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她的手就要觸到宋清歡衣袖,宋清歡眸色一冷,將手一甩,把女子的手打落下去。
“啪”的一聲清脆聲響,女子的手背頓時紅了。
那女子似乎有些被打蒙了,呆呆怔在原地,直到身后的婢女小心翼翼上前詢問,“小姐……您……您沒事吧?”
女子終于回神,臉上一抹不可置信的錯愕,很快被憤怒取代。
她猛地抬頭看向宋清歡,直勾勾地盯著她,眼露狠厲之色,“你竟敢打我?!”
宋清歡一臉無辜,“姑娘突然將手伸過來,我嚇一跳,這才下意識出了手!闭f著,怯怯地拍了拍胸口,露出一副害怕之情。她生得極好,這般臻首低垂,眉目流轉,看在眾人眼里,心中的天平不自覺傾向了她,對著女子指指點點起來。
女子氣急。
分明是她打了自己,怎的現在倒成受害者了?而且,那雙玲瓏杏目中浮上來的哪是害怕?分明是看好戲的戲謔,還帶了一抹似有若無的冷意。
好一招顛倒黑白!
女子素來在這懷寧縣驕橫慣了的,因著她的身份,還從未有人敢頂撞她。此時被人當面打臉,頓時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宋清歡“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宋清歡涼涼一笑,眨了眨長長的睫羽,語氣愈加輕緩起來,“姑娘若是沒旁的事了,就快去看看大夫,這眼疾可耽誤不得!
說罷,轉目看向沈初寒,笑笑,“走吧!
沈初寒“嗯”一聲,也不看那女子,隨著宋清歡朝前走去。
“你……你們……!”女子一口銀牙幾欲咬碎,眸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腳步朝前一邁就要追上去。
“小姐!鄙砗蟮拇盒訁s是怯怯地扯住了她的衣角。
女子目光猛地朝她刺去。
春杏嚇一跳,瑟縮了一下方道,“小姐,他們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人,也查不到來歷,依奴婢看……還是……還是算了吧!
“客棧那邊呢?”女子一臉氣急敗壞。
“悅來客棧被他們包了下來。老板說只知道他們是途經懷寧縣的商人,其他一概不知!贝盒忧忧佑值。
女子恨恨的目光朝前望去,卻見宋清歡和沈初寒的身影已融入人群中,無處可覓。
她一咬牙,跺了跺腳,轉身往回走去。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剜出來!”見路人紛紛看過來,女子惡狠狠一抬頭,吼一句,氣沖沖地撥開人群走遠。
不多時,就走到一座氣派的府邸前,朱漆大門,門口立著兩個大的石獅子,氣派中透著那么一股子浮夸的意味在里頭。
門上懸牌匾一塊,上書“杜府”二字,金光燦燦。
守門的小廝見女子回來,忙不迭迎了上去,“小姐,您回來了!”
那女子也不理他們,只氣呼呼道,“爹回來了嗎?”
“老爺去了衙門,這會子還沒回來。”小廝道。
“派人去請,就說我有要事找他!”女子丟下這話,就頭也不回地進了府邸。
小廝面面相覷,只得留下一人看門,另一人急匆匆往縣衙去了。
這女子,便是懷寧縣縣令杜宏嫡女,杜云雪。縣令一職,放在洛城天子腳下自然算不得什么大官,但在懷寧縣這種小縣城里,也算得上地頭蛇了。杜宏如今又只得杜云雪這一女,自然嬌寵得緊,這才養成了她無法無天的性子。
聽到小廝來報,正在縣衙里的杜宏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只得急急匆匆趕了回來。
進了府,聽下人說小姐如今在夫人院中,又急急忙忙朝后院走去。
一進院子,就聽得有抽泣聲傳來,他腳步加快,進了房間,“云雪,怎么了?好端端的,誰惹你生氣了?”
目光在房內一掃,果然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正伏在夫人懷中哭得傷心,眼睛都哭腫了。
他又是心疼又是不解,跟在在軟榻上坐了下來,開口又問,“云雪,這……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爹說,爹一定幫你解決!
杜云雪聞言,這才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啜泣,從杜夫人韓氏懷中坐起,看向杜宏唇一撇,喚了一聲,“爹……”一臉委屈唧唧的模樣,卻就是不開口往下說。
杜宏急了,只得看向韓氏,“夫人,云雪這到底是怎么了?”
韓氏眉眼間一抹精明,睨他一眼道,“你家寶貝女兒啊,是動春心了。”
杜宏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又驚又喜,“怎么說?難道云雪有喜歡的心上人了?”如今杜云雪都十七了,卻一直沒有找到好的婆家。以她的性子,這懷寧縣中的世家公子她看不上,京中的公子卻又瞧不上她,高不成低不就才一直拖到了現在。沒想到云雪這會子居然有看上的人了?
杜云雪微微垂了頭,似有幾分羞澀。
杜宏一見便知韓氏那話是真的了,忙開口問,“是哪家的公子,說出來給爹聽聽?”
杜云雪卻是神情沉了沉,支支吾吾道,“女兒不知!
杜宏一愣,“你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那……”
韓氏嘆一口氣,“老爺,你這寶貝女兒啊,是對人家一見鐘情了。這不,趕著找你出主意呢。”
杜宏微微一思忖,“云雪,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你同爹說說!痹捯粑㈩D,似有些狐疑,“這有心上人了是好事,怎的方才你哭得那般傷心?”
杜云雪的臉色又垮了下去。
韓氏拍了拍她的后背,柔聲寬慰,“好了,這會子哭能頂什么用,你快把事情的經過同你爹說說,你爹會給你出主意的!
杜云雪應一聲,咽下心底涌上來的屈辱和不甘,把方才同韓氏訴苦的話又說了一遍。當然,自然是把宋清歡描述得盛氣凌人粗鄙不堪了。
杜宏聽罷蹙了眉頭,狐疑地開了口,“云雪,聽你這么說,那公子旁邊,還有一位姑娘?而且,兩人的關系似乎還不一般?”
杜云雪支支吾吾地應一聲。
杜宏便有些遲疑,“云雪,那這么說,這公子都有娘子了,你……”先不說這公子是何身份,既然都有娘子了,難不成云雪還要嫁過去做妾不成?先不說自己允不允,她心氣兒那么高,怎甘心做人侍妾?
杜云雪頭一昂,“也許不一定呢!爹,你幫我查查這公子的身份好不好?”
杜宏看她一眼,“云雪,你既然上午便瞧見他了,以你的脾性,不早找人去查了?怎么,沒查出什么來?”
見小心思被杜宏戳穿,杜云雪面上露出一副羞惱,瞪了杜宏一眼,才扭扭捏捏道,“女兒確實找人去查了,不過完全沒查到什么?蜅5睦习逯徽f他們是途經此地的商人,其他一概不知。”
杜宏嘆一聲,“云雪,既是途徑懷寧縣,你這叫爹從哪里查起呢?更何況,這公子的家宅定不在此,難道你愿意遠嫁?”
杜云雪嘴一嘟,“我不管!爹,我就看上那位公子了!”
一旁的韓氏也跟著幫腔,“老爺,你就先去查查人家是什么身份再做打算吧。聽云雪說,這公子器宇不凡,并不像是普通的商人,萬一是什么好人家出生,便是嫁得遠一些,只要云雪過得幸福,又何嘗不可?”
杜云雪也晃著杜宏的胳膊使勁撒嬌。
杜宏無奈,只得拍了拍杜云雪的手,“好好好,你讓爹想一想,你這么晃下去,爹哪里還能想出什么主意來?”
杜云雪這才松開了手,在一旁期待地看著杜宏。
思慮片刻,杜宏看向杜云雪,沉沉開了口,“既然暗中查不到,看來只能親自去問問那公子了。不過,可能需要委屈云雪你一下了!
杜云雪一愣,“爹的意思是?”
杜宏便把心中的主意告訴了杜云雪。
杜云雪聽罷,猶豫片刻,一咬牙應了下來,“好,爹,我聽您的!”
*
出了方才那茬事兒,宋清歡也沒了什么逛的興致,便同沈初寒一道回了客棧。兩人道過別,各自回了房。
流月和沉星在整理著行李,宋清歡則坐在桌旁憑記憶畫起珠寶樣式來。
不知不覺半個時辰便過了。
宋清歡站起來,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轉頭去尋流月和沉星說話。只是還未開口,門口便響起有些慌張的腳步聲,緊接著,小二的聲音傳了進來,“姑……姑娘,公子,縣令大人來了小店,指名要見兩位!
宋清歡微愣。
縣令大人?
難不成方才那個莫名其妙的姑娘真去報了官?
心中覺得好笑,示意流月去開門。
門一開,小二頓時一副如蒙大赦的神情,“姑娘,您快隨小的下樓吧,縣令大人正在樓下等著!
說話間,隔壁沈初寒的房門也被拉開,露出沈初寒一張冷肅的面龐?此遣粣偟哪,估摸著也聽到了方才小二的話。
宋清歡朝他笑笑,“既然都找上門了,我們就去會會這個懷寧縣縣令吧!
沈初寒點頭,出了房門,同她一道跟在小二身后下了樓。
流月和沉星有些不放心,也跟了下去。
一下樓,果然瞧見大堂里坐了個中年男子,客棧門口站了一隊神情嚴肅的衙役。
見他們下來,正在點頭哈腰跟中年男子說些什么的掌柜頓時眼神一亮,直起身子迎了上來,“公子,姑娘,杜縣令找二位有點事。”
“杜縣令?”宋清歡眉一挑,不疾不徐地行到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微瞇了眼眸,略帶警惕地打量著她和沈初寒,眼中閃過一絲驚艷。
云雪看人的眼光果然很準!
眼前這姑娘,雖未施粉黛,已是容光四射,通身貴氣。而她身后的白衣公子,果然一瞧便不是池中物,這樣的姿儀氣韻,絕非一個普通商人能有的,也不知是何來歷?
這么一想,心中頓時有些犯怵起來。
宋清歡神情不卑不亢,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與此同時,她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懷寧縣的縣令。
怎么瞧都只是個普通的中年男子,不過……
宋清歡雪眸微狹,忽然覺得這中年男子有幾分眼熟。腦海中浮過方才那女子的容顏,不由恍然。
難怪那女子那般目中無人的模樣,感情她的父親就是這懷寧縣的縣令!縣令官職雖小,但常言道,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那女子是縣令之女,平日里自然沒什么人敢忤逆她,所以才那般自我感覺良好?
勾了勾唇角,看一眼中年男子,“懷寧縣縣令?”
她用的疑問語氣,也就是說,是在懷疑杜宏的身份,而不是在給他行禮。
本來等著兩人上前來見禮的杜宏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只是他來主動找人家,也不好一開始就鬧得太僵,站起來朝兩人拱了拱手,“鄙人正是這懷寧縣的縣令杜宏!
“原來是杜縣令,失敬失敬!彼吻鍤g也跟著拱拱手,隨口一句,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敷衍。
杜宏臉色沉了沉,瞟一眼宋清歡身后一直未發一言的沈初寒,心中愈發有些惴惴。奈何想到杜云雪淚眼婆娑的目光,只得硬著頭皮開口,“不知二位怎么稱呼?”
宋清歡“呵”一聲,“怎么?現在宸國的治安竟這么嚴了?不過是路過,還需縣令親自上門盤查身份?”
杜宏一嗆,怔在原地,竟不知如何回話,面上頗有些掛不住。
一旁的掌柜見她竟敢這么對縣令說話,臉都嚇白了。
杜宏沉默了一瞬,看一眼掌柜,揮揮手,示意他帶著閑雜人等先退下去。那掌柜正恐受牽連,見狀忙不迭應了,帶著小二退了下去。沉星和流月見狀也往旁邊退了退。
宋清歡眸光清亮,似笑非笑地覷著杜宏,似乎在等著他開口。
杜宏無奈,心一橫,軟了口氣,“二位誤會了,杜某今日前來,是替小女給二位賠罪的。”不知為何,明明他才是這懷寧縣的地方官,可在這兩人面前,總有種忍不住想要卑躬屈膝的感覺。
宋清歡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哦”一聲,“此話怎講?”
她倒要看看,這對父女究竟意欲何為?
杜宏搓了搓手,面上露出幾絲歉意,“今日兩位在街上碰到的那位姑娘,正是杜某的小女!
宋清歡“嗯”一聲,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杜某只得這一女,平日里嬌慣了些。今日聽家人說小女在街上沖撞了公子和姑娘,明明是小女的錯,卻硬賴在姑娘頭上。杜某雖只是一個小小的地方官,卻素來為官清明,絕不許家人有仗勢欺人之事發生。方才一聽說此事,便急急打聽到姑娘和公子下榻之處,特意過來道歉了!
宋清歡神情平靜,聽完杜宏這話,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淡淡的眸光落在杜宏面上。那眼神清透的,仿佛能看透人心。
杜宏莫名地感到有些心虛。
見宋清歡不說話,正想著要如何開口打破這尷尬時,聽得宋清歡涼淡的語聲傳入耳中,“既是道歉,為何不請杜姑娘親自前來?難不成姑娘方才跌斷了腿,走不得了?”
真是笑話,莫名其妙地跑過來說要替自己女兒道歉,誰信?
杜宏臉上神情有幾分掛不住了。
好在此時大堂除了他和沈初寒宋清歡,倒也沒有旁人,咽了咽口水,擠出一抹笑意,“小女被杜某訓斥了一頓,這會子正在家里面壁思過,所以才不曾親自前來,還請姑娘和公子不要見怪。”
宋清歡意味深長地“哦”一聲,突然拔高了聲調,“原來杜小姐在家中面壁思過?卻不知……”她漫不經心的神情忽的一凜,清冷的眸光朝客棧門口一射,落在一名垂了頭的衙役身上。
“門口喬裝打扮成衙役模樣的人,不是杜姑娘又是誰?”
方才她便注意到了,她在同杜宏說話,門口等候的衙役都是目不斜視,唯獨一人,鬼鬼祟祟地一直往這邊偷看。
被宋清歡點到名的“衙役”身子驀地一僵,下意識地要往后挪去。
尚未挪開步子,卻聽得“哎喲”一聲驚呼,那“衙役”竟莫名其妙地跌倒在地,頭上的帽子歪到一旁,露出底下一張清秀的臉龐來。
宋清歡心中竊笑一聲。
好端端的,這杜姑娘怎會突然跌倒,分明是一直一聲不吭的沈初寒暗中出了手。
杜宏一見杜云雪露了餡,臉上頓時青一陣紫一陣的,猶如開了染坊。方才他便叫云雪留在家里,自己替她來打探清楚便好,她偏不信,非得要喬裝成衙役跟著過來,這不,就被人發現了,叫他如何解釋?
只得裝出一副驚訝的神情來,趕忙出了客棧將云雪扶起,擰了眉頭嚴肅道,“云雪,你怎的過來了?不是叫你在家里好好反省嗎?!”
“我……”杜云雪滿身狼狽地爬了起來,又氣又惱,偏生心里的苦還不能說,只能抽抽搭搭著不說話。
看著他二人在那邊你唱我和地唱雙簧,宋清歡只覺得無聊得很,以手掩面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開口道,“這歉……我們也不需要杜縣令和杜姑娘道了。我們連日趕路疲累得很,明日還要出發往洛城去,二位若是沒有旁的事,就恕不奉陪了!
低聲下氣地說到了這個地步,卻是半分信息也沒有問出來,別說杜云雪了,便是杜宏也不甘心啊。忙轉頭看去,喚住轉身欲走的宋清歡,“姑娘請留步!
宋清歡耐著性子轉身望來。
“姑娘大度,杜某自是感激。敢問姑娘如何稱呼?日后若再次經過懷寧縣,杜某定親自做東,向姑娘賠罪!
宋清歡這會子算是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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