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人乃是當朝首輔，身份尊貴，責任重大。”盛無為淡定地回道：“我等江湖粗人如何能入唐大人的眼？耍刀弄劍的武人不懂規矩，若真引薦到了唐大人跟前，只怕惹人笑話。唐大人還是不要為難我等了。”

    盛無為豈會聽不會來唐青俞話里話外的意思，可惜唐青俞注定在他這里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唐青俞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垂下眼去只顧喝酒，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讓人看不出他現在是喜事怒。“唐大人也對江湖事感興趣？”沐秋雁見桌上的氣氛有些冷，便開口問道。唐青俞對沐秋雁格外的溫文有禮，聽見她問話，放下手中的酒杯便道：“讓沐伯母見笑了，不過是看了幾本雜書，聽了點傳聞，忍不住心向往之罷了。”

    沐秋雁替唐青俞夾了菜，她對眼前這個彬彬有禮、年少有為的清貴書生是打心眼兒里喜歡，再加上秦凌之前與唐青俞的淵源，沐秋雁不禁將唐青俞看做自家晚輩。

    “別看書里寫得好，仗劍天涯，瀟灑來去。實際上人活于世，誰不吃喝拉撒睡？江湖人說好聽了是四海為家，說白了就是身無長物，漂泊無依。撇去那些被人們夸大了的恩怨情仇，所謂江湖也不過如此，看看便罷。”

    沐秋雁笑著說道，唐青俞點點頭，“聽沐伯母這樣一說，倒是青俞見識短淺了。只覺得書中所言令人向往，卻未曾想過天下民生原本就是一樣。今日聽伯母一席話，青俞受教頗深。”

    唐青俞若是作起謙卑恭敬的模樣，當真是很難不討人喜歡。沐秋雁北唐青俞哄得眉開眼笑，跟唐青俞越發聊得起興。這邊熱鬧了，襯得另外一邊更加冷清。

    秦凌對盛無為一直是警惕提防的，這事她沒有跟諸葛云樂說太多，畢竟諸葛云樂叫盛無為一聲義父，又苦尋盛無為多年。自己無憑無據地，若是貿然將心中的懷疑說出口，不禁拿盛無為沒辦法，反而還容易讓自己跟諸葛云樂之間生誤會。

    可也正因為她什么都沒說，諸葛云樂只將她對盛無為的針對當做是小女兒心性，沐秋雁好不容易回來，秦凌身為沐秋雁的親生女兒見不得有別的男人對自己母親一往情深也是正常。諸葛云樂想得樂觀，只覺得秦凌不是尋常人等，對自己母親云英再嫁這種事抵觸不會太深。

    一頓飯吃得幾個人心思各異，等下人撤了餐碟，端上漱口用的茶水，沐秋雁突然對盛無為說道：“盛兄，自從回京，你我也很久沒有好好說說話了。如今天色已晚，我也不好留你在府上說話，不如我送你一程，咱們邊走邊說。”

    盛無為自然沒有不答應的，秦凌聽見沐秋雁這樣說，立時就有點坐不住。這一晚上盛無為的眼睛就跟長在沐秋雁身上一樣，處處獻殷情。秦凌忍了一晚上才沒有當場發作，如今聽見沐秋雁竟然主動要求送盛無為一程，秦凌眉毛都豎起來了。

    “阿凌，你娘這么多年流落在外，不能與你相認，不能出現人前，好不容易出現在你面前一回，還要面具示人。她已經過得很苦了，你就讓她放縱隨心一回吧。”諸葛云樂一把按住要站起來跟上去的秦凌，壓低了聲音說道。

    秦凌又急又氣，眼睜睜看著盛無為跟沐秋雁雙雙走了出去，這才回頭看著諸葛云樂道：“你以為我不愿意我娘跟盛無為走得太近，是因為我接受不了娘她再嫁？！”

    諸葛云樂安撫道：“阿凌，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見識短淺的人。我沒有誤會你的意思，只是你驟然跟你母親重聚，母女親情是一種本能，這時候讓你接受我義父和你娘的事情，也確實是為難你了。”

    “口口聲聲說沒有誤會，這不還是先入為主斷定了阿凌會是那種拘泥于世俗禮法，不顧伯母個人意愿的庸俗之人嗎？諸葛云樂，你這說得當真是比唱的還好聽啊。”一旁的唐青俞冷不丁地插嘴道。

    諸葛云樂眼神一冷，正要發作，就聽見秦凌冷冰冰地說道：“夠了，唐大哥，云樂，今日是我跟我娘的重聚宴，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你們吵。唐大哥，你今日能來我很高興，但是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也不是開玩笑，你跟娜雅的事情我也不會當做不知道。咱們之間的事以后再說，今夜我就不送你了，少陪。”

    秦凌站起來，瞪了諸葛云樂一眼，“你跟我來！”

    說完，秦凌率先走了出去。看方向應該是去了公主府的后花園。諸葛云樂跟唐青俞相對而坐，過了一會兒，唐青俞才苦笑一聲，半是嫉妒半是無奈地說道：“諸葛云樂啊諸葛云樂，我當真是羨慕你。”

    諸葛云樂頓了一下，才說道：“唐青俞，你比我并不缺什么。”你并不缺什么，你也可以有這樣的生活，往后遇到一個真心以待的人，從此兩情繾綣。

    是你自己不要，不是蒼天不公，

    “曾經滄海難為水憑什么你就有最好的，而我卻要將就退讓，在往后無盡的歲月中去等待一個可能出現也可能不出現的替代品？”唐青俞目光如刀，刺向諸葛云樂。諸葛云樂迎上他冰冷的視線，淡淡地說道：“唐青俞，你掌控不了人心。”

    秦凌不是一個物件，不是一只小貓小狗，只要別人哄哄就會跟著跑。唐青俞便是再意難平，也只有選擇接受這一條路。不然

    “唐大哥。”諸葛云樂突然叫了唐青俞一聲，自從黃遠一事之后，諸葛云樂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過唐青俞了。自詡已經鐵石心腸的唐青俞聽到諸葛云樂這一聲，也忍不住一陣心酸。

    “我跟阿凌都是孤獨慣了的人，能有你這個大哥我們都很高興。我真的不希望，有朝一日，我們會跟你刀劍相向”

    唐青俞一陣默然，諸葛云樂這樣說，他不是不動容，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走到今天他早已不能回頭了。

    “能聽見你再叫我一聲大哥，也算是不枉咱們相交一場。”唐青俞感嘆道，“罷了，就這樣吧。今日這一宴，也算是咱們兄弟二人有始有終。你有你的堅持，我有我的野望。以后，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吧。”

    唐青俞說完，起身往外走去。諸葛云樂聽見他言辭當中的決絕之意，忍不住跟著站了起來，“唐青俞！前面便是刀山火海，你也要一條道走到黑嗎？！”

    “刀山火海？”唐青俞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看向諸葛云樂，“莫說是刀山火海，便是血池地獄，只要是我認準的，我唐青俞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說完，唐青俞腳步不停地走了出去。諸葛云樂站在廳中，看著唐青俞離開公主府，眼中閃過一絲難過和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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