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之內(nèi),司馬伷小心將司馬懿扶起來,見他手中緊緊握著那個青銅鈴鐺,猛然臉色一變,眼中神色瞬間復(fù)雜無比。
鈴鐺看上去古樸破舊,上面有七八條裂痕,偶爾隱閃過一道詭異的幽藍色光芒,這招魂鈴一共只能使用九次,每用一次會出現(xiàn)一道裂痕,最終碎裂無用,九陰還陽陣也將從此消失于世,看這樣子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三年前長兄司馬師病重,藥石難治,司馬懿不惜親身涉險遠走遼東尋找這九陰還陽陣的秘技,舐犢情深,家族之人無不感動。
但司馬伷這幾日忽然心中生出個古怪的想法,雖然他很不情愿往那方面去想,但心中疑無法解除,越是如此,便想得越深。
當(dāng)初司馬懿派人向柏氏求親納妾是在五年前,那時候的司馬家族正值風(fēng)光之際,司馬懿與曹爽等同為托孤顧命老臣,位列三公之位,再加上司馬世家的威望,本以為柏氏會欣然答應(yīng),沒想到送去的聘禮卻原封不動地退回來。
以司馬氏當(dāng)時的威望來說,柏氏如此不識好歹,不打壓他們家族便是格外開恩了,柏氏更休想再得到司馬家族極其門生的照顧。
但誰也沒料到一年之后,司馬懿舊事重提,又派人到柏氏求親,這讓家族上下百思不解,以司馬家的威望,何須屢屢為了一個小妾而被柏氏駁了面子?
但司馬懿是一族之長,向來說一不二,大家只敢在私底下暗自猜測,甚至連偷偷議論都不敢,此后數(shù)年間,每年如此,大夫人張春華為此事沒少與司馬懿慪氣。
此事看起來似乎是司馬懿癡情,但直到一月前父親說出柏惠云的作用并讓他不惜動用非常手段之時,司馬伷才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直到今日看到他緊握銅鈴才猛然醒悟。
原來父親早在五年前發(fā)現(xiàn)柏惠云特殊體質(zhì)之時便有了延壽的打算,也就是說即便兄長司馬師沒有患病,恐怕得到陣法確切消息時他也會親自前往遼東,說是為冒險為兄長治病,也只是順?biāo)浦蹃砘\絡(luò)人心?
“父子家族之間,也需要如此么?”
司馬伷細長的眉毛擰成了疙瘩。
三年前遭到柏氏拒絕,大家猜測很可能是因為父親年紀過大,人家二八年華的女子自然不樂意,如果第二次換做是為兄長去求親,或許此事便能成功,但他還是為兄長選了羊徽瑜。
如今看來,顯然是柏惠云比那羊徽瑜的體質(zhì)要好得多,所以才會不惜損傷司馬家族的顏面也要屢次去嘗試。
若是她二人俱是難得的純陰體質(zhì),即便差了一些,哪怕只要比那八名女子好些,以司馬懿的性情,在此生死攸關(guān)之際,也一定會派人將羊徽瑜一并擄來放入陣法之中。
夜色愈深,外面漆黑一片,風(fēng)聲漸大,吹動著窗紙呼啦啦作響,司馬伷看著父親只剩一張堆滿褶皺面皮的面龐心潮起伏,原來自始至終,他還是優(yōu)先考慮自己的利益。
目光落在司馬懿手中的銅鈴之上,每一道不規(guī)則的裂痕觸目驚心,似乎都在訴說著一個非同尋常的故事。
司馬伷認真數(shù)了一下,能看得到的就有六條,被隱藏起來的那一面最少肯定有一條,招魂鈴最多只能使用兩次了。
“如果這銅鈴當(dāng)時及時找來,卻只能用一次,他會用在兄長身上么?”
司馬伷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便不自覺搖了搖頭,心中苦笑:“這糟老頭子,私心忒重!”
“伷兒,幾時了?”
就在此時,司馬懿緩緩睜開了眼睛,似乎精神也好了一些。
司馬伷一驚,趕忙收斂心神答道:“哦,父親,還有半個時辰便到子時了。”
“唔——”司馬懿緩緩點頭,頓了片刻之后抖抖索索伸出手,從枕頭之下摸出一個錦囊,“這個你拿好。”
司馬伷接過來,疑惑道:“父親,這是?”
司馬懿輕聲一嘆:“九陰還陽術(shù)畢竟是逆天而為,并非屢試不爽,一切單憑天意——”“難道此法還……還會失敗?”
司馬伷愕然。
司馬懿緩緩道:“若七日內(nèi)那柏惠云能承受住精血魂魄之元不死,則隨后兩日吾二人陰陽交合,吾壽可增一紀,其可增強體質(zhì),永駐青春,或有百歲壽元。”
“如此說來,柏惠云豈非受益更大?”
司馬伷忽然覺得心中不爽起來,憂心道,“這一切都要看柏惠云心意如何了?”
司馬懿言道:“這便是吾再三叮囑不能叫她心氣不順,意念中有任何惱恨之意,否則很容易被那些厲鬼冤魂反噬,唯有其意志堅定,方能抵抗陰魂之力。”
“那現(xiàn)在……”司馬伷不由心中一沉,那柏惠云甘心情愿前來,現(xiàn)在又遭了暗算,稍后醒轉(zhuǎn)過來,豈不是要壞了大事?
司馬懿言道:“只要她昏迷之時心緒平穩(wěn)便無大礙!吾命你用銀針封住她八處經(jīng)穴,便足夠堅持三日。”
司馬伷點頭道:“昏迷之前她本以為要來見父親,并無動怒……但三日之后呢?”
司馬懿言道:“待其醒來之時陣法已然運轉(zhuǎn)穩(wěn)定,吾料其必一心存著殺吾之念,有此怨念在心,便能讓她心緒清明,怨恨愈深,便愈不會被反噬,能堅持到第七日便足夠了。”
司馬伷沒想到司馬懿竟連這些都算在其中,看來前幾日前軍兵敗,并非是他精神不振出現(xiàn)紕漏,而是將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如何運轉(zhuǎn)陣法上了。
愣神間卻聽司馬懿又說道:“若是七日內(nèi)柏惠云身死,吾亦必死矣!”
聽到這句話,司馬伷忽然覺得一陣后怕,慌忙跪倒在地,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大聲道:“不,父親你不會死,一定不會……”.此時他對司馬懿先前的懷疑和不滿煙消云散,才明白無論司馬懿如何有私心,他都是自己的親生之父,更是整個家族的主心骨,一旦司馬懿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何去何從,仿佛天要塌下來一般。
“傻孩子!”
司馬懿撫摸著司馬伷的肩膀,長嘆道,“生死有命,只是大好一片江山敗于劉封之手,為父心有不甘吶!”
司馬伷只是跪地哭喊:“父親,你不能死,不能死……”“嗬哈哈——”司馬懿拍拍他的肩膀,忽然陰惻惻笑道:“但為父即便死了,也要叫他劉封來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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