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進入前情回顧環節, 尋找隱藏的彩蛋, 發現新驚喜! 皇太子胤礽尚在襁褓之中就被立為太子, 卻是廢了又立,立了再廢。二廢之后, 康熙帝下旨圈禁太子。只不過這太子二廢的風聲由來已久, 自早先“托合臺會飲案”之后, 眾人心里都明白太子大勢已去,二廢只是早晚的事兒。
即便如此,永順胡同忠勇伯爵府那里, 較之從前,更是門庭冷落。
畢竟以前還是太子妻族, 現在啥都不是了。
紅線胡同這邊, 石家即便住在外城, 京里的百姓對于“廢立”這樣的大事還是極為敏感。石詠的母親石大娘聽說這個消息, 只深深地嘆了口氣。
“太子妃娘娘, 這……可惜了。”
石大娘嫁入石家的時候,曾經見過當時的太子妃一面, 印象絕佳,是個極賢惠知禮的女子。只是嫁入皇家, 便意味著命運再也不由自主, 將隨皇權之爭起起伏伏……而如今, 卻似乎是塵埃落定了。
“詠哥兒, 永順胡同那里, 只怕如今日子難過的。你若是能尋個什么由頭, 去走動走動,問個安。”石大娘吩咐石詠。
“是,娘!”石詠應下,“只是,尋什么由頭好呢?”
娘兒倆一起犯了愁:兩家多年不走動,空口白牙地,貿然上門也不大好。
“罷了,等年節的時候,娘再想個由頭,過去永順胡同那邊看看吧!”石大娘嘆了口氣。
正當這時,石詠收到了賈璉送來的帖子,他過二十歲生日,壽宴之外,又私下邀了幾位相熟的好友與親眷,在前門一家酒家里吃酒,特地也請石詠過去。
送帖子過來的是個小廝,叫做興兒的,再三向石詠相請:“我們二爺說了,務必請石爺賞臉。賀禮什么的,都是不必的,二爺不興這些個虛禮兒。”
石詠見賈璉盛情相邀,又多方為他考慮,自然不好推卻,點頭應了,說是到時必去的。他又揣了點兒錢,去琉璃廠淘換了一只西洋舶來的鼻煙壺。那只鼻煙壺完好,只是金屬壺蓋有些舊了,賣家要價不高。
石詠將鼻煙壺帶回來,將金屬壺蓋重新打磨之后,又細細上了一層金漆,鼻煙壺看起來立即光鮮了十分,用個錦盒一裝,立即拿得出手了。
這天他按時辰趕到了前門那家酒樓,報了賈璉的名字,小兒當即帶他去了樓上的雅間,到的時候,雅間里已經坐了七八人,連唱曲的姐兒與唱戲的伶人,都已經到了。
石詠奉上賀禮,然后又向賈璉鄭重拜了壽,這才準備入座。
他一回頭,見眾人看著自己的眼光多有些不同,又見在座諸人,都是錦袍玉帶、美服華冠的打扮,唯獨他只是一身布衣而已,因此與座之人看他的眼光,也多帶了些吃驚與打量。
石詠一愣,正琢磨這席上的座次,卻被賈璉一拉,拉到身邊位置上坐了。
“諸位切莫以衣冠看人,我這位石兄弟,年紀雖輕,可是個能擺弄金石古玩的行家!”
賈璉說著向石詠飛個眼神,拍拍他的肩,又介紹起與座諸人。
賈璉這日請的,大多是他賈家的兄弟與親眷。頭一個就是他榮府二房的堂兄弟寶玉。
石詠忙不迭地起身,與這鼎鼎大名的賈寶玉見禮,心中同時暗暗地道:“果然是一副好皮囊!”
此時的寶玉,不過九歲十歲的模樣,身量還未長成,但是生得唇紅齒白,眉眼俊俏。石詠與他見過禮,心里暗想,這么點兒大的孩子,接觸在酒樓里吃酒聽曲兒,是不是不大好。
說話間,石詠卻覺得寶玉對自己原本不怎么在意,倒是一團心思,都放在另一頭那名叫做“離官”的戲子身上。那名離官據說是唱小旦的,在一副俊秀面孔之外,更加有些嬌羞靦腆的女兒之態。寶玉便有些心神不屬,總是偷眼向離官那邊瞧過去,神情之間有些若有所失。
寶玉身旁一名少年便推推他,低聲喚一句:“寶叔……”
寶玉這才省過來,不失禮貌地沖石詠點點頭,神色之間淡淡地,就此坐下。
石詠知道寶玉看不起這世間的“須眉濁物”,自己當然就在其列。只但凡這寶玉格外欣賞,又出身寒微的人物,如秦鐘、蔣玉菡之流,莫不是以顏值取勝,而且是讓寶玉一見便心服的。
——這樣直截了當地以貌取人?石詠弄不懂寶玉到底是什么心思,當下也不去深究。
坐在寶玉身邊的,剛才喚寶玉“寶叔”的那位,則是賈璉寶玉的侄子,寧國府的賈蓉。他與賈薔焦不離孟,孟不離焦,賈薔自然就坐在賈蓉身旁。
除此之外,與座的還有些賈府的旁支兄弟,外加一兩名清客之流。只是到了午時,卻還不開席。
寶玉便問賈璉:“薛大哥哥說準了今日要來嗎?”
話音未落,外頭響起粗豪的一聲笑:“璉二哥,老薛來遲!別是耽誤了哥哥的壽辰席面!”
一時雅間里走進個年輕公子,與石詠年紀相仿,甚至還要再小點兒,沖賈璉納頭便拜。
賈璉便一本正經地向石詠等人介紹:“這是表弟薛蟠,是金陵薛家的大公子,如今剛剛舉家上京,正在內務府掛職。”
這薛蟠聽了,便哈哈一聲笑,說:“瞧璉二哥說的,掛的是什么職,不過就是個名兒罷了!”
眾人聽了,就一起笑了起來,席間的氣氛倒是比他沒來之前活絡了不少。賈璉吩咐了開席,各色菜式流水價地送了上來,眾人談談說說,極為熱鬧。
石詠則冷眼望著薛蟠。
若是這薛蟠剛上京未久,那他不久之前才剛縱奴行兇,打死了人。如今官司也未必已經了結,薛蟠卻照樣沒心沒肺地在赴席吃酒。
可能“真”紈绔便是這樣,根本就意識不到自己犯了什么事兒。
只聽席間一名清客開口問薛蟠:“薛大爺,前陣子聽說您是送妹進京候選。聽說這選秀的旨意很快就要下了,令妹……可曾聽到什么好消息不成?”
薛蟠一搖手:“唉!我妹妹這還沒到年齡,不過早些送她進京,好見見世面罷了!”
說到這里,薛蟠臉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過。
薛家與賈、史、王三家一樣,是內務府包衣,如今賈家抬了旗,賈家的姑娘參加三年一次的大選即可。其余三家,適齡的女孩兒都是參加內務府一年一次的小選。薛家上京,也是想在姑娘適齡之前,先托了門路尋關系,到時求個“落選”或是“免選”,否則自家嬌養出來的姑娘,入宮去做宮女執役,家里是萬萬舍不得的。
旁人不曉得,但在座姓賈的都是親戚,除了寶玉懵懵懂懂,旁人哪有不曉得的道理?當下賈璉便岔開話題,他見石詠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旁,刻意拉著他說些金石字畫的軼事,不愿冷落了石詠。
兩人正聊著,薛蟠突然在旁邊大聲插嘴:“說到字畫,我才想起來。昨兒我看人家一張春畫兒,畫的著實好。如今只記得是‘庚黃’畫的,真真是好的不得了。”
聽了薛蟠說話,旁人都真真是汗顏:與座的雖然大多是成年人,可畢竟還有寶玉這樣年紀不大的,而且就連薛蟠自己,其實也只能算是個嘴上沒毛的少年。
寶玉卻沒顧上薛蟠說的畫到底是什么畫,只自顧自沉吟這“庚黃”到底是什么人。
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抬頭,正好對面坐著石詠,只見石詠正低著頭伸手捏著眉心,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寶玉便知石詠也解了這“庚黃”之謎了。
于是兩人轉出榮寧街,在街邊尋了個茶肆,要了一壺茶,就香干花生米之類,坐下來說話。
這間茶肆位置正在當街,本是個大型涼亭,因此與街面沒有窗墻隔斷。茶座的位置要比街面更高些。兩人選了坐在茶座最靠外的位置上,手邊是一圈“美人靠”欄桿,再往外就是街道。此處視野極好,兩人說話也不怕被旁人聽去。
饒是如此,賈雨村還是很小心地探出上半身,往“美人靠”的扶手下邊看看,確認沒有人藏在他們目力不及的地方,這才坐下來,與冷子興寒暄幾句,接著壓低聲音,問:“依子興看,如今京中,情勢如何?”
冷子興沒有直接答,伸出兩根手指頭,說:“這一位……”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一位是不行了。”
賈雨村沒接口,神色里透著心驚。
“前日里簡親王剛剛將‘托合齊會飲案’審結,刑部尚書齊世武、步軍統領托合齊、兵部尚書耿額被定了‘結黨營私’。上面的意思下來,這一回,該是難以善了了。數月之內,儲位就可能會有變動。”
冷子興說來是個古董商人,但也因為這個,上至豪門貴戚,下至官吏文人之家,他都有機會出入。這些消息上也極其靈通。
賈雨村功利心重,急忙問:“那,賈府……”
冷子興一笑:“放心!賈家抬旗之前本是內務府包衣,以前與太|子爺有往來也說得過去。何況又有太夫人的情分擺著,皇上是念舊的人。因此啊,以前那點事兒,賈府不會算是黨附太|子。對了,還有一件事要恭喜雨村。”
賈雨村忙問:“什么事?”
“江南總督噶禮,上書彈劾賈史兩家任江寧、蘇州兩府織造時虧空兩淮鹽課白銀三百萬兩。”
賈雨村便懵了:人家彈劾賈家,對他賈雨村來說,何喜之有?
冷子興繼續笑:“皇上下了旨,這筆錢,著兩淮鹽政代為補還。”
賈雨村登時恍然:
賈府要填補昔日虧空,要動用鹽政的錢。而他護送上京的這位女學生之父林如海,如今正是巡鹽御史。賈府正是有求于人的時候,自然會對林如海百依百順。難怪自己遞了林如海的薦書給賈政,對方會顯得如此熱情。
賈雨村立時笑逐顏開,抬手給冷子興斟滿了茶:“謝子興兄吉言!”
*
賈雨村與冷子興一時結賬走人,街角對面一直蹲著的少年人這時候直起身,溜達至剛才這兩人坐過的茶座附近,左右看看沒有人盯著他,一伸手,從“美人靠”欄桿外頭的墻根兒撿起一個灰撲撲的布包,取出布包里面的一面銅鏡,揣進衣內。
這是石詠和寶鏡商量好的計策。
石詠剛才看準了時機,趁賈冷兩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過去,將寶鏡放置在了兩人茶座外面的墻根兒下,自己則溜到遠處盯著。這便由寶鏡聽了兩人的全部談話,轉頭就一一告訴了石詠。
石詠聽了寶鏡轉告兩人談話的全部內容,見都是“國之大事”,沒什么是有關古董扇子的,不由微微松了口氣。
寶鏡卻很興奮,纏著石詠,將什么“托合齊會飲案”、兩府織造、三百萬兩虧空、兩淮鹽政全都細細問了一遍。石詠有些還記得,有些卻沒什么印象了,全靠寶鏡旁敲側擊,讓他記起不少細節。
“你是說,今日進府的那位林姑娘,就是巡鹽御史之女?賈林兩家是姻親?”
寶鏡莫名地對剛剛進了賈府的“仙氣”特別關注。
石詠點頭應了,寶鏡便森森地冷笑:“看來當今這位皇帝擺明了要放賈家一馬。”
石詠一想,也是。明知道監督鹽政的巡鹽御史是賈家姻親,還讓賈家用鹽政的錢填補虧空,這不擺明了皇帝是打算放水嗎?
“巡鹽御史只要在那個位置上一天,賈府就會對林姑娘優容一天。可是一旦那位御史挪了位置,兩家只剩下了那點親戚情分,恐怕就有點兒靠不住了。”
寶鏡總結了一句。而歷史上的武則天本人,也是對娘家武氏一族的“親戚情分”,相當不感冒的。
石詠卻知道,若是按原書里的情節,林如海是在任上過世的。林如海過世之后,賈府自然也不再會對林家孤女上心。
他將所知道的大致“情節”都告訴了寶鏡,寶鏡連嘆三聲“可惜”,然后就再也不說話了,不知在思考什么。
石詠無奈,看看日頭西斜,只得覓了路徑往外城去。路過一家書肆,給詠哥兒買了兩本開蒙的書冊,又將筆墨紙硯之類多少備了些,這才回去紅線胡同。
才到家,放下東西,石詠突然聽見寶鏡開口:“喂,石小子,你替朕想想,有什么法子,能將朕這面寶鏡,送到林姑娘身邊的嗎?”
石詠一怔,隨即大喜。
——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寶鏡既能感知“仙氣”,若是也能進賈府,自然能尋著辦法和林姑娘交流。依武皇的心氣兒和手段,和那份愛才惜才的心意,若是由她去輔佐、守護林姑娘,原書中“世外仙姝寂寞林”的命運,一定能得以扭轉。
大喜之后,石詠與寶鏡卻一起犯了難。
“不是吧,這里男女大防竟如此嚴重?”寶鏡聽了石詠的描述,難免吃驚。
“您今天在街面上也看見了。”石詠也很是無奈。
莫說他是一個與賈府八竿子都打不著的窮小子,就算他是與賈府有一層關系的親朋,內眷輕易見不得外男,哪怕只是傳遞東西,也能被人說成是私相授受。
兩人……不對,一人一鏡,相對發愁,甚至連什么隔著賈府院墻將鏡子扔進去的法子都想過了,沒一個靠譜的。
“大戶人家的女眷,總有外出禮佛上香的時候,”寶鏡又想出一個點子,“找個機會,輾轉交給林姑娘,不就行了。”
石詠想了想,正未置可否間,一轉念,卻記起原書里林黛玉說過一句話,“什么臭男人拿過的,我不要他!”
石詠想,他現在連個“臭男人”都算不上,只是個“臭小子”。
他將顧慮一說,寶鏡頓時發作:“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送面鏡子而已,至于嗎?”
武皇還真是個急性子,連帶寶鏡也是如此。
其實石詠在這件事上,力求穩妥,主要還是為她人著想。畢竟林姑娘是女神一般的人物,不能褻瀆,更不好輕易連累了名聲。寶鏡罵他顧慮重重、婆婆媽媽,雖然并沒有罵錯,但還是曲解了石詠的一番好意。
寶鏡一通發泄,將石詠臭罵一頓,第二天卻自己轉了過來,溫言安慰石詠幾句。
石詠再問它進賈府的事,寶鏡這回氣定神閑地說:“不急!”
寶鏡只說它要等個恰當的時機。
然而石詠卻暗暗懷疑,也不曉得這寶鏡是不是暗中托夢什么的,已經與絳珠仙子的生魂聯系上了,否則怎么就突然不急了呢?
*
這天石詠不用去琉璃廠,只留在家里琢磨給喻哥兒開蒙的事兒。
他昨日買的文房四寶和書籍字帖之類,交到弟弟手里,喻哥兒喜得什么似的,連聲向哥哥道謝。結果到了今天,喻哥兒卻將這些東西全拋在腦后,依舊在院子里瘋玩,全無學習上進的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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