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武緩步走向祭壇。
葉爾羌河已經(jīng)結(jié)冰，數(shù)月前波濤洶涌的景象不復(fù)存在，寬闊的河面光如鏡，朝陽映照下，反射著耀目的光芒，正好照在祭壇之上，顯得愈發(fā)煌煌威嚴。
河岸邊上，無數(shù)龜茲百姓跪迎于道旁，這一個多月時間，漢軍將各項政令傳下，尤其是免稅、屯田和鼓勵生養(yǎng)的政策，讓龜茲百姓無不歡欣。
漢軍與百姓相安無事，比原來的龜茲士兵和官吏更加體恤民情，這讓龜茲人戰(zhàn)亂之后的恐懼很快消失，了解清楚更為開明的政令之后，大大削弱了亡國之殤的悲情。
從歷史上來講，龜茲原本就統(tǒng)屬大漢西域都護府，如今改國為郡，只是消除了百姓頭頂?shù)母骷壒賳T，賦稅、關(guān)稅等大量減免，這對百姓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之事，大漢朝廷自然深得民心。
祭壇前方，有龜茲十人百姓代表迎接路途，竹籃中提著糧米布帛，獸皮香草，藥材果干等等，都是龜茲民間特產(chǎn)。
劉封親手將幾人攙扶起來，嘆道：“昔朝廷衰敗，無力西顧，致使子民孤懸山海之外，飽受欺凌，吾有何德能，敢勞諸位簞食壺漿相迎？”
這些龜茲代表都是它干城有名望的耆宿，尤其它干城是當(dāng)年班超所建，這里的文士大多飽讀經(jīng)文，精通中原典籍，在龜茲傳播華夏文明功不可沒。
聽劉封之言，一位老者言道：“大將軍，老朽祖上本是涼州人，昔定遠侯西征，開絲綢之路，祖輩經(jīng)商留于此處，吾等盼漢軍久矣！大將軍平定西域，使諸國一統(tǒng)，遵大漢政令，功比定遠侯，吾等于此，從今之后亦有歸鄉(xiāng)之感，恭迎大將軍，歷史應(yīng)當(dāng)。”
另一位老者言道：“我等雖然是世代都是龜茲人，但大將軍所說華夏同宗，我們深為贊同，大漢之名遠播海外，我等也都為之自豪，如今龜茲境內(nèi)多西方經(jīng)文，還望多傳華夏經(jīng)典，不使后輩忘了根本，大將軍之舉利在千秋。”
劉封慨然一嘆，看向遠處，昆侖山巍峨起伏，如巨龍一般拱衛(wèi)著這一片大地，身后的天山與之相對，千百年來，東西文化在這里碰撞、交匯、融合，唯有占據(jù)主流的文明才能真正籠絡(luò)到人心。
想起西征之事，長嘆道：“興亡遺恨，征伐烽火，不過一丘黃土！唯有浩瀚文明，才如這千古青山，巍然聳立，諸位有此遠見，何愁西域不定？”
遂命人將那些禮物收起擺在祭壇之上，這是龜茲百姓的一片心意，也讓陣亡的將士看到民心所向。
送走眾百姓，看看吉時已到，馬哲調(diào)度祭祀之禮正式開始，香案上香火燃起，早就準備好的牛羊祭物陳設(shè)于壇上，殺牛宰馬鋪祭物，列燈四十九盞，揚旗做法招引亡魂。
劉封與諸將頂冠束帶臨于祭壇之上，左右僧道開始誦念經(jīng)文，霎時間鑼鼓響動，誦經(jīng)之聲不絕于耳，傳遍葉爾羌河兩岸。
不多時忽然晴朗天氣陰云密布，狂風(fēng)四面而起，飛沙走石，塵埃蔽日，仿佛英靈有感，獵獵飄動的旌旗之中，軍士皆有激動之色，那些死去將士昔日都是并肩作戰(zhàn)的生死好友，今日若真有英靈看到這一幕，他們心中也頗感欣慰。
半個時辰之后，天清日朗，大風(fēng)停息，經(jīng)文誦念完畢，劉封整衣來至祭壇上，環(huán)顧三軍眾將，以及遠處誠惶誠恐的龜茲百姓，這場大風(fēng)煞有其事，也不知道是天氣如此，還是真有感應(yīng)，對這個世界了解越深，自己也變得疑神疑鬼起來。
從錦盒之中取出祭文，在香案上灑下金粉香料，當(dāng)眾蓋上節(jié)鉞符印和大將軍印，交于馬哲誦念。
馬哲雙手捧過祭文，立于臺前大聲道：“維大漢中興五年十二月八日，并肩王領(lǐng)大將軍劉封謹陳祭儀，享祭故沒于王事漢室將校、并西域諸國陰魂、昆侖、天山計本土神祗：因西域各國恃遠不服王化，有自立篡逆之心，圖謀不軌，恣狼心而逞亂，恃兵武而攻伐，置百姓于水火之中，孤奉詔西行，興師討逆，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懸。
我大漢昭烈帝威勝五霸，名紀三皇，定乾坤于戰(zhàn)伐之中，立社稷于干戈之內(nèi)，吾承先皇遺志奉節(jié)鉞出關(guān)西征，莫不旗開得勝，勢如破竹，終成王事，不負圣恩。
諸將校兵卒皆秉忠貞之志，志存忠孝，命終于刀斧之前；心懷正直，骸棄于塵埃之內(nèi)，生則有勇，死且成名。
諸西域各國陰魂亦有報國之心，汝等偶失兵權(quán)，或為流矢所中，魄掩幽冥，各施英武；或因槍劍所傷，魂歸長夜。
今西域平定，奏凱還朝，爾等皆歸于漢室，吾已奏請?zhí)熳樱w造廟宇，立汝等靈牌封號，年年事祭，聊表寸心。
今各賜酒食，以享一餐。
嗚呼哀哉！伏惟尚享。”
馬哲讀畢，金鼓齊鳴，劉封令人獻上酒肴，親自點香燭祭拜，三次上香奠酒，以享亡靈。
祭奠禮畢，劉封忽然從衣袖中取出一條白娟孝帶，戴在頭上，于祭臺前跪下，馬哲等人大驚，趕忙上前勸道：“大將軍，今日祭奠亡靈，將軍代表大漢朝廷及天子節(jié)鉞，豈能跪拜亡靈？
豈不亂了法度，有失禮儀，萬萬不可！”
戚淵德等人也都紛紛相勸，天子受命于天，劉封能夠親自祭奠亡靈已經(jīng)足見誠意了，這下跪一拜，連本土神祗都受不起，更不要說那些亡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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