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眾禽獸竟都以為是真,嚎啕而哭,一群失去了夢想的禽獸,聚在一起,鬼哭狼嚎。
這天晚上,眾禽獸聚在三星洞的庭院內,為這位難產而死的悟空師妹舉行了一場酒宴,眾人醉酒,悟空變成的羊精怪也混在眾人當中,與眾人同醉。
“我是孫悟空!”,悟空在喝了幾大壇烈酒之后,一套醉拳打的虎虎生風,他爬上房頂,倚靠在那飛檐翹角之上,腳勾著一個酒壇,哈哈笑道。
眾禽獸都笑,以為這羊瘋了。悟空喝的大醉,聽見眾禽獸不信自己,頗有些生氣,將那酒壇往地上一砸。
眾禽獸望過去,看著悟空,像看鬼一樣,像是酒醒了。
“看好了,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孫——悟——空”,悟空在房頂之上踉踉蹌蹌的來了個后空翻,舞動著身體,胡亂的搖晃腦袋,直到甩掉了那羊角,甩掉一身羊毛,甩掉羊的嘴臉。
“嘟嘟嘟嘟……”,悟空打著嚕,忽而暴躁的喝一聲,他不安分的坐在那飛檐之上,果真美猴王。
眾禽獸個個張大了嘴,酒水從口中流出來,淌了一地,直到悟空坐了下來,他們看清了那猴子臉。
“原來沒死啊,那回去睡覺”,眾禽獸掃興的將酒瓶放在石桌上,撐著懶腰,打著哈欠,跟老頭遛完了彎一般,回去了。
直到現在,悟空才想起白日里心中的那點小疙瘩,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我竟跟一只羊學了個變化成羊的神通,哈哈哈哈……去你媽的羊角怪,同化老子就是神通,若是我會千萬變,這世界豈非都是我的同類?
若是我有千萬張嘴臉,這世界豈非都是我的同類?悟空心中重復了一遍。
悟空躺在屋頂,使一門小神通,又勾來一壇好酒,酒水混著月光,潑在猴王的臉上,灌進猴王的嘴里。
第二日,所有禽獸像是忘了昨日的狂歡,哦不,狂悲一般,照舊過往常的生活,也有禽獸過來拍悟空的肩膀。
“啪……啪……啪……”,三下。
那禽獸仿佛第一次做這事,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悟空看了看他,如今的他已經知道了這些禽獸的套路。
三星洞里算上悟空一共七十二個弟子,人人都教了悟空一門變化神通,共七十一變。
日子平淡無奇,悟空每日也就是聆聽菩提祖師講法,偶爾過些日子,來一個禽獸,一起往后山去一趟,便就是最好的調劑。
可日子一長,所有的禽獸都體驗過了與悟空一起去一趟后山的樂趣,日子便又無聊起來。
算起來,自悟空來這三星洞以來,已有七載。
這一日,牛找到悟空,拍了拍他的肩膀,認真的問道:“悟空,你其實是師弟,并不是師妹吧?”
悟空愣了一會兒,往日里他是很在意別人叫他師妹的,可今日這牛如此問,悟空卻不知為何猶豫了片刻。
“兄弟,其實我騙你的,你剛來時我給你說的規矩,三星洞沒有的”,牛哈哈大笑道,似乎為自己騙了悟空七年十分得意。
悟空面無表情,只是定定的看著他,牛似乎笑的也有些尷尬,笑著笑著便不笑了。
或者說,他根本沒有笑,他的眼睛沒有笑,只有嘴在笑而已。
“我要走了”,許久之后,牛說道。
悟空瞳孔張大了些,他歪了歪頭,似乎有些不解,他向三星洞里望了望。
“是否是師父趕你……”,悟空回過頭,卻見牛的身影已經走遠。
走的好快啊,像用了神通一樣,像逃一樣。
“兄弟,再見了”,牛大聲說道,沒有回頭。
……
“再見”
三星洞前有一根孤單單的石柱,悟空就蹲在石柱上,就如同往日蹲在花果山的石頭上一般,他看著遠方,說道。
“猴子師妹,我走了,別忘記我教你的變化術啊,下次見面,別想著殺我了”,羊角禽獸是第二個走的,他與牛不同,他對著悟空大聲道別,用力揮手。他還背著包袱,雙手扣在包袱上,像個膽怯離家的孩子一樣。
悟空忽然想到自己曾經也做過一只羊,他對著遠去的羊角禽獸揮手。
“師妹,我走了,我的被子給你了,我洗干凈了,天氣冷,你……”
“嗯……”悟空微笑點頭,揮手。
“師妹……師妹……師妹……師妹……”
悟空蹲在石柱上,整整七十聲師妹,加上最開始那沉默離開的老牛,大家都走了。悟空呆呆的蹲在那孤獨聳立的石柱之上,晃著自己的尾巴,夕陽下,那些禽獸們的夢想依然閃耀……
“悟空”,斜陽中,菩提祖師身著長衫,立在三星洞門口,喊了一聲。
孫悟空回頭,眼中似乎有千萬情緒,他定定的看著菩提。
這是一種疑惑大于悲傷的情緒。
“他們為什么要走?”,孫悟空問道。
“一群禽獸而已,有什么好珍惜?你卻在悲傷”,菩提祖師緩步踏空而來,在孫悟空蹲的石柱旁邊,打起了坐。
“你是說禽獸離開,便不該悲傷?”,孫悟空疑惑的問道。
“不,我是說離開的都是禽獸,便不值得悲傷,若離去的不是禽獸,悲傷一下也無妨”,菩提笑道。
“可我覺得你也在悲傷”,孫悟空瞇著眼看菩提,說道。
“啪……啪……啪”,菩提似乎被孫悟空氣到了,在他的頭上狠狠的拍了三下,而后便轉身進了三星洞。
孫悟空吃了痛,正齜牙咧嘴,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眼神逐漸變的驚恐,一股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讓他心中不安。
“禽獸!”,孫悟空心中大罵一聲,收起心中復雜的情緒,開始計劃著離開。
這三星洞的所有禽獸,他都無懼,可若是菩提祖師,他便沒了把握。
這晚三更天,孫悟空悄悄摸摸的從床上爬起來,左右摸索著拿了一些行李,借著月光,偷偷離開了三星洞,一路走到三星洞前的演武場上。
孫悟空回頭看了一眼三星洞,心中略有不舍,猴兒的身軀半佝僂著,進退彷徨,最終,孫悟空還是對著三星洞跪了下來,遙遙望著洞口,磕了三個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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