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是一個很小心的人，否則他也活不到現在，也不會成為黑山軍的大首領，連他手下的心腹兄弟們都有不同的想法和建議，更何況是其他山頭的黑山軍首領們呢？

    所以這次議事之后，張燕并未明確向這些心腹表明自己的想法，他認為過早的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不是明智之舉。

    但張燕并未在這件事情上就此打住，他派人前往各個山頭通知其他首領，讓他們前來商議此事，倘若朝廷并未只是派出禰衡一人，而是同時派出了多個使者，還有其他使者已經去拜訪其他首領，而他卻在這件事情占據主動地位，那么接下來他這個黑山軍的大首領就會很被動，所以他必須要出動出擊，把這件事情的進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大人，小人得到消息，大首領張燕已經派人去聯絡各個山頭的首領，讓他們五日之內趕到這里來商議朝廷招安之事，也就是說五日之后黑山軍所有山頭的首領都會趕到這里來！”

    黑靈的報告讓禰衡剛開始并未覺得有什么，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張燕既然做不到在黑山軍一言九鼎，那他為了不讓自己被動，就必須要主動，把所有山頭的首領召集過來商議這件事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禰衡卻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他不可能去一一說服所有山頭黑山軍首領們，這畢竟不太現實，但是他卻可以只需要說服張燕一個人，只要張燕能夠真心接受招安，效忠朝廷和護國公，那么接下來的事情就可以交給張燕了，張燕為了自己的前途，必定會不遺余力的把這件事情辦成。

    禰衡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

    “就在今日上午，派去聯絡各山頭首領的信使才出發不久！”

    禰衡又想了想問道：“你說張燕本人是什么態度？他是否想要接受朝廷的招安？”

    黑靈注意到了禰衡的用詞，“想要”與“想過”、“會”“愿意”這些詞的表達的意思是不同的，想要的意思就是自己想接受招安，心里有了明確的想法，主動性非常強烈，而想過、會和愿意都不是主動的，而是被動接受的，兩者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就比如讀書，有少數學生想要讀書，認為讀書是一種樂趣，能從中獲得快樂，能通過讀書獲得一條出路，內心有強烈的需求。

    而絕大部分學生并不認為讀書是一種樂趣，他們只是被動的由家長安排，被動的接受。有主動需求的人，內心的動力強大；被動接受的人，內心動力不足，這就是區別。

    黑靈想了想，抱拳道：“目前為止，小人還看不出張燕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過從他派人去聯絡其他山頭的首領這事能夠分析得出兩種可能性：第一，他心里認為招安是最好的出路，心里也有這樣的想法，但他不知道其他首領是怎么想的，所以他不能率先表明態度；第二，他只是想把這件事情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接受招安還是不接受招安到最后都只能由他來決定！”

    禰衡聽了這話卻是皺眉道：“如果這件事情到最后都有他來決定，那我等可操作的余地就大大減少了，因為我們無論怎么做，都必須要過他張燕這一關，他若不同意，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搭！”

    黑靈沉默了一下建議道：“我認為大人應該把工夫都下在張燕身上，大人沒有足夠的時間和條件去接觸其他首領，那就只能使出全力讓張燕從內心主動的接受招安，只要他心里接受了，這事就算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事情就要看張燕的了，張燕為了自己的前途和命運，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其他首領同意招安！”

    禰衡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點頭道：“你說得不錯！”

    當然夜里，他告訴張燕的人說想去拜會張燕，沒過多久，張燕就派人來相請，等到他一到，張燕已經迎在門口。

    禰衡立即行禮拜見：“下官拜見將軍！”

    張燕怔了一怔，不解的問道：“禰大人這是何故？”

    禰衡道：“將軍乃是先帝陛下親封的平難中郎將，這可不是說說而已，雖然將軍這幾年因為其他事情沒有履行一個將軍的責任和義務，但皇帝制書冊封都是有效力的，只要朝廷沒有收回將軍的官職，將軍都還是平難中郎將！”

    張燕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臉色變幻了幾次，側身伸手向內一引：“禰大人請！”

    “將軍先請！”

    兩個人互相謙讓，最后還是一起并肩走了進去。

    來到內堂，張燕早已經命人準備了酒肉，內堂分賓主兩張案幾上擺放著酒肉食物和瓜果，兩人分賓主坐下。

    “下官多謝將軍距這些時日以來的盛情款待，就借此酒敬將軍！”

    張燕見禰衡一口干了，也只好跟著一口喝完酒樽中的酒，問道：“不知大人這么晚來有何事要談？”

    禰衡正色道：“既然將軍不拐彎抹角，下官也就直言不諱了！這么晚來拜會將軍還是為了朝廷招安黑山軍一事，下官這一趟可謂是差點跑斷了腿，固然是使命使然，但下官心中還是希望黑山軍有一條好的出路，黑山軍的人數不少，不可能世代一直窩在這山窩里，朝廷也不會一直允許這種情況持續下去，現在趁著朝廷還沒有徹底占據天下大勢之前，將軍若能及時帶著手下兒郎們接受朝廷的招安，給他們找到一條好出路，他們必定永遠感激將軍，倘若等到朝廷真正要對黑山軍動手或者朝廷已經徹底控制了天下大局，那時將軍若是再想有這樣的機會只怕不是這么容易了，人們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將軍只有在這個時候及時作出正確的決定，朝廷和護國公是絕不會忘記將軍功勞的！”

    張燕沉默了片刻，腦子里也想了很多，他問道：“此事我已與手下心腹兄弟們初步商議了一下，有不少兄弟都擔心朝廷沒有足夠的誠意，不是真心想要招安我們，只是打著招安的名義來整編我們，瓦解我們的勢力！我想問禰大人的是，朝廷憑什么讓我們相信朝廷是誠心誠意的！”

    禰衡說道：“下官就知道將軍和手下兄弟們肯定會因這個原因猶豫不決，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早在下官從長安出發之前，護國公就專程派人把下官找去談話，護國公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說自古人與人、國與國相交都有一個誠信問題，朝廷這次招安黑山軍的誠意是十足的，護國公已經明確表態，讓我轉告將軍，說只要談妥了條件，朝廷就會以明旨詔令昭告天下，一方面是向將軍和黑山軍將士們以及依附黑山軍的百姓們做出一個保證，另一方面朝廷也可以通過此事向其他各地不受官府控制的地方勢力表明一個態度！”

    “護國公還明確說了，此事若能成功，護國公就會奏請朝廷冊封將軍為威遠將軍，負責黑山軍的軍務，黑山軍的軍餉、裝備等一切與其他各軍相同，朝廷一視同仁。我也知道就算將軍能接受招安，其他首領也不一定全部都有這種想法，所以這件事情還希望將軍能一力促成，朝廷是不會忘記將軍在這件事情上所做的一切的！”

    張燕內心也很有些小小的激動，一個威遠將軍級別絕不是一個平難這個雜號還算不上將軍的中郎將可以比的，他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動問道：“大人說的可是真？”

    “這還能有假？”禰衡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對張燕說：“這是護國公寫給將軍的親筆書信！”

    張燕立即接過書信拆開來看，看完書信，他閉上眼睛，腦子里回味醞釀了那字里行間的意味許久許久，然后睜開了眼睛，此時他眼睛比先前明亮了許多，整個人也顯得格外的精神。

    張燕收起書信小心藏在貼身處，他對禰衡說道：“朝廷和護國公之意，我已明了，必定盡全力促成此事，不過這需要一些時日，還請禰大人安心在這里住下，關于招安之事，我可能還需要大人在關鍵時刻出面，不過請禰大人放心，只要張燕還有命在，絕不會讓禰大人陷入危險之中！”

    禰衡起身對張燕拱手作揖道：“只要是為了招安之事，下官決不在乎性命，只要能促成此事，讓幾十萬跟隨黑山軍的百姓們能夠得到妥善的安置，讓他們和黑山軍將士們能跟正常人一樣過日子，下官這條命丟了也是值得了，有何事將軍只吩咐一聲便是，下官一定盡全力配合！”

    “吩咐不敢當、不敢當！”

    禰衡又問道：“不知將軍以為黑山軍諸首領之中有哪些可能會有招安的意愿，又有哪些人可能不會同意招安？”

    張燕想了想說道：“我黑山軍之中不愿意接受招安的應該很少，沒有人天生愿意做賊，即便是有人不想接受招安，不想受到朝廷的管束，也應該會甚少，也就是個別人而已，只要朝廷展現出足夠的誠意，我想他們應該會接受的，我已派人去通知各山頭的首領五天之內趕來商議此事，到時候就知道有多少人同意，又有多少人不愿意了！大人放心，就算有人不同意，此事我也會有辦法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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