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如我剛才說的那樣，盧修斯大人”
面容堅毅卻已是遍體鱗傷的蒼鷹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我依照您的命令靠近了蘇米爾主峰東側(cè)，并在山腰處的斷崖發(fā)現(xiàn)了異狀，那里充盈著一種我很難用語言描述的氣息，是的，盡管我是一個騎士，卻依然感受到了一股呃一股很有生機的力量彌漫在那里。”
“把藥喝了。”
盧修斯面沉如水地坐回椅子上，甩手丟給了蒼鷹一瓶流轉(zhuǎn)著淺綠色氤氳的藥水，沉聲道：“繼續(xù)說下去。”
“感謝您的慷慨，盧修斯大人。”
蒼鷹面色蒼白地喝了一大口成分不明的強效治療藥劑，原本因為空難而分外虛弱的身體頓時暖了起來，面板中的各項數(shù)值也開始飛速回升。
盧修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我當(dāng)時有些緊張，也沒有太注意隱藏自己的身形，而是第一時間選擇拉近了距離。
蒼鷹有些慚愧地垂下了頭，低聲道：“然后我就看到了一片起此彼伏的光芒，有些地方很刺眼，有些地方則還好”
盧修斯輕叩了兩下桌面，粗暴地打斷道：“所以你究竟在那片光芒下看到了什么？”
“呃”
蒼鷹先是遲疑了半秒，然后才面色古怪地說道：“我剛才應(yīng)該已經(jīng)告訴您了，大人。”
盧修斯微微瞇起了他那雙淺灰色的眸子，冷聲道：“是的，我很清楚，但我現(xiàn)在需要你再重復(fù)一遍，蒼鷹先生。”
后者頓時身形一僵，不假思索地重復(fù)了一遍自己剛才已經(jīng)說過的話：“是，那片光芒下有戰(zhàn)馬，很多戰(zhàn)馬，它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殺氣騰騰的看上去有些嚇人，上面承載著同樣多的騎士，至少我覺得那些人是騎士，他們穿著金色的鎧甲，仿佛雕像一樣坐在馬背上。”
“嗯。”
盧修斯的表情似乎緩和了一些，然后便在微微頷首后繼續(xù)問道：“然后呢，你還看到什么了？”
蒼鷹皺了皺眉，沉吟道：“還有很多人，我看到了很多獸人薩滿，還有一些穿著金色或白色長袍，懷里捧著圣典、釘錘以及很多亂七八糟東西的人。”
“金色或白色長袍圣典釘錘”
盧修斯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低垂的回眸中劃過了一抹驚懼，緩聲問道：“你知道圣教聯(lián)合的徽記長什么樣子么？”
“我不確定，大人，雖然我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呆在東北大陸，但卻從來不是圣教聯(lián)合的信徒，事實上，我覺得自己和那些人或者是里面的個別人很合不來。”
蒼鷹誠懇地搖了搖頭，并在沉默了半晌后沉聲道：“但我確實有看到過一些徽記，雖然不知道那是不是圣教聯(lián)合的。”
“畫出來。”
盧修斯從手中那疊空白的羊皮紙中抽出一張遞給蒼鷹，淡淡地說道：“神似就可以了，我對圣教聯(lián)合那幫雜種還是有些研究的。”
“是！”
蒼鷹點了點頭，提筆就畫。
片刻之后
“這應(yīng)該是曙光教派的徽記。”
捧著那張極度抽象的畫研究了好一會兒，差點沒把自己給看瞎了的盧修斯揉了揉眼眶，隨手拿起羽毛筆在蒼鷹那幅詭異的畫作旁唰唰唰勾了幾筆，飛快地完成了一枚惟妙惟肖的曙光教派徽記，抬頭問道：“是這樣么？”
蒼鷹用力點頭，分外欽佩地看著盧修斯：“沒錯，大人，一點都不差！”
“呵，我這個是不差，你的可是差多了。”
盧修斯干笑了一聲，然后又飛快地抽出了第二章羊皮紙，運筆如飛地在上面依次畫出了公正教派、太陽教派、豐饒教派這三個與曙光教派同樣在圣教聯(lián)合中極具代表性的教派徽記，沉聲問道：“這些呢，你在偵查時有沒有看到過？”
蒼鷹老實地搖了搖頭，低聲道：“這個我當(dāng)時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就算有戴著之前配發(fā)下來的鷹眼術(shù)卷軸也”
“我知道你當(dāng)時距離他們很遠。”
盧修斯冷冷地打斷了他，厲聲道：“但你依然要回答這個問題，蒼鷹，哪怕只是一點點印象也好，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見過這些該死的標(biāo)志！”
蒼鷹沉默了半晌，然后才遲疑著抬手指了指太陽教派的徽記：“我想我看過這個，大人，至于另外兩個我真的不敢確定。”
“曙光教派、太陽教派”
盧修斯那原本就頗為蒼白的帥臉褪去了最后一絲血色，他目眥欲裂地盯著羊皮紙上那幾個刺眼的徽記，咬牙道：“該死的，他們?yōu)槭裁磿谀莻�地方，他們怎么可能會在那個地方！！”
感到一陣明顯寒意的蒼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表情緊繃地問道：“大人，難道那些人真的是圣教聯(lián)”
“很有可能，但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
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的盧修斯揉了揉額角，用比起說給蒼鷹，更像是給自己聽的低沉語氣說道：“或許只是一些障眼法，你繼續(xù)說，看到那些圣騎士和神職者之后呢，你究竟是怎么被發(fā)現(xiàn)的？”
蒼鷹不易察覺地咽了下口水，沉吟道：“一切發(fā)生的太快了，我當(dāng)時本來是想看得再清楚些，卻被那些人周圍的光芒閃到了眼睛，結(jié)果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嘟嘟已經(jīng)被數(shù)枚金色的光箭擊中了，再然后我就和嘟嘟一起墜落了，如果不是下面的積雪足夠厚，我甚至未必能活著回來見您。”
“只用了一擊就將你擊墜了？”
盧修斯猛地站起身來，一邊在長桌后來回踱步，一邊喃喃道：“你當(dāng)時距離那些人至少也得有數(shù)百米，那個能精準(zhǔn)鎖定到你并第一時間用神術(shù)進行攻擊的人實力絕對不會亞于史詩階，蒼鷹，那個出手攻擊你的人會不會是天柱山里某個大薩滿什么的？”
后者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雖然我沒看清楚具體是誰發(fā)出的攻擊，但我可以發(fā)誓那絕對是神術(shù)，而不是那些薩滿祭司的元素法術(shù)！”
盧修斯目光一凝：“你憑什么這么肯定？”
“我曾經(jīng)參與過一場大戰(zhàn)，親眼見過幾個曙光教派的牧師用過同樣的神術(shù)。”
蒼鷹立刻給出了半點毛病都挑不出來的回答，然后面色忽然一窒，有些尷尬地垂下了頭：“大人，我當(dāng)年雖然確實與圣教聯(lián)合的人并肩作戰(zhàn)過，但那只是”
盧修斯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我知道，那都是你信仰吾主之前的事了，我還不至于因為這點事而感到介懷。”
“是。”
蒼鷹這才重新抬起頭來，長舒了一口氣：“感謝您的寬容。”
盧修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然后突然頓住腳步，將兩道銳利目光投在蒼鷹身上：“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吧？”
蒼鷹先是一愣，然后趕緊用力點頭，大聲道：“絕無半句虛言。”
然后
他就獲得了整整1500點區(qū)域世界任務(wù)：圣山清剿戰(zhàn)？的貢獻度。
個人貢獻度：第三名2031
蒼鷹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任務(wù)面板，哆哆嗦嗦地咽了下口水，感覺就跟做夢似的。
盧修斯卻是以為面前這個年輕人被自己嚇著了，連忙擠出了一抹稍顯僵硬的笑容，面色緩和地對蒼鷹頷首道：“別多心，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這件事的牽扯實在太過重大，不得不小心提防著點兒而已，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大人，我”
蒼鷹張了張嘴，結(jié)果剛說了三個字就被盧修斯淡淡地打斷了。
“去休息，我會再派幾個人去偵查一下那邊的情況，如果屬實的話”
盧修斯擺正那把剛剛險些被自己掀翻的椅子，有些疲憊地說道：“你這個空中機動能力最好的斥候就再辛苦辛苦，飛一趟囈語城找埃登大主教匯報一下情況吧。”
“是！”
蒼鷹這才露出了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躬身對盧修斯行了一禮，順便悄咪咪地發(fā)了條消息出去
黑梵大佬，最新情報，邪教徒的指揮官應(yīng)該會再派一批人去主峰那邊偵查！
收到，辛苦了，隨時保持聯(lián)系。
消息欄對面的墨檀秒回了一條消息，反應(yīng)之快就跟自動回復(fù)似的。
“去吧。”
盧修斯見蒼鷹的情緒算是平穩(wěn)下來了，便揚了揚下巴示意后者可以離開了。
兩分鐘后
“蒼鷹看到的那幫家伙，真的是圣教聯(lián)合的人？”
湯姆萊斯特蘭奇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盧修斯身后，單刀直入地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后者并沒有答話，只是仿佛假寐般靠在椅背上沉思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緩聲反問道：“你怎么看？”
“我并沒有什么看法。”
湯姆搖了搖頭，然后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我本就對那些戰(zhàn)略、計劃什么的一竅不通，你要知道，親愛的盧修斯大人，當(dāng)一個人的力量強大到某種程度后，那些看上去花哨復(fù)雜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會變得一文不值，而我從來都不會對沒有價值的東西傾注半點心血。”
盧修斯冷冷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厲聲道：“你太傲慢了，兒子，再這樣下去你遲早會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的。”
結(jié)果湯姆卻仿佛沒聽見盧修斯那恨鐵不成鋼的話語般挑了挑眉，只是興致缺缺地問道：“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
“我剛才也說過了，能用神術(shù)在百米外擊中蒼鷹，這種事至少也要有史詩階的水平才能做到。”
盧修斯嘆了口氣，垂眸道：“再加上你親手調(diào)配的吐真劑，我有七成把握，蘇米爾主峰確實有圣教聯(lián)合的人。”
湯姆輕哼了一聲：“那又如何？要知道那支遠征軍絕無可能在囈語城的眼皮底下大肆調(diào)動人手，就算他們真派了一些臭魚爛蝦到蘇米爾主峰幫忙，也未必能讓他們守住那座山頭。”
“重要的并不是他們能不能守住，孩子。”
盧修斯苦笑了一聲，有些泄氣地按著自己青筋直跳的額角：“重要的是圣教聯(lián)合那支遠征軍的態(tài)度，如果他們真的派遣了部分精銳開往蘇米爾，哪怕只有幾百人也好，我們的處境都會變得很微妙。”
確實對戰(zhàn)略一竅不通的湯姆瞥了盧修斯一眼，好奇道：“比如說？”
“比如說在我們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大舉進攻蘇米爾的時候突然發(fā)難，對我們的這支始終活躍在前臺的主力部隊進行夾擊。”
盧修斯看向面前那張沙盤的雙眼幾乎瞇成了兩條細線，沉聲道：“還有很多更糟糕的可能，總而言之，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囈語城，讓埃登大主教定奪。”
“推卸責(zé)任么？”
湯姆啞然失笑。
“沒錯，就是推卸責(zé)任。”
盧修斯微微頷首，直言不諱地承認道：“趨利避害從來都不是什么丟人的品質(zhì)，事實上，萊斯特蘭奇家族能有今天，就是因為我們懂得如何讓自己站在最安全的地方。”
“呵，那只是因為你們并不夠強大罷了。”
湯姆輕蔑地笑了笑，轉(zhuǎn)身走進了一片突兀出現(xiàn)的黑暗中，轉(zhuǎn)瞬間便消失在了盧修斯的感知里，只是冷冰冰地留下了一句話
“趨利避害什么的，只是弱者的粉飾而已。”
“唉”
盧修斯萊斯特蘭奇長嘆了一口氣，喃喃道：“或許你說得是對的，但問題在于，趨利避害這四個字從來都不是什么褒義詞啊，又何來粉飾之說呢？”
同一時間
圣山蘇米爾主峰，威懾陣地后方
“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趨利避害都是可貴的品質(zhì)。”
墨檀坐在一張臨時搭起的石桌前，大口大口地喝光了手中的咖啡，莞爾道：“不過如果蒼鷹給我的情報并沒有太大紕漏，那么現(xiàn)在，有著如此可貴品質(zhì)的盧修斯萊斯特蘭奇先生就要走上一條不歸路了。”
坐在他旁邊用曙光圣印充當(dāng)人體小暖爐的依奏困惑地眨了眨眼，低聲問道：“但是前輩，那位蒼鷹先生不是才接觸邪教徒那個指揮官沒多久么？他為什么會對后者了解的如此詳細呢？”
“不，蒼鷹應(yīng)該并不了解他。”
墨檀搖了搖頭，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體，然后隨手將手中的一枚黑棋丟到了桌面上
“但他簡單描述給我的那些內(nèi)容，已經(jīng)足以讓我對那位盧修斯先生感同身受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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