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怔,眉頭不由地皺了皺,眼中劃過一抹狐疑。
沈相求見?
沈初寒這個時候求見自己做什么?
一旁的宋清漪眼神卻是驀地一亮,眼角眉梢透出喜出望外的歡悅,原本有些猙獰的神色頓時神采飛揚起來。
宋清歡看她一眼,心中嗤笑。
“母后,沈相此時前來,定有什么要事,母后還是快快請他進宮吧。”宋清漪急急開口。
皇后眼中一抹異色,若有所思地瞥宋清漪一眼。
“不知道沈相這個時候來找皇后,所為何事呢?”宋清歡也擰了眉頭,狐疑地看皇后一眼,眸底有異色閃動。
皇后心中一“咯噔”。
宋清歡這話乍一聽上去似乎沒什么,可那狐疑的眸光,分明是在懷疑她同沈相之間有什么貓膩。
原本想打發宋清歡下去的,被她這么一瞧,心中頓時生了幾分不悅。可不悅歸不悅,她若這個時候若再遣了宋清歡下去,難免會更讓人覺得心虛,只得抿了抿唇,壓下心底不喜,看向來通報的宮女道,“請他進來。”
宮女應了,福身退下。
很快,門外再度響起了沉穩的腳步聲。
放眼望去,沈初寒已隨方才那宮女行到了殿門口,面容是一貫的清寒。
宋清歡神情未變,不動聲色地看宋清漪一眼,果然瞧見她的眸光隨著沈初寒的走近而越來越亮。
看來——宋清漪是鐵了心要招沈初寒做駙馬了。
眉目一斂,唇角一抹譏諷的笑意,看上沈初寒,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沈初寒在殿內站定,朝幾人行過禮。
“沈相不必多禮。”皇后淡淡應了,打量了他一眼,“不知沈相今日前來,有何貴干?”皇后的眼神中,充滿了警惕。
聿國雖沒有后宮不得干政一說,但聿帝剛昏迷,她便召見他國臣子,傳出去,到底于名聲有損,是以頗為謹慎。留宋清歡在此,也是這個原因。
沈初寒微微一笑,眸光卻依然很冷,“聽說昨日有人行刺聿帝。”
皇后眼神一冷,直直地盯著他,等著下文。
“聽說聿帝中了毒,昏迷不醒。”他的語氣很淡,淡得仿佛在說家常,皇后卻聽出了一股子寒意。
“沈相真是消息靈通。”皇后皮笑肉不笑地開了口。聿帝中毒的消息雖然被封鎖,但她也知道,以沈初寒的能力,要想查這些消息不過動動嘴皮子的事。
“沈某今日入宮,正是為聿帝中毒一事而來。”沈初寒看她一眼,神情清冷。
皇后微怔,狐疑地打量了沈初寒片刻,沒有說話。
氣氛有些冷凝。
宋清漪忙笑著開口緩和氣氛,“母后,不如先讓沈相坐下來說吧。”
皇后的眼底攀上一絲陰翳,沉沉地看宋清漪一眼,卻也并未多說什么,只看向一旁的宮女,扯出一抹笑意,“給沈相看座。”
她雖然對沈初寒突然進宮的目的有所懷疑,但該有的禮數,自然是不能少,否則,未免顯得她這個皇后太小家子氣。
宮女應諾,請了沈初寒在宋清歡對面坐下。
“沈相說今日進宮,是為皇上中毒一事,不知沈相有何高見?”皇后看向沈初寒。
“我認識一人,可解聿帝之毒。”沈初寒言簡意賅。
皇后微訝,沒想到沈初寒進宮竟是為了幫忙。心思轉了轉,語氣緩和幾分,“哦?沈相所言當真?!皇上中的毒著實罕見,太醫們正焦頭爛額束手無策。若沈相能幫忙,那可真是太好了。”
一頓,覷一眼沈初寒神情,又問,“不知沈相所說的這位高人,是何方神圣?”
“圣手醫仙。”
“圣手醫仙?”皇后尚未說話,宋清漪卻驚呼出聲。
皇后蹙眉望去,“漪兒知道這圣手醫仙?”
季流云成名于江湖,皇后成日里要操心的事太多,又基本囿于后宮這一方天地,沒聽過季流云的名號倒也正常。
至于宋清漪,她尚未出閣,平日里有大把時間,搜羅了不少江湖傳說,話本小說來看,對圣手醫仙這個名號,自然不陌生。
“是江湖上一位很有名的神醫,據說極擅醫毒。”宋清漪興致勃勃,看向沈初寒的目光愈發柔得能滴出水。
沈相到底是沈相,居然連這么厲害的江湖人士都認識!
說著,討好似的看向沈初寒,“沈相,我說得對吧?”
沈初寒看都不看她,冷冷地“嗯”了一聲。
皇后看一眼沈初寒,心下生疑。
這么厲害的江湖人物沈初寒居然認識?而且還主動前來告知?
他究竟是何居心?
斟酌著開口道,“不知這位圣手醫仙,現在何處?”
“就在建安。”
“能否容本宮問一句,既然這位圣手醫仙是江湖人士,沈相又是如何認識的?”皇后又問,見沈初寒臉色愈加沉了幾分,不好鬧太僵,緊接著解釋道,“還請沈相不要介意,事關重大,本宮不得不謹慎幾分。”
沈初寒略一頷首,似乎接受了皇后這個解釋,“沈某與他如何認識的屬于私事,就不詳述了。但我先前中毒,隨行的太醫征求過他的意見后才替我解的毒。”
言下之意便是,我先前所中的毒,就是這位醫仙解的。你愛信信,不信拉倒。
皇后是人精,何嘗聽不出他話中的含義?
若依著她平常的性子,早就拉下臉了。可現在面前坐著的是沈初寒,那個聞名四國的沈相,便是在皇上面前也有底氣狂傲的人,更別提在自己面前了。
當下氣焰便消了,只心里仍有幾分猶豫。
若是這醫仙能解了皇上的毒,那固然好,若是不能,或者再有旁的什么閃失,眾口鑠金,到時候,不定有什么臟水往自己身上潑呢。
見皇后遲遲不答應,宋清漪有幾分著急,羞答答撩眼看沈初寒一眼,斟酌著要不要開口。
她素來聰明,自然知道皇后的顧慮在哪里。只是沈相也是聰明人,若他推薦的這人真的有問題,最后壞的,可是涼聿兩國國家的關系。兩國剛剛聯姻,此時使壞,并沒有什么好處。
想通了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宋清漪忍不住開了口。
“母后,如今太醫都對父皇的毒束手無策,眼下也沒了別的法子,不如就試一試吧。否則再這么下去,毒素入體,可就耽誤治療的最佳時機了。”
宋清歡心中詫異。
果然是愛情使人盲目啊。
以宋清漪以往的性子,哪里會幫著一個“外人”說話?她都開了口,皇后還好遲疑?心中偷笑,她把自己要說的話說了,自己倒樂得輕松。
果然,皇后的臉黑了黑,卻不再沉默,眸色深沉地看一眼宋清漪,“漪兒說得有理。既然沈相如此熱心,那我們便請這位醫仙入宮來替皇上看看,希望能盡快讓皇上蘇醒才是。”
說著,看回沈初寒,“不知這位醫仙如今下榻在何處,本宮好派人去請。”
“他性子古怪,旁人怕是請不動。皇后既愿意一試,沈某去請吧。”
“那便有勞沈相了。”
沈初寒應一聲,站起來朝皇后一禮,“告辭。”
宋清漪身子朝前一探,面露不舍,差點沒喚出聲來。
就這么便走了?
皇后早就受夠了他的冷臉,聞言也不留,“嗯”一聲,吩咐宮女送他出去。
沈初寒既走,宋清歡見目的已經達到,也跟著告辭,“既然父皇的毒終于有了解的法子,舞陽也就安心了,便先回宮了。”
皇后覷她一眼,滿目不耐,“去吧。”
宋清歡行了禮,也離開了長樂宮。
兩人一走,殿內便靜了下來。
宋清漪看向皇后,語聲歡快,“母后,太好了,這下父皇有救了。”雖然旁人也許會懷疑皇后此刻的心思,但宋清漪知曉皇后對皇上的感情,更何況,如今寧家漸漸壯大,這個時候,絕非輕舉妄動的好時機。
不想,皇后卻是一記冷冷的眼刀剜來,語聲嚴厲,“漪兒,你別以為母后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宋清漪心中一“咯噔”,裝作不解道,“母后這是何意?”
皇后定定看了她許久,終是沉了臉開口,“漪兒,沈相非你良人。”
宋清漪先是一怔,臉頰漸漸染上緋紅。
她咬了唇,神情倔強,“母后怎知?”
“你素來聰慧,怎的這件事上卻想不通?宋清羽剛剛和親涼國,你以為,皇上會再嫁個女兒過去?就算皇上愿意嫁,涼帝那邊,也定然不愿。否則置昭宸二國于何地?”
宋清漪秀眉一挑,并不妥協,“不試試怎么知道?”
皇上見她說不通,不免來了氣,只是目光落到她意氣風發的臉上,不知想到什么,臉上怒氣忽的就淡了下來。
“漪兒。”她苦口婆心,“你就聽母后一句勸,母后不會害你的。”
“母后!”宋清漪見皇后極力反對,不免也著了惱,“沈相有什么不好的?能力強,相貌好,與兒臣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沈相是很好……”皇后耐著性子。
“那母后是覺得兒臣配不上沈相嗎?!”宋清漪無禮地搶過皇后的話頭,語帶質問。她本就因為沈初寒冷冰冰的態度而有幾分不悅,再被皇后這么一阻撓,自然心中不快。更何況是在親近的人面前,更加肆無忌憚,平日的端莊有禮全都不見了。
皇后好轉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漪兒,看來是我平日太慣著你了嗎?!”
瞥見皇后怒氣沉沉的臉色,宋清漪微驚。她這些日子因著此事糾結了許久,現在皇后也不理解,難免有些急躁了,忙開口解釋,“母后,您別生氣,兒臣只是……兒臣只是有些心急,所以才……母后別往心里去。”
皇后“嗯”一聲,眉頭舒展些許,卻仍未松口,“漪兒,你看上誰都行,唯獨沈相,與你當真不適合。”
“為什么?”宋清漪不服,“母后也知道我素來心高氣傲,普通男子我定然看不上。放眼四國,能配得上我的,唯沈相一人也!”
“我便問你,你非沈相不嫁,人家愿意娶你嗎?”見說不通宋清漪,皇后換了個角度。
一聽這話,宋清漪臉色一白,方才的氣焰頓時熄了不少。
皇后這話,無疑戳中了她的軟肋。
自那日在四方館門口吃癟之后,她沒有勇氣再去碰一次壁,只暗暗叫人留意著沈初寒的動靜。這么些天過去了,她與沈初寒之間絲毫沒有任何進展,叫她如何不心急。
盡管如此,她卻仍未妥協,“世上無難事,只要有心人。”說到這里,可憐兮兮覷皇后一眼,晃著她的手道,“母后,您最疼漪兒了,您就幫幫漪兒嘛。”
皇后這次卻似鐵了心,絲毫不為所動。
僵持了一陣,皇后嘆口氣,伸手撫了撫她的頭,“漪兒,你可知,愛情本該是你情我愿的事。如果你不能找到一個互相思慕的男子,那母后寧可你找一個愛自己的人。”
她語聲幽幽,神情有幾分縹緲,似憶起了過往的什么回憶。
敏感地感到皇后的情緒有幾分低落,宋清漪轉了轉目光,知曉現在不適合再談下去,悻悻應一聲,暫且作罷。
可心底對沈初寒勢在必得的決心,卻是愈發的強烈。
*
第二日,季流云便得召進了宮。
宋清歡到底有些不大安心,想了想,還是帶著流月沉星去了宣室殿。
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沒有受到多大阻撓,暢通無阻地進了內殿。
殿內已有不少人。
除去伺候的宮女內侍以及鐘懷,皇后,宋琰,宋清漪都到了,季流云也到了,正坐在榻旁替聿帝診脈,面上神色是難得的嚴肅。
皇后似早預料到宋清歡會來一般,撩眼看她一眼,免了她的行禮,沒有多說,又看回榻上雙目緊閉的聿帝。
倒是季流云聽得動靜望來,見是宋清歡,面上神情如常,只看向皇后,面露不解之色,“娘娘,這位是……?”端的是一副疏離有禮的模樣。
“這是舞陽帝姬。”皇后介紹一句,又看向宋清歡,“這位——便是那日沈相提到的圣手醫仙季公子。”
兩人互相行了禮,季流云很快轉了頭,依舊專心替聿帝把了脈,似乎并未將宋清歡的到來放在心上。
皇后在一旁冷眼瞧著,見兩人神態如常,并不熟識,這才打消了心底最后一絲顧慮。
自那日派死士暗殺宋清歡無果后,她就隱約覺得宋清歡與沈初寒之間有什么聯系,只是一直找不到證據。昨日一開始還不覺怎樣,等宋清漪一走,回想一遍之前發生的事,心里便起了幾分疑。
雖然在殿中沈初寒和宋清歡兩人全程都沒有交流,可為何沈初寒好巧不巧地挑在宋清歡在自己宮里的時候來?
難道,兩人私底下當真有什么貓膩?
她心中存了疑,今日便存了心思試探一番,所以才特意囑咐守門的羽林軍不必卡宋清歡,放她進來便是。為的,就是看看季流云見到宋清歡時的表情。
聽宋清漪說,這位圣手醫仙脾氣古怪,平常人根本就請不動。沈初寒能說服他替皇上看診,說明兩人交情匪淺,那……這個醫仙說不定也認識宋清歡。
不過事實證明,她確實是多想了。
自嘲地笑笑,宋清歡不過是最近得了些寵,再蹦跶也翻不出什么風浪來,自己如何就這么疑神疑鬼起來?在后宮浸淫這么多年,近日卻連連失了水準,著實不該。
定了定心思,不再想這事,只緊緊盯住季流云來。
季流云診了一會脈,終于收回手。
鐘懷上前,將聿帝的手放回到了錦被中,依舊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候著。
“季神醫,皇上怎么樣?”皇后起身,看向季流云問,神情急切。
季流云看她一眼,沒有出聲,卻又轉眼看向宋清漪,語氣隨意,“取我藥箱來。”
宋清漪先是一怔,很快漲紅了臉。
她是什么身份?這個什么神醫,居然敢指派她?
可想了想,到底還是忍下了,看一眼身后的畫屏,帶了沉沉怒意,“取藥箱。”
畫屏諾諾應了,慌忙提了季流云放在一旁的藥箱過來。
季流云接過,在榻旁的高幾上打開,然后從中拿出了一卷東西。眾人正好奇是何物時,季流云已將其攤開,原來其上插了長長短短的锃亮銀針。
他在椅子上坐下,取出幾根長長的銀針,手起手落,只見“刷刷刷”幾下,手中的銀針便插到了聿帝身上各大穴位之上。
乍一看上去,有幾分嚇人。
皇后心中微緊,忍不住想要出聲相詢,然而目光觸及到季流云清冷的容色,還是咽了下去。
等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季流云又取出一根短小的銀針,拿起聿帝的手,在他的右手小手指尖上刺了個洞出來。
只見他手上微一用力,指尖處就有黑色的血流出。
他漫不經心抬了頭,看向最近的一個宮女,“你過來處理。”
宮女慌慌張張應諾,拿了帕子過來,替聿帝擦著指尖的血跡。大半帕子都快染黑了,那血才漸漸變成紅色。
季流云朝宮女揮了揮手,示意她讓開,然后飛快地將插在聿帝身上的銀針都拔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他不緊不慢地掏出袖中絲帕,一根根將銀針擦拭干凈,重新放了回去,這才站起身。
一見他這收尾的架勢,也不發一言,皇后難免有些著急,耐著性子開口又問,“季神醫,皇上他……到底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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