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禎跟駱?biāo)脊ё詮倪M了錦衣衛(wèi)，對師傅賀六一向是恭敬有加。
王之禎四十歲，駱?biāo)脊Ф畾q。賀六心中清楚，如果不出意外，這兩個人都是要做指揮使的。故而，平日里賀六對這二人百般拉攏。沒辦法，賀六今年已經(jīng)六十六歲了，遲早是要駕鶴西游的。等他死了，兒子賀世忠，親信楊萬依舊還要留在錦衣衛(wèi)中效力。
即便不為自己著想，為了賀世忠、楊萬著想，他也得對王之禎、駱?biāo)脊Ф撕靡稽c。
這日，賀六正在檔房里跟王八喝茶閑聊。王之禎、駱?biāo)脊б磺耙缓笞哌M了檔房。
賀六微笑著問：“你們兩個怎么來了？”
王之禎拱手道：“師傅，有幾件事，我要請教您。”
賀六點點頭：“說吧。”
王之禎道：“福建按察使衙門，要將福清府庫被刁民攻破，搶掠一空的案子，定為謀反案。既是謀反案，他們便要將案子交接給咱們錦衣衛(wèi)。咱們允是不允？”
賀六搖頭：“不允！福建福清府一帶，民風(fēng)剽悍。府庫被刁民劫了，定為搶劫案，由福建按察使衙門去辦就是了。福建按察使衙門這是圖省事兒，踢皮球。他們是省事兒了，可刁民卻變成了反民！本來杖則、流放的罪過，會變成誅三族！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冤死。之禎，你記住，咱們錦衣衛(wèi)辦事，要行霹靂手段是不假，同時也要懷菩薩心腸。案子能往小里辦，盡量不要往大里辦。”
王之禎拱手道：“徒弟謹尊師傅教誨。哦，還有一件事兒，工部尚書潘季馴監(jiān)督修繕黃河堤壩時，發(fā)現(xiàn)河道衙門有人貪污修繕銀。他請求咱們錦衣衛(wèi)派人徹查此案。這人咱們派不派人？”
賀六道：“查！派出精干之人，一查到底！對待老百姓要懷菩薩心腸，對待貪官污吏，卻要行雷霆手段！拋開整肅吏治這樣的官話不說，人家潘部堂是朝廷棟梁，三朝老臣，為朝廷治河數(shù)十年。他的面子，咱們錦衣衛(wèi)是一定要給的！他讓咱們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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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咱們不能回絕。”
王之禎道：“是，師傅。”
駱?biāo)脊КF(xiàn)在是詔獄的管獄百戶。他問道：“師傅，工部營繕?biāo)竟軒熘魇吕罴维F(xiàn)在關(guān)在詔獄中。咱們錦衣衛(wèi)又沒給他定什么罪名。這個人，要繼續(xù)關(guān)著么？”
賀六思索片刻后，心中暗道：李嘉雖辦了錯事，差點害得申時行丟官。可他始終是受了李植的蠱惑、利誘而已。這個人本性并沒壞到哪里去。
想及此，賀六說道：“打他十杖，讓他長長記性便罷了。打完了，放人。”
駱?biāo)脊У溃骸昂茫乙粫䞍夯卦t獄就按師傅說的辦。”
賀六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道：“思恭，我聽說你的妻子去年因難產(chǎn)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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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六道：“你是咱錦衣衛(wèi)里的青年才俊，怎么能耍光棍呢？大理寺少卿林大人家的千金，年方二八，生的沉魚落雁，又知書達理。我做主，給你們二人保個媒，讓她做你的續(xù)弦夫人，如何？”
駱?biāo)脊б荒樃屑さ恼f道：“師傅，您老人家費心了。這件事兒，全憑師傅您做主。”
賀六道：“罷了，沒什么事兒你們先回去辦差。明日我去一趟林大人家里，替你說和這門婚事。”
王之禎和駱?biāo)脊ё吆螅醢诵τ恼f道：“六哥，你對這兩個徒弟，還真是好呢。遇到棘手的公事，你言傳身教不說，連婚事你都掛在了心上。”
賀六嘆了口氣：“唉，老八。我現(xiàn)在對他們好，但愿我死之后，他們能對世忠、楊萬好一點兒。”
王八道：“六哥，有件事兒，我跟你打個招呼。我上了年紀，眼神越來越不濟。還時常頭暈、血氣上涌。太醫(yī)院的徐醫(yī)正給我把了脈，開了藥，讓我靜心調(diào)養(yǎng)。過兩日，我想給皇上遞個告老的折子，辭去錦衣衛(wèi)的差事。回家安安逸逸當(dāng)我的國丈。”
賀六一愣：“老八，你要是走了。嘉靖年間的十三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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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wèi)里就剩下我一個了。”
王八道：“六哥，我勸你趁早也告老還鄉(xiāng)吧。現(xiàn)在咱大明，內(nèi)有賢臣輔政，如申時行、王錫爵，外有良將鎮(zhèn)守。如李成梁、李如松、李如柏、俞咨皋。國庫充盈，百姓富足，天下無事。你為朝廷奔波效力的一輩子，也該歇歇了。”
賀六搖頭：“你老八有個做皇后的女兒，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的告老做閑散皇親。我賀六卻沒那等福分！這些年我得罪了多少人？現(xiàn)在我身穿飛魚服，腰配繡春刀，那些人不敢對我怎么樣。要是我脫下飛魚服，手里沒了權(quán)，那些人會毫不猶豫的對我下手！你別忘了，張鯨現(xiàn)在可還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呢！錦衣衛(wèi)中，人人都有退路，唯獨我沒有退路。誰讓我是惡名冠天下的賀瘋狗、賀屠夫呢？”
王八嘆了聲：“唉，六哥，你說的是。你這輩子是脫不下飛魚服了。咱這飛魚服上，看上去花團錦簇。可那一朵朵花團，全是血染紅的啊！隔著三里地，旁人都能聞見咱們身上的血腥氣。”
賀六給王八倒上一杯茶：“歷代錦衣衛(wèi)頭子，鮮有人能得善終。陸老指揮使已經(jīng)死了二十多年了，有件事，我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當(dāng)年，老胡曾對我說過，陸老指揮使其實并不是暴病而亡。”
王八驚詫萬分：“陸老指揮使難道是被人害死的么？”
賀六喝了口茶：“我也不清楚。總之，聽老胡當(dāng)年的話音，陸老指揮使的死，另有隱情。唉，說一千道一萬，錦衣衛(wèi)的頭子，就像是歷代先皇豢養(yǎng)的一條狗。狗老了，又知道太多不可示人的秘密。主人怎么能留老狗的命呢？”
賀六的話，讓王八既心酸，又慶幸：“六哥，照你這么說，我幸虧有個做皇后的女兒才能保得晚年的平安。錦衣衛(wèi)近四十年所辦大案的案卷，全在我腦袋里放著呢。要說秘密，我知道的秘密不比六哥你少。”
賀六道：“當(dāng)初我?guī)拖步阕錾匣屎笾唬耸墙o我自己找退路，也是為了你能夠安享晚年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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