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歡雪眸一狹,瞇著眸子看向那火光沖天的東北角,額上忽的滲出了冷汗。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處著火之地,正是上林苑中的草料場所在!
上林苑中養(yǎng)了不少馬匹,明日便是春獵,所以此時草料場中必然備了充足的草料。再加上今晚風大,照這樣的速度下去,不出片刻,那草料場便會被燒個精光,還有可能將旁邊的建筑也燒著,必須盡快滅火!
她眸色一沉,讓沉星趕緊去找來兩匹馬過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火燒得有幾分蹊蹺,她要親自去看看才能安心。
與此同時,篝火旁的眾人也發(fā)現(xiàn)了草料場著了火,一時間都慌了神,議論聲擔憂聲漸大,場面愈發(fā)混亂起來。
聿帝一驚,忙吩咐鐘懷立即命人去救火,又趕緊派人將場中的篝火滅了,宣布今晚的篝火晚會到此結束,讓眾人先回各自的院中好生歇著,至于明日的春獵能否如期舉行,會再派人另行通知。
不過頃刻間的功夫,火光已染紅了大片天空,各世家貴女哪里見過這么大的場面?一時間心神不寧,神情慌張著隨引路的宮女匆匆回了下榻的院落。聿帝下了命令,各世家公子也不敢在此處久待。
須臾的功夫,場中之人便走得差不多了。
聿帝本想去親自查看,奈何留下的眾人紛紛相勸,讓他保重龍體要緊。他無奈,只得讓太子宋琰代他去查看情況,一有進展立馬派人去宜春宮通知他。
宋琰知道這是表現(xiàn)的好時機,忙沉聲應下,恭送聿帝離開。
見這等差使又落到了宋琰頭上,宋懿面有不忿,睨一眼燈火中的宋琰,面色陰沉地拂袖離去。
宋清漪也趕緊隨著皇后一道回了宮。
宋暄卻沒有走,四下搜索著宋清歡的蹤影。方才她說要走遠些透透氣,也不知這會子人在哪里。現(xiàn)在上林苑里亂成一團,她可別有什么危險才是。
他四下放目遠眺,只是夜色太黑,篝火一滅,僅憑著琉璃燈的光亮,很難看清楚遠方的情況。
正準備叫了人去四下找找,身后伺候的采薇忽然開口道,“殿下,那不是七殿下嗎?”
他眸色一亮,抬眼看去,果然見宋清歡帶了流月和一名內侍朝他這處匆匆而來。
此時宋琰也已離開,匆匆趕去草料場查看火勢去了,場中除在此處留下來收拾處理的內侍宮女外,便只剩了宋暄一人。
宋清歡一眼便瞧見了他,皺了眉頭道,“五皇兄,你怎么還在此處?”
“歡兒,我在找你,你沒事吧?”宋暄急問。
宋清歡搖頭,見他特意在這里等著自己,心底生出感動,“我沒事,五皇兄不用擔心。”
“這會子草料場那邊著了火,上林苑里四處都亂糟糟的,你還是快些回蒹葭院吧。”宋暄道。
不想,宋清歡卻搖了搖頭,“我要去草料場那邊看看。”
“你去草料場做什么?”宋暄一驚,瞪大了眼睛瞧著她。
宋清歡面色凝重,“我總覺得這場火燒得有些不對勁。草料場堆放了那么多草料,向來是防火的重中之重,怎么會突然著火?五皇兄不覺得有些奇怪么?我不大放心,想親自去看看。”
“可是……這會子那邊定然亂成了一鍋粥,你現(xiàn)在過去,萬一有危險怎么辦?”宋暄皺了眉頭,仍是擔憂。
宋清歡寬慰地笑笑,“五皇兄,這里是在上林苑,四處都有期門騎巡邏,能有什么危險?”
她有武功在身這件事,宋暄并不知道。
之前去宸國取清元果,她回來后也只輕描淡寫地同他提了提經(jīng)過,省去了許多危急情況。
宋暄一直以為她去宸國是為了一些只在宸國生長的普通草藥,又見她帶了羽林軍在身邊護衛(wèi),并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的艱險。
原本宋清歡不告訴宋暄實情也是為了不讓他多想,以免他時刻都要擔心自己。現(xiàn)在看來,五皇兄若是不知道實情只會更擔心。心中想著等回了宮,還是把會武一事向他和盤托出。
見宋清歡堅持,宋暄抿了抿唇,看向她沉然道,“既然歡兒一定要去,那我陪你一起吧。”說著,看一眼身后的采薇,示意她先回黍離院。
采薇不敢多言,應聲行禮退下。
說話的功夫,宋清歡瞟見遠處沉星的身影,手中握著韁繩,果然不知從何處牽了兩匹馬過來,忙同宋暄一道迎了上去。
她走到沉星面前,順手接過韁繩,又沉聲囑咐道,“沉星,我和五皇兄共乘一騎,你和流月一匹,我們速速趕往草料場匯合。”
宋暄微訝,“流月和沉星也要過去?”
他既不知道宋清歡會武的事,自然也不會知道流月和沉星也是有武功在身,還以為她們同采薇一樣都是嬌弱女子,所以對宋清歡要帶她們去草料場的提議有些吃驚。
宋清歡將韁繩遞到宋暄手中,只言簡意賅地解釋道,“先帶她們過去,以防人手不夠。”
宋暄見她心中有了主意,沒有多說,翻身上馬,又彎了腰將手伸到宋清歡面前,預備拉她上馬。
趁著夜色的掩護,宋清歡對流月低語了一句,“叫玄影也跟過去。”這才將手遞到宋暄手中,借力躍上了馬背,坐在了宋暄前面。
她抬頭看一眼東南角絲毫沒有減下去的火勢和濃煙,眼中閃過一抹擔憂,沉沉道一聲,“走吧。”
宋暄朗聲應下,一揚馬鞭,帶著宋清歡朝草料場馳去。
草料場雖然離云林苑有些距離,但宋暄騎馬帶著她行得飛快,不過片刻功夫便到了。
宋清歡翻身下馬,見面前的草料場果然是一片狼藉。
火勢已經(jīng)被滅下去些許,饒是如此,草料場中全是易燃的稻草等物,稍微有點火星子綻到旁處,火勢便又蔓延開,滾滾濃煙升上天際。
好在草料場旁邊不遠處便是準備下人餐食的廚房,廚房里常備的水源充足,不遠處還有一口水井,所以滅火的水倒是不用擔心。
宋暄怕火勢太大傷到宋清歡,將她擋在身后不讓她太靠近。
宋清歡立在不遠處,皺了眉頭看著眼前亂作一團的場景
——每個人都像無頭蒼蠅似的提著水桶亂跑,慌慌張張之下時不時撞到他人,到處都是人仰馬翻的狀況。
而離草料場沒多遠的地方便是馬廄,這邊人聲喧鬧火光沖天,馬場里的馬兒都受到了不少驚嚇,嘶鳴聲叫喊聲混雜在一起,場面一度失控。
這時,她的余光瞟到前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蹙了眉頭朝宋暄看去,“太子怎么會在這里?”
“父皇派他來查看情況的。”宋暄道。
說是查看情況,其實就是叫宋琰來主持救火的大局,否則慌亂之下沒有主心骨,反而很容易出事。
但宋琰雖文韜武略,顯然沒有遇到過這種場面,見火久撲不滅,四處都是亂哄哄的一團,難免心焦,愈發(fā)浮躁起來,連聲呵斥了好幾個救火不力的內侍。
這么下去怎么行?
宋清歡眸色一凝,瞟見另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宋琰旁邊說了什么,不由一喜,快步走了過去。
宋暄叫不住,也只得跟上。
“鐘公公。”鐘懷正在宋琰匯報情況,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轉頭一瞧,見是眉目沉然的宋清歡朝他走了過來,后頭還跟著宋暄,不由一怔,不解道,“七殿下和五殿下怎么會來這里?”
說著,眼中露出一抹擔憂,“這會子這里亂糟糟的,難免有人會沖撞到兩位殿下。兩位殿下還是先回去吧。”
宋清歡知他一片好意,也不反駁,只笑笑謝過,看向宋琰道,“六皇兄,這火勢起得蹊蹺。照我看,這么亂哄哄的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要把秩序維持好,以免有人趁機作亂。”
“舞陽有什么好主意?”宋琰正焦頭爛額中,見她主動提出幫助,倒也沒有為難。
“把救火的人手清點好,排成兩列接力過來,既省時又省力。另外,打水的水井要派人嚴加看守,廚房和馬廄也要把守好,防止閑雜人等進入。”宋清歡眸光一凝,沉聲道。
宋琰此時也沒有了旁的法子,只得吩咐鐘懷下去安排。
鐘懷辦事頗為利落,很快,原本亂糟糟的救火隊伍便排列整齊,內侍一個接一個將裝滿水的水桶傳了過來。
做事有了章法,火勢果然很快就小了下去。
宋清歡見火勢已經(jīng)控制住,同宋琰打了招呼,與宋暄一道往不遠處的馬廄走去。
養(yǎng)馬的馬倌十分有經(jīng)驗,雖然馬廄中養(yǎng)的那幾十匹馬兒受了些驚嚇,但并未出什么大的岔子。如今火勢漸熄,原本有些躁動不安的馬兒也跟著安靜下來。
見宋清歡和宋暄過來,馬倌忙不迭朝二人行禮。
宋清歡示意他不用多禮,問了幾句草料場著火后馬廄的情況,見沒什么異常,方微微定了心,囑咐馬倌好生看管這些馬,這才離開。
想了想,又朝另一側的廚房走去。
果然,受草料場著火的牽連,廚房里面也有些混亂,好在鐘懷方才聽了她的派了人過來,這會子秩序才好了些。
有人認出了宋清歡和宋暄,忙對著兩人行禮。
宋清歡擺擺手,示意他們不用多禮。沉思片刻,回頭看一眼流月和沉星,讓她們下去找人了解一下情況,同時讓她們吩咐玄影也暗中四下探查一番。
“歡兒在看什么?”見宋清歡面色凝重地打量著四周,宋暄不由狐疑發(fā)問。
“沒什么。”宋清歡搖搖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覺得整件事情都透露出古怪,所以才四下探查一番,以防有什么遺漏的線索。
抬目往遠處一望,目光落在離廚房不遠處的那口水井上,抬步走了過去。
鐘懷已經(jīng)聽了他的話,派了兩名期門騎在此守著,另有兩名內侍專門負責在井邊打水,然后將裝滿水的水桶傳給下一個接力的內侍。
如此一來,也就不擔心有人會趁亂做些什么了。
宋清歡見到這樣一幅井然有序的狀況,一顆心這才落了下來。
“這水井有什么問題?”宋暄跟在她身后,見她緊緊盯著面前的水井,不由發(fā)問。
宋清歡搖頭,吁一口氣道,“希望是我多想了。”
“嗯?”宋暄眉頭一揚,不解地看向她。
“方才我便說了,我覺得這場火來得太蹊蹺。難保不是有人蓄意縱火,可若是有人蓄意縱火的話,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宋清歡目色微凝,同宋暄朝旁邊一道走遠了些,見四下無人,這才將心中的疑惑娓娓道來。
宋暄也聽出了幾分端倪,沉思道,“難道歡兒覺得,如果真的是人為縱火的話,此人的目的,不一定在草料場?”
宋清歡點頭,“就算將草料場里的草料全部燒毀,最多也只會影響到明日的騎射比賽。騎射比賽本就是個助興的項目,有固然好,沒有也不會對任何人造成什么損失。而草料場旁邊有兩處離得很近,一是馬棚,二是給下人做餐食的小廚房。”
一頓,往不遠處那口水井一瞥,“而草料場旁邊有兩處地方離得很近,一是馬廄,二是給下人做餐食的廚房。所以我懷疑,如果真的是有人縱火,他的目標,極有可能是這兩處地方。”
宋暄聞言深覺有理,不由地也警醒起來。
若這場火真的只是意外便還好,若不是的話,這背后的目的,確實值得深思。
涼風拂過,吹起宋清歡的衣角,烈烈作響。她的容顏在夜色中顯出一兩分清冷的凝重。
宋暄呆呆地看著宋清歡,忽而覺得,那個從前安靜淡然不喜在人前多言的歡兒,仿佛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五皇兄?”見宋暄呆呆地望著自己,宋清歡奇怪地喚了一聲,“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沒有。”宋暄搖搖頭,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只是覺得,歡兒好像比從前成熟穩(wěn)重了許多。”
宋清歡聞言微怔,很快抿唇一笑,“五皇兄,人都是要成長的,歡兒也不可能永遠是那個性怯少語的少女啊。”
“是啊。”宋暄嘆一聲,眉眼間有幾縷“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宋清歡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尤其是從宸國回來之后改變很大,宋暄會覺得不習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過,想來再適應一段時間他便能接受自己的轉變了。
再者,他若是知道自己有武功在身,還不定會有什么樣驚訝的反應呢。
只是眼下這些,暫且都得先放至一旁。
眉目一垂,接著道,“水源是最重要之處,所以我才讓鐘懷派人加這口水井嚴加看管起來。你想啊,萬一有人趁亂在水里投個毒什么的,到時候受牽連的可就不是一兩個人。”宋清歡隨口舉了個例子。
宋暄若有所思地點頭,“還是歡兒想得周到。”
宋清歡“嗯”一聲,四下又看了看,見再無什么遺漏的地方,方提議道,“既然這邊已經(jīng)沒什么事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我看馬廄也沒什么損失,草料也搶救出來了一部分,明天的騎射比賽說不定會正常舉行。”
說著,笑著睨宋暄一眼,打趣道,“”五皇兄是今次的主角,得好好回去休息休息才是,明天才能養(yǎng)足精神一鳴驚人啊。“
宋暄知道她也是為自己操心,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應了下來。
兩人離開了草料場,宋暄送宋清歡到了蒹葭院之后,方才回了黍離院。
進了房間,宋清歡長吁一口氣,在窗旁的軟榻上坐了下來。
”怎么樣?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她將身上沾了些煙灰的外衫脫了下來,看向面前的流月和沉星問道。
”回殿下的話,奴婢們分頭問過了,廚房里的人都說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流月回答道。
”只有個廚娘,說做晚飯時發(fā)現(xiàn)柴火用得差不多了,又急著生火,便去了草料場,想抽些草料過來做生火的材料,她說當時她好像聞到了一股奇怪的氣味。“沉星跟著補充,”但是那廚娘今日有些鼻塞,再仔細一聞,那奇怪的氣味似乎又沒有了,她便沒有放在心上。“
說著,抿一抿唇,”除此之外便沒有什么其他異常了。“
奇怪的氣味?
宋清歡微微擰眉,目露沉思之色。
難道是……?
她腦中浮上來一個猜想,面色頓時暗沉下來。
這時,忽然意識到方才回來時玄影并沒有跟在身后,眸子一縮,開口問道,”玄影呢?“
”方才殿下叫玄影四下去打探一番,我們走的時候他不知去了哪里。因為怕五皇子起疑,便沒有提醒殿下。“流月開口道,似有擔憂之色。
”無妨。“宋清歡微一沉吟,開口寬慰。
玄影武功高強,又是做過隱衛(wèi)之人,定然不會有事,想必等他查清楚了自然就會回來的。
果然。
剛換了身衣服,流月便從門外走了進來,眉眼間一抹喜色,”殿下,玄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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