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歡拉著流月沉星逛了許久方才盡興,一趟下來,手中已多了不少可愛的小玩意兒。
沈初寒看慕白一眼,示意他上前。
慕白會意,上前笑吟吟接過幾人手中的東西。
宋清歡便也不推辭,將東西遞給他,道了謝。這時,街上突然一陣騷動,所有人流都往一個地方跑去。
宋清歡不知發生了什么,隨手拉過一旁的一個小商販問,“發生什么事了?”
那小販收回興致勃勃的目光,看宋清歡一眼,“姑娘是外地人吧?放天燈馬上就要開始了,大家都趕著去看呢!”
宋清歡一愣,方才還在想怎么在天上都沒看到天燈的影子,原來竟是統一時段放。
“在哪里放呢?”
“就在前頭,靠近碼頭的地方有很大一塊空地,就是專門放天燈的地方。姑娘快去吧,去得遲了,天燈可就都被人搶光了!毙∝湡嵝牡。
宋清歡玩興正濃,聞言轉頭看一眼沈初寒,“我們過去看看吧?”
“好。”沈初寒溫聲應了。
幾人便隨著人流往放天燈的地方走去。
無憂鎮其實不大,沒走多遠,便出了福祥街。經過那塊刻著“無憂鎮”三個字的石碑,壯闊的瀾江便出現在眼前。
月光皎潔,燈火通明,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流光璀璨,浮光躍金。兩岸光影重重,一江秋水蜿蜒前行。明明四周人聲鼎沸,江水滔滔,卻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祥和和靜謐。
宋清歡看呆了一瞬。
這樣的流影,這樣的浮光,她不是沒有見過。
每每宮宴,宮中萬盞燈火,凝霧湖中有這樣的光影浮動。可帶給人的震撼,卻遠不及眼前的美景。
人造之景,終究抵不過自然之美。
“小姐,天燈在那邊。”耳邊傳來流月雀躍的聲音,手指往不遠處一指。
宋清歡順著瞧去,只見碼頭左側果然有一塊很大的空地,熙熙攘攘擠滿了人?盏厮闹軘[著許多攤子,攤子上都是制作好的天燈,并成套的文房四寶,有衙差在維持秩序。
很快,在衙差的指揮下,擠擠攘攘的人群開始自動排成了一行,不推不搡,頗有秩序。原來這些天燈都是官府找人制作好,免費發放給百姓的。
對這些百姓來說,放天燈更多的是一種祈福,而非玩樂,他們心中懷著對自然,對上蒼的敬畏,所以都極其遵守規矩。
沈初寒看著很快排成一條長龍的人群,皺了皺眉頭,招手喚來慕白耳語了幾句。
慕白應了,很快隱入人群之中。
宋清歡看著那長長的隊伍,暗自咂舌。但來都來了,也只能排著了。剛要轉頭去尋沈初寒同他說話,卻被一個急急忙忙跑來的人撞了一下,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揉了揉被撞到的手臂。
沈初寒一回頭,便正好瞧見了這一幕,臉色一沉,大步走到她身旁,伸手攥住她的胳膊,輕輕一拉,拉出了人群之外。
“我……我還要去排隊呢!彼吻鍤g眨了眨眼看向她。
沈初寒笑笑,眸色溫潤,“在這等著吧,慕寒去取了。”
宋清歡疑惑地“誒”了一聲,剛要再問,卻見沈初寒微低了頭,專注地望著她,“阿綰想寫什么?”
“寫什么?”宋清歡一愣,意識到他是在問自己想在天燈上寫什么愿望,眸色一斂,陷入沉思。
沈初寒倒也不催,只淺笑地望著她。
宋清歡立在人群之外,面前站著沈初寒,流月和沉星不想上來打擾她們,只在不遠處靜靜看著。
明明四周仍是一片喧嘩,可宋清歡突然覺得耳邊靜了下來,靜到能聽到她和沈初寒跳動的心跳聲。
許是經歷了一世太多的喜悲,她覺得自己好像對所有一切都看淡了去,甚至包括對沈初寒曾經濃烈的情感。
她還愛著他,卻覺得內心已老,似乎失了前世愛得瘋狂熾烈的勇氣。
可此刻這般相對而立,卻忽然覺得,這一世的愛,沒有前世那般濃烈而炙熱又如何,平平淡淡又何嘗不好呢?
若是可以同沈初寒一直這樣歲月靜好,她甚至愿減壽十年。
正想得入神,遠處似傳來慕白的呼聲。驀然回神,轉頭望去,見慕白手中拿著五六個折疊好的天燈,正在同流月和沉星說這話。
很快,三人朝他們走來。
“公子,拿到了。”
宋清歡斂下心底胡亂的思緒,朝慕白笑著道了謝,同他們一道將折疊好的天燈撐開。
等到所有天燈都撐開了,流月也跑去借了套筆墨過來。蘸了蘸墨,將毛筆遞給宋清歡。
宋清歡想了想,提筆在天燈上寫了兩行字,又將筆遞給沈初寒。
沈初寒也提筆刷刷刷寫了一行字。
很快,眾人的愿望都寫好了。
慕白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從底部將沾有煤油的粗布點燃,燃燒了片刻,天燈漸漸膨脹起來,宋清歡站在江邊,將手一放,天燈便冉冉飛上了天空。
四周升空的天燈漸漸多了起來,越飛越高,照亮了整個夜空,仿若璀璨的群星,連皎潔明月都失了光輝。
宋清歡立在江邊,感受著夜風夾雜著水汽而來,抬頭仰望自己的那盞天燈。流光璀璨,照見天燈壁上一行小字:愿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周圍又有一個天燈搖曳而上,正是沈初寒的。
然而,燈內火光耀目,天燈壁上四面皆是空白,未書一字。
兩盞天燈越升越高,搖搖曳曳飄向遠方,最終消失在視線之中。
沈初寒抬頭仰望化作星辰的兩盞天燈,眼眸微動。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阿綰的愿望,竟當真同自己有關!不由心中狂喜。至于他的天燈,他素來狂妄,自然不信這等祈福之說,所以才一片空白,只字未寫。
天也好,命也罷,只要他想,便是逆天改命又有何懼?
放完天燈,宋清歡仍是意猶未盡。
她穿越前是個孤兒,從未享受過真正的童年,上一世又久居深宮,甚少有玩得這般盡興之時,見周邊又有不少人在江邊放起了河燈,頓時又來了興致。
轉頭去尋沈初寒。
卻見他落在自己身后,燈火闌珊處,他精致面容隱藏在明滅的光影下,看不真切。身旁站著慕白,似乎在同他說些什么。
她一愣,心頭升起一股異樣感。
皺了皺眉頭,抬步朝沈初寒走去。
快走到沈初寒跟前,頓時覺出了不對勁。只見他眉頭緊鎖,臉色鐵青,一手撐住腹部,似乎有些難受的模樣。
而身旁的慕白,更是一臉急色,滿目凝重,正在同沈初寒低低說著什么。
尚未完全走近,沈初寒便察覺了她的到來,抬目一瞧,墨瞳中幽深似海,很快露出一抹笑意,松開撐在腹部的手,溫柔地看向宋清歡,“阿綰怎么過來了?”
“你沒事吧?”宋清歡又走近些,心中著急,也顧不上避嫌,伸手撫上了他的額頭。
觸手并沒有滾燙,只是正常的體溫。
沒有發熱——
宋清歡稍稍松了口氣。
沈初寒笑笑,面色似恢復如常,只眼底落一片幽深剪影,“我沒事,我見阿綰方才在瞧人家放河燈,可是自己也想放了?”
宋清歡現在哪里還顧得上河燈不河燈的事?凝視著他的雙眼道,“你老實跟我說,當真沒什么事嗎?”
沈初寒眸光微轉,深瞳間似有水色迷蒙,唇角依舊帶著那抹和煦的笑意。
“當然了,我何時騙過阿綰!彼p輕道。說罷,微微一頓,似緩了口氣,“阿綰,我陪你去放河燈吧。”
宋清歡腳步未動,仍是狐疑地覷著他。
他體溫正常,面色也恢復紅潤,的確是瞧不出什么異常。可是,她的第六感卻仍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慕白突然開了口,“殿下,公子只是有些累了,您不必擔心。”
沈初寒清冷的目光朝他一刺,臉色有些不大好,似乎對慕白的突然插話很是不滿。
宋清歡蹙了眉頭。
累了?難道當真是這些日子日夜兼程,導致沒休息好?
這么一想,心中頓時生了幾分心疼。順著慕白的話頭道,“我也累了,我們先回去歇著吧,明日還要早起趕路呢!
“放完河燈再回去吧,過后還有煙火呢?”沈初寒伸手將被宋清歡風吹亂的鬢發挽至耳后,語聲溫潤。
宋清歡搖頭,“煙火我在宮里看得夠多了,走吧,回去了。”說著,怕沈初寒不信,以手掩面打了個淺淺呵欠。
見宋清歡心意已決,沈初寒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低低應下。
宋清歡便叫了流月和沉星過來,一行人沿著原路往悅來客棧去。
到了客棧,互相道過別,便進了各自的房間。
流月和沉星伺候著宋清歡梳洗好,便關上房門退了出去。宋清歡吹熄燭火上了榻。
窗外月光皎潔,星子斑斕,遠處仍是熱鬧繁華,流光盈盈,一年一度的天燈節尚未謝幕,偶爾還有點亮的天燈搖搖晃晃升上天空。
一派歡樂祥和的氣氛。
宋清歡躺在床上,睜大了眼睛,瞪大眼睛望著頭頂的素白紗帳發呆。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沈初寒方才那一瞬間鐵青的臉色,雖只短暫的一瞥,卻足夠讓她不安起來。
那當真只是累的表現么?
沈初寒不是普通人。他從小便生活在勾心斗角的環境里,稍一不留神就可能喪命,絕不可能如此虛弱。再者,他學武之時更是經歷了諸多殘酷訓練,身體素質早已異于常人。便是真的一路趕過來,也不至于這般疲累才是。
所以,慕白方才那借口,她著實有幾分不信。
想了想,終究是放心不下,猶豫片刻,還是掀開了被褥,披著外衫下了榻。草草穿好衣服,她拉開房門。
沈初寒的房間沒有安排在她隔壁,而是在最里的那間房。
宋清歡四下一望,見沒有旁人從房中出來,便將房門輕輕合上,輕手輕腳走到了沈初寒房前。
她凝神聽了一會,似乎沒有聽到什么動靜,深吸一口氣,舉手扣了扣房門。
房間里沒有動靜。
她蹙了蹙眉尖,又扣了扣。
這次,房間里終于傳來了沈初寒的聲音,清冷涼薄依舊,“誰?”
“是我。”宋清歡應了,語帶憂色。
“阿綰,這么晚了,有事嗎?”沈初寒問,語聲有幾分沉悶。
“我……我來看看你……”宋清歡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已經睡下了,阿綰也快回去睡吧。”里頭傳來沈初寒依舊溫雅的聲音。
宋清歡卻愈發皺了眉頭。
沈初寒今日的表現實在太過反常,若換了平日,自己深夜來敲門,他必然毫不猶豫就來開門才是。
這么一想,心底越發存了疑,手攥了攥,又舉了起來,猶豫片刻剛待再敲,門卻被人“吱呀”一聲從里拉開。
沈初寒的面容出現在她眼前。
他只著一襲素白里衣,微瞇了眼眸,似有幾分睡眼惺忪。“阿綰……”他沉沉喚了一句。
宋清歡一怔,“你……你當真睡下了?”
沈初寒失笑,伸手揉了揉宋清歡的發,“不然呢,我騙你做什么?阿綰這么晚過來找我有事?”
宋清歡搖搖頭,“沒什么……我是怕你有什么事不告訴我,所以過來看看!
“放心吧阿綰,我能有什么事?”沈初寒淺笑著寬慰。
見他神情如常,宋清歡這才放了心,點頭“嗯”一聲,“那你快睡吧,晚安!闭f著,轉身欲走,忽又想起什么,腳步一頓。
她背對著沈初寒頓了一瞬,深吸一口氣,轉身又看向沈初寒,眸中熠熠生光。沈初寒尚未回神,便覺臉頰有一個涼軟的東西觸了上來。
他瞳孔一張,意識到宋清歡竟主動吻了他!
只是,宋清歡的唇很快離開了他的頰畔,不好意思地垂了頭,低低道一聲“晚安”,轉身匆匆離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目送著宋清歡的身影進了房間,沈初寒嘴角的笑意忽的凝滯。猛地關了門,背抵著門扇,額上豆大的汗珠瞬間冒了出來,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
下一刻,他高大的身影猛然倒地!
“公子!”
黑暗中沖出兩條人影,旋風一般到了沈初寒身前。
正是慕白,和一臉凝重的玄影。
沈初寒被兩人扶起,艱難地將其攙扶到了榻上。
他的意識還很清明,身體卻已不受自己控制。體里那種萬箭穿心的噬骨痛意源源不斷傳來。
前一刻,身體還像被放在火上炙烤,熱得快要爆炸。下一刻,卻似突然被扔入了千年寒潭之中,冷得刺骨。這種寒熱交迫的感覺,就像體內有兩股強大的內力,不斷將他的身體往反方向撕扯。
方才被他強行用內力壓下去的痛意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身體的每一處都泛著難以忍受的疼痛。
那種感覺,似有無數細針扎入每一處肌膚,又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噬咬著血肉。
身下的錦被已被他身上的汗水完全浸濕,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這時,窗外忽然傳來“砰砰砰”的巨大聲響,有耀眼的光芒在窗外亮起,一瞬間照得天地間亮如白晝。
原來已到放煙火的時候了。
絢爛的煙火在天邊接二連三的綻放,沈初寒身上的痛意在這一瞬間達到頂峰。
“。
他猛地低吼一聲,抓住身下錦被的手忽的一用力,只聽見一聲巨大的錦帛撕裂聲,大半錦被頃刻間碎成碎片,漫天飛舞。
“砰”又是一聲煙花上天的聲音傳來,將沈初寒的吼聲和其他所有異動都蓋了下去。
錐心的痛意再度襲來,沈初寒腦中猛地一空,竟是眼前一黑,從榻上栽倒在地。
“公子!”
慕白和玄影大駭,低呼一聲,飛快上前將沈初寒扶了起來,再次將他攙扶到了榻上。
手觸到沈初寒的肌膚,只覺灼燙得嚇人。
兩人對視一眼,將沈初寒扶著坐起,然后一前一后,掌心對準沈初寒的掌心和后背,催動內力,輸入沈初寒的體內。
以前公子犯病時,他們二人曾試著朝公子體內輸送內力,試圖緩解痛意,竟果然收到了效果。只是,此舉對內力的消耗極大,試了兩次,便被公子嚴令禁止了。
然而觀沈初寒現在的神情,竟似比前幾次時發病還要嚴重,這才顧不了那么多,再次出手。
然而——
本來綿長渾厚的內力一進入沈初寒體內,就像匯入大海的涓流,很快消失無蹤,沈初寒面上疼痛的神情似乎并未減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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