“呃……你,哦哦,彭縣長,我剛才帶著藍(lán)牙耳機呢,你怎么也在市里?在組織部接受談話了?恭喜恭喜!”趙慎三一開始幾乎沖口而出不合適的話了,很快意識過來,趕緊笑著解釋道。
彭會平滿臉的得意,走路都揚塵帶風(fēng)的,心情看來好極了,湊近趙慎三才低聲說道:“恭喜什么啊?如果前幾年我是從財政局長的位置上下去,給我一個縣委書記我也不一定稀罕呢!唉,不過走到哪座山唱哪座山的歌,誰讓咱們中間走了幾年麥城呢?這次下去當(dāng)縣長也算是一個轉(zhuǎn)機了。趙書記,我剛遇到福朝縣長,跟他約好了,我們知道中午你要參加劉主任的歡迎宴會沒時間,晚上你別安排事情,咱們幾個先聚聚,我還想跟你這個基層領(lǐng)導(dǎo)取取經(jīng)呢。”
若是在剛剛之前,這種場合趙慎三是不會拒絕的,因為這些官場上慣常的應(yīng)酬也是他接交人脈的一種重要手段。但此刻他對彭會平可是避之唯恐不及,萬一日后這個人不爭氣真的遇到了什么亂子,他跟這個人過從甚密就會在黎書記心里留下很不好消除的負(fù)面印象。他就趕緊笑的毫無芥蒂,滿臉的遺憾說道:“哎哎,老兄怎么不早說呢?晚上省城的喬處長約我章去有些事情,按理我應(yīng)該推了那邊給你和福朝大哥慶祝才是,但人家好歹是二號首長,我……”
彭會平滿臉的艷羨趕緊說道:“得得得,趙書記,那邊重要那邊重要,我們弟兄們啥時候聚不是聚,干嘛得罪喬處長呢?你章你的省城,我們晚上自己玩就是了。不過喬處長那邊我可是仰慕已久了,你得空幫我引見一下行不行?”
“沒問題沒問題!”趙慎三趕緊說道:“遠(yuǎn)征兄那個人也很喜歡交朋友的,多一個朋友更好,我一定轉(zhuǎn)達(dá)你的意思,有機緣咱們一起坐坐。”
彭會平開心的走了,趙慎三才上了車,老徐開車出了政府大院,他也沒有指示去哪里,還是滿臉的悲憫,心里默默的為處在刀尖跟金山頂端的彭會平渾然不知,兀自歡天喜地的以為這是一次飛黃騰達(dá)的機緣而感到悲哀,更為黎遠(yuǎn)航們這種可以左右他們這種基層干部榮辱禍福的決策者們那種狠辣心腸感到驚秫,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等同身受般的悲哀充斥在他心里。這幾種情緒混合在一起之后,市委常委也罷,縣委書記也罷,這種他來的時候還覺得沾沾自喜、志得意滿的成就就成了一種莫大的諷刺,讓他幾乎有一種看破紅塵準(zhǔn)備跳出三界外的空茫感了。
徐師傅是一個很沉默的人,沉默到明明不知道老板要去哪里卻也不問,出了政府大院之后就駛進(jìn)了環(huán)湖大道,開著車勻速的在環(huán)湖路上行駛著,直到趙書記的手機響了,打斷了他的冥思為止。
看來還真是頗有禪宗“隨口禪”的效果,趙慎三剛剛為了敷衍彭會平,隨口編了個理由說晚上喬遠(yuǎn)征約見,誰知這會子還真是喬遠(yuǎn)征打來了電話,問他晚上章不章省城?想跟他聚聚聊聊天,他當(dāng)然答應(yīng)了,人也就從剛剛的情緒中被喬遠(yuǎn)征拉出來了。
拉出來之后,趙慎三才發(fā)現(xiàn)徐師傅居然把他拉到了湖邊。看看時間離中午飯還有段時間,索性讓車停下來,他跳下去坐在湖邊的一塊石頭上,向徐師傅要了一根煙點燃了,坐在那里看著被陽光暈染的波光粼粼的湖面,心里尋思著剛剛的事情。
被喬遠(yuǎn)征這個電話一打斷,趙慎三反倒覺得剛才自己思考問題的角度存在嚴(yán)重的問題,為什么要替彭會平難過,覺得黎書記心狠手辣呢?如果決策者都懷著悲天憫人的胸懷,莫說他們自己無法在決策者的位置上呆著了,就下級這些個個“胸懷大志”的下屬們,又會如何不安現(xiàn)狀橫行霸道呢?常言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什么樣的玉璧比得上那枚可以左右無數(shù)人榮辱禍福的大紅印章來的珍貴呢?如果一個一味拘泥于慈悲方正的人手持此寶,別說以此為民謀福利了,只能是群起爭奪的局面,給持有者帶來大大的一場橫禍才是!反觀這段時間鄭焰紅去河陽擔(dān)任市委書記后面臨的重重叵測局面,若不是她有這種跟黎遠(yuǎn)航類似的殺伐決斷之心,恐怕早就被一腳踢下神壇了吧?即便是無法把她趕出河陽,最起碼她手里的權(quán)力也會被分走一大半,她也就成了官場的悲哀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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