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云香正在院子里逗弄著寶兒，聽著對門的秦大娘好似在哭。

    她正想出去瞧瞧，魏湘蓮從外頭回來，一把把她拽回屋里了。

    “你可別出去，那秦大娘正在罵你呢，說是你一回來，小秦相公就要被調到隔壁的慶元縣去做捕快了。”

    云香很委屈，她不過是個年輕的小寡婦，能有多大的能耐，竟然可以把秦哥哥給調到別的地方當差。

    轉念一想，云香又忍不住為秦湛擔憂。

    慶元縣是出了名的窮山惡水，那兒每日都要發生個一兩起的械斗，秦哥哥去慶元縣，怕是要吃苦了。

    門外此時響起了敲門聲，震得寶兒一哆嗦，云香趕緊一邊哄著寶兒一邊去開門。

    才開一道縫，秦湛就閃身擠了進來。

    “云香……”

    他伸出手想要攬住云香的肩膀，見到云香那一雙純凈無波的眸子，雙手又停在了半空中，訕訕地收了回來。

    “秦哥哥，怎么了？”

    秦湛搖搖頭，嘆氣道：“云香，我要走了，明日就動身，走之前就想來看看你。”

    外頭又傳來了秦大娘的怒罵聲：“喪門星的小寡婦！這才回來幾天，就害得我兒子被調走！湛兒，你還去找她干啥！”

    云香臉一白，咬著唇不說話。

    秦湛急了，也顧不得寶兒還在云香的懷中，一把攥住了云香的手。

    “云香，你不要聽我娘的，我娘這個人心眼直，她不是故意的……”

    秦大娘的罵聲還滔滔不絕，她嗓門大，站在門口嚎起來，半條街的人都能聽得到。

    罵的話又都是些不堪入耳的，云香的眼淚都在眼圈兒里打轉轉了。

    就連魏湘蓮都聽不下去了，開了門去和秦大娘對罵去了。

    秦湛很是窘迫，有心想要為自己的娘親說幾句好話，可娘親那些罵人的話說出口，他都不知道要如何給秦大娘辯解了。

    正躊躇之間，見云香滿臉是淚，秦湛一下子慌了手腳，手忙腳亂地給云香擦眼淚。

    “秦哥哥，你不要再說了，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云香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她真的是太累了。

    那年被人侮辱之后，云香時不時就做噩夢，生怕這樁丑事被人知道，鬧得滿城風雨。

    直到嫁給相公，她才有了幾天安心的日子過，沒想到相公又那么早就去了。

    如今從王府回到清水縣，云香什么都不求，就只想守著寶兒清清靜靜地過日子，怎么就這么難呢？

    興許真的是太累了，云香不由自主地就靠在了秦湛的肩膀，閉著眼，任由眼淚像河水決堤一般往下淌。

    縱使有千言萬語，面對這樣軟弱無助的云香，秦湛也什么都說不出口，只剩下萬種柔情。

    “云香，你等我，我一定會讓我娘對你改觀的，等我在慶元縣站穩了腳跟，我就回來接你。”

    他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發誓，我一定不會再叫別人欺負你，我一定會叫你過上好日子的。”

    云香哭著搖頭：“你不懂，秦哥哥，我只想守著寶兒過日子……”

    秦湛卻不想再聽云香說下去了：“我說過了，我會待寶兒如親子，云香，你放心，我秦湛說話算話，答應你的事情，絕不會食言！”

    門外罵戰越發激烈，秦湛深深地看了云香一眼，就閃身出去勸架了。

    不大一會兒，魏湘蓮和劉氏都回來了。

    劉氏是上街買菜，回來正好碰到這事兒，正要幫著兒媳婦罵秦大娘，被秦湛給勸回來了。

    “云香啊，你好歹得給娘爭一口氣。”

    劉氏氣沖沖地把菜籃子往地上一丟：“那秦家的老太婆太不是東西了，你嫁過去好好地治一治那老太婆的脾氣！”

    云香紅著眼圈不說話。

    劉氏急了，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胳膊：“你這孩子是不是要急死娘啊？小秦相公為人不錯啦，你錯過了他，還能找到個比他好的么？”

    云香張口剛要說話，劉氏就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你別跟我說什么要給你那短命相公守著的鬼話，這話我可不信，你從小到大都喜歡小秦相公，現在不想嫁給人家，肯定是為了寶兒！”

    說著，劉氏還瞪了一眼寶兒，寶兒立刻往云香的懷里縮。

    那小模樣又可憐又可愛，劉氏心里一軟，也不再說寶兒了。

    “剛才我拿眼打量了一下小秦相公的腳，他不是明日才走么？你今日就什么都別干了，連夜給他做一雙鞋子出來。”

    “慶元縣都是山路，給他做一雙新鞋叫他好趕路。”

    云香不想動手，劉氏干脆把寶兒都給抱走了，把她一個人關在屋子里，揚言說她要是不動手做鞋子，就不放她出來。

    云香無法，只好開始裁布打漿納鞋底。

    其實給秦哥哥做一雙鞋也沒什么，慶元縣的確窮山惡水，哥哥在慶元縣做活兒，每次捎信回來都說吃不好。

    秦哥哥被調到那樣的地方當差，日子肯定很苦。

    給他做一雙鞋子，就當是全了他們自小長大的情分吧。

    云香很快就說服了自己，開始點燈熬夜做鞋子。

    一雙鞋子做好，已經是天光大亮，與此同時，一張紙條也攤在了云清月面前的桌子上。

    他盯著紙條上那短短的幾個字看，眼睛里仿佛有怒火在燃燒，要將這紙條給燒成灰燼。

    連夜做鞋子？靠在秦湛肩頭哭？

    云清月勾起嘴角冷笑，那個小寡婦還真是將欲擒故縱這一招玩得爐火純青呢。

    離了王府，她就沒了管束，想勾引誰就勾引誰了。

    一想到云香竟然親手給別的男人做鞋子，云清月就再也坐不住了。

    “阡陌，”他下巴微微抬起，嘴角抿得緊緊的，“備車。”

    他倒要去清水縣親眼看看，這個蠢女人還能使出什么招數來。

    云香趕著秦湛要走的時候，將那一雙鞋子親手送給了秦湛。

    她一雙眼因為熬夜而有些發紅，又因為清冷的晨風，鼻頭也有些發紅，看起來平添了幾分嬌柔。

    秦湛握著那雙鞋子，心中一股暖流靜靜淌過。

    “云香，你怎么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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