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希悠盯著他,說了句“你怎么這么幼稚?”
她總是這么說他,認(rèn)為他的想法不切合實際,認(rèn)為他太理想主義,而這一切,就總結(jié)為了“幼稚”。
曾泉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難道你覺得她做的不對?難道你覺得你有了足夠的地位和權(quán)利,就可以不用去在乎全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女人的生存狀況?”
“就算是在乎,就算是要改變,也不是這么一朝一夕就可以的,也不是像她這樣就可以的。”方希悠道,“我是怕她這樣做,影響了我們大家,影響了你和漱清的聲譽。”
如果是在過去,曾泉肯定就和她爭執(zhí)了,可現(xiàn)在爭執(zhí)沒有用,他也不想和她爭執(zhí)什么。
“很多事,如果不去做,就什么都改變不了。”曾泉道,“就算她這樣不會有什么效果,可是,做了,至少比沒有做要好。至少可以讓全社會認(rèn)識到這樣的問題,認(rèn)識到了,想辦法去改進(jìn),不管是修法,還是思想的改變,總比現(xiàn)在輿論一片批判要好。”
“你難道還真的支持她修法?”方希悠驚訝道。
“既然法律有問題,那就要修改。你覺得不應(yīng)該嗎?”曾泉道。
“修法又不是吃飯,都是要觸動一些人利益的。婚姻法,你看起來是家庭的事,可是涉及到的何止是一個家里的事?別說修法不容易,就算是她成功了,要引來多大的反對?這些,你不明白?”方希悠盯著他,道,“到時候,等反對的聲音起來了,是你去滅火,還是漱清?就算你們兩個都不去插手,可是你以為外面的人會認(rèn)為她的行為和你們沒關(guān)系?”
曾泉坐起身,看著方希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希悠,你忘了小時候爺爺和我們說什么?”
“什么?”方希悠問。
“沒有什么東西是亙古不變的,政策和法律,要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和百姓的需求進(jìn)行調(diào)整和改變。改革,永遠(yuǎn)都不能停止。”曾泉道。
方希悠,沉默了。
“如果,我們連一部小小的婚姻法都不敢觸碰,還怎么去進(jìn)行更深層次的改革?”曾泉看著她,道。
方希悠,一言不發(fā)。
“你說的也對,婚姻法關(guān)系到的,不止是一個家庭的事務(wù),還有整個社會的道德基礎(chǔ)、財產(chǎn)分配等等,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可是,家庭是構(gòu)成社會的基礎(chǔ),如果沒有家庭的和諧穩(wěn)定,又怎么談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如果家庭成員素質(zhì)不能提高,我們又怎么期待全民素質(zhì)提高?女人,在家庭中擔(dān)任的角色那么重要,如果女人的權(quán)利都沒有保障,你讓她怎么去教育她的孩子通過努力去改變自己的命運?連自己的命運都沒法改變,沒法掌控的人,怎么去教育孩子?”曾泉道。
方希悠看著他,道:“我怎么會不明白?只是,如果她只是為了個人形象什么的做做面子工程,什么都無所謂,可是,一旦她要動真格的呢?就算她的想法對,就算這樣的改進(jìn)有利于社會的發(fā)展又怎樣?動了男權(quán)社會的根本,我們失去的,會更多。那些支持我們的人,就會考慮一旦我們掌權(quán)了,是不是就真的對男權(quán)社會開刀,他們可能會選擇我們的對手。這么做,不是打擊我們自己嗎?”
“放心,不會走到那一步的。漱清既然能同意她這么做,他應(yīng)該是對后果有預(yù)期的。”曾泉道。
方希悠不語。
曾泉看著她,道:“你一直不是也說要鼓勵女性更多的參與社會生活嗎?雖然你和迦因關(guān)注的點不同,但是,殊途同歸,你想過沒有?”
殊途同歸?
方希悠看著曾泉。
“睡吧,時間不早了。那個人我不見了,我會派人和他談?wù)劦模绻梢跃土粝隆!痹f完,就躺下了,關(guān)掉了床頭的燈。
方希悠靜靜坐著。
她和蘇凡?殊途同歸?
“你先睡吧,我出去一下。”說完,方希悠就起身下床了。
曾泉看了眼她的背影,沒說話。
她排斥蘇凡,這一點,他們都很清楚。她那么說蘇凡,也未必是覺得蘇凡的行為不可取,當(dāng)然,希悠考慮的,更多的還是權(quán)利的聯(lián)合和壯大。希悠關(guān)注的,太多是上層的想法,和蘇凡不一樣,蘇凡想的更多的,是普通人。這是因為她們從小生活環(huán)境不同,圈子不同,想法自然也就不同了。就將來的發(fā)展來說,她們兩個看到的世界都是片面的。如果她們可以放下芥蒂,可以好好聯(lián)合,互相學(xué)習(xí)的話,也許對于所有人都是好事。
可是,讓她們放下芥蒂?希悠,怎么可能會呢?不去找蘇凡的麻煩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曾泉這么想著,也不想勉強(qiáng)什么。比起讓她們兩個不計前嫌,還不如維持現(xiàn)狀,他不能把注意力往蘇凡那里推了,不能再讓蘇凡遭受莫名的怨恨。
離開了臥室的方希悠,一個人來到二樓的休息室,給自己倒了杯紅酒。
窗外的夜色,濃烈。
安靜的夜里,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幾乎都要讓人耳鳴了。
方希悠靜靜坐著,一只手端著酒杯,輕輕晃動著。
他是偏向蘇凡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她居然還傻到和他說蘇凡的事?
酒汁,從她的唇間流進(jìn)口中,耳畔,卻是那天葉勵錦的話。
蘇凡和她,終究只有一個能勝出,如果說他們最終可以贏了葉家的話。
而曾泉的選擇很明顯,他是情愿蘇凡勝出的,而不是她。
方希悠苦笑了。
蘇凡開始拼了,不管她現(xiàn)在做的這件事有沒有什么效果,能有多大的效果,她的形象已經(jīng)在慢慢立起來了。蘇凡,是一個改革者的形象,是一個親民的形象,是一個為了普通人考慮的形象。從之前的普及免費教育和生活費補貼,再到為全省婦女提供就業(yè)指導(dǎo)和培訓(xùn),以及拓展針對女性的就業(yè)方向,再到現(xiàn)在的維護(hù)女性的家庭權(quán)益,蘇凡,不管在官場還是民間,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知名度。蘇凡已經(jīng)在努力擺脫她身為霍漱清妻子的這一個月身份,而是在打造自己的形象和地位。即便現(xiàn)在蘇凡沒有對她造成威脅,可是,千里之壩潰于螻蟻,現(xiàn)在看著力量不及自己的對手,如若放任不管,將來有朝一日必定會成為威脅她的人。
方希悠陷入了深思。
手機(jī),突然響了。
她拿起來一看,是蘇以珩。
“怎么了,以珩?”方希悠問道。
“我到西雅圖了,你那邊怎么樣?和阿泉,還好吧?”蘇以珩問。
“你這么擔(dān)心我們?”方希悠問道,“沒事,不用擔(dān)心,會沒事的。”
蘇以珩沒說話。
“我聽說迦因邀請顧希做她那個什么活動的形象大使,你,同意了?”方希悠問。
“沒什么壞處,我為什么要不同意呢?”蘇以珩道。
“沒壞處?你真這么想?”方希悠反問道。
“呃,你想說什么?”蘇以珩問。
“迦因這件事,將會導(dǎo)致家庭財產(chǎn)的重新分割,很可能會去修法。到時候,你覺得顧希該怎么做?你們兩個也要分割財產(chǎn)?”方希悠道,“就算你們自己不分,你覺得別人會讓你們不分?要分財產(chǎn),身為形象大使的顧希,難道不該做表率?你是她的丈夫,你是支持呢,還是反對呢?”
蘇以珩頓了下,道:“你想太多了吧!不會到那一步的。”
“你這么認(rèn)為,那我也不說什么了。只不過,到時候等董事局要求你明晰財產(chǎn)狀況的時候,你不要后悔就是了。”方希悠道。
蘇以珩不語。
方希悠的意思,他很清楚。如果家庭財產(chǎn)要明確分割的話,京通的董事局很可能會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
“可這是迦因提出的,顧希自己也同意,你要我去阻止嗎?”蘇以珩道。
“我沒這么說,我只是提醒你一下。這件事,最好就是停留在表面,要不然大家都會被連累。”方希悠說著,喝了口酒。
蘇以珩應(yīng)了一聲,道:“我知道了,我會和顧希說的。”
“還有什么事嗎?”方希悠問。
“關(guān)于敏慧和逸飛的婚事,我希望你能不能勸勸敏慧。”蘇以珩道。
“我勸?勸什么?”方希悠問,“你不是都同意他們結(jié)婚了嗎?還有什么要勸敏慧的?”
“我不想敏慧結(jié)婚后還把精力放在仇恨迦因這件事上,如果你能勸勸她,讓她收回心思,好好和逸飛過日子”蘇以珩道。
“這個你放心,我會和她說的。只不過,迦因和逸飛會不會暗通款曲,誰都不敢保證。如果在敏慧婚后,迦因還那個樣子”方希悠道,頓了下,她接著說,“我覺得,在我勸敏慧之前,你還是好好教育一下你的妹夫吧!別做什么出格的事,要不然誰都不好過。”
“我會和逸飛好好談的。敏慧那邊”蘇以珩道。
“你放心,我知道。”方希悠道,“事情走到這一步,也算是圓滿了。我也不希望他們兩個出什么意外。”
“那就沒別的事了。好了,我先掛了,回頭再說。”說完,蘇以珩就掛了電話。
方希悠放下手機(jī),靜靜抿著酒杯。
逸飛和敏慧的事定下來,覃家對曾泉也不會有什么二心了。只是,敏慧和逸飛的婚姻,和她的一樣,太不穩(wěn)定。逸飛那邊,還得好好地溝通溝通才行,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可是,男人的心,誰又能管得了?
就算逸飛答應(yīng)了不和蘇凡來往又怎么樣?一年不來往,兩年不來往,三年呢?五年呢?十年呢?根本不會放棄的。
方希悠深深嘆了口氣。
葉勵錦說的對,蘇凡這邊,她真的得好好盯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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