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瑟瑟,陶灼華對鏡攬妝,拿少許的淡黃色脂粉在臉上勻開,將一張素瓷冰肌般的雪顏故意勾畫出病容模樣,到真是一幅傷寒未愈的姿態(tài)。
娟娘攜了茯苓進來探望,將唇覆在她耳邊低低言語了一回,陶灼華柔婉恬靜的眸間霎時添了些目光眉彩,低低問道:“您可瞧仔細了,確定是藥王廟?”
便宛如行走在熾熱的沙漠,突然看到了沁人心脾的綠植,陶灼華眼中萃然閃現(xiàn)的流光溢彩令娟娘沉思不解,卻依舊肯定地回道:“雖未進去,我卻清清楚楚瞧見了廟上的門楣,確定是藥王廟無疑。小姐,您找這藥王廟做什么?”
“若求因緣,自然拜月老祠;若求功名,當拜文曲星;灼華想要藥到病除,自然該求到藥王廟前”,陶灼華頑皮地眨眨眼,順勢倚向娟娘懷中,又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娟娘聽得眉開眼笑,拿食指點著陶灼華的眉心道:“偏你如今添了些古怪精靈,說起謊話來連眼睛也不眨一瞅,娟姨卻是愛替你跑這個腿。”
茯苓未曾聽清兩人打的啞謎,只將炕桌上溫熱的姜棗茶斟了兩盞,分別遞到陶灼華與娟娘面前。娟娘不忙著吃茶,卻將搭在衣架上的披風取下,沖陶灼華會心地一笑,便轉(zhuǎn)身向外頭走去。
陶灼華病體未愈,蘇世賢頗有些焦慮,正尋思再找軍醫(yī)好生替她瞧瞧,卻聽聞小廝進來稟報,娟娘替陶灼華來傳話。
蘇世賢忙命將人喚進來,娟娘身著蓮灰色的披風端莊地走進來,神色間頗有些疲憊。她行了個禮,掩不住眉間幾許憔悴的神色,向蘇世賢澀聲說道:“蘇大人,若論小姐這病,只怕有個緣由,還是說給大人您聽聽。”
瞧娟娘的神情,只怕不是風寒這般簡單,蘇世賢心上既煩且躁,凝聲問道:“難道是心病不成?她根本不愿意離開大裕,故意拿著自己折騰?”
“大人您這是什么話?”娟娘眉頭微蹙,深深剜了蘇世賢一眼:“小姐日前也跟您說起,根本不想留在這腌臜地,又何必裝病拖延。娟娘是想跟您說,其實小姐自小到大,遇上這樣的情形并不是頭一回。您大約不曉得她的八字綿軟,前些年去了趟玲瓏山,回來也是這般拖了八九天不見好轉(zhuǎn)。”
“那當時是吃了什么藥?”蘇世賢顧不得娟娘語氣間的埋怨,有些焦急地問道:“你還能不能記住藥方,我立時便命他們抓藥”。
娟娘無奈一笑道:“并非是藥材的功效,而是舅太太尋了位神婆,替小姐發(fā)送了些紙錢,送走身上的邪神。小姐如今遲遲不能大好,奴婢想著今晚也替小姐送一送,便求個心安,不知道大人您允不允?”
蘇世賢平生不信這些東西,聽娟娘一行說,他一行皺眉。只是瞧著娟娘煞有其事的樣子,又不好直接駁回,斟酌著說道:“如今驛館里住的都是朝廷命官,你們?nèi)堝X總歸不妥。黃大人既說在此再留兩日,你便去尋個清靜的寺廟給你家小姐捐些香油錢,求個佛菩薩福澤保佑,再尋處僻靜地方發(fā)送便是。”
娟娘無可奈何,只得應(yīng)允道:“娟娘也曉得此舉不妥,無奈急病亂投醫(yī)。大人既是如此說,我到聽驛館的婢子說起,離著此地不遠便有座藥王廟,明日我與茯苓去廟里替小姐拜一拜。若是小姐愿意同去,自然顯得她心誠,佛菩薩庇佑更深,還請大人您允準。”
蘇世賢淺淺蹙眉,對娟娘的提意顯然不大贊同。娟娘微微斂禮道:“大人,想去藥王廟進香,其實是小姐的意思。您也知道,小姐嘴上雖然決絕,實則是傷透了心。若能出去散散,對她只有好處。”
拿著陶灼華李代桃僵,本是蘇世賢虧欠在先。聽得娟娘屢屢將此事搬出,蘇世賢不愿在小事上再生枝節(jié),只得傳了驛館的婢子,詳細問了一問。
那婢子實話實說,藥王廟依山伴水,便修在離著驛館不足兩里地的云臺山下,平日香火不旺,顯得極為僻靜。廟里老和尚一年有大半年在外云游,平時只有兩個沙彌長駐。只因災(zāi)病年間廟中拿藥草舍人,積了不少人緣,在當?shù)乜诒畼O好。
蘇世賢待要反對,也尋不出什么理由,便取一枚二十兩的銀錠遞給娟娘替陶灼華做功德,再要娟娘囑托陶灼華多添些衣物,上了香之后務(wù)必早去早回。
娟娘痛快地應(yīng)下,卻將銀錢推辭不受,笑道:“小姐自有銀錢傍身,便不勞大人費心。”回來收拾了素香供品、香油紙燭,第二日便與陶灼華和茯苓乘坐一輛馬車去藥王廟進香。
佛菩薩面前最須心誠,三人都是素服常衣,到了山腳下便命馬車駐足,將幾個侍衛(wèi)都留在山腳處,相攜著沿著草間的石階往上行去。
行不過三五十階,藥王廟金漆脫落的門匾便呈現(xiàn)在眼前。山門雖然破敗,前頭的小空場卻清掃得纖塵不染。一側(cè)的菜園里結(jié)著倭瓜、佛手之類的蔬菜,有位小沙彌正弓著腰澆水,望見有人上山,微微詫異間很快便恢復(fù)了常態(tài),立在一旁合什相迎,引領(lǐng)著三人進了山門。
寺小僧少,藥王廟香火果然不旺盛,正中央塑的藥王菩薩身上也有幾處斑駁的地方,卻不影響一幅慈眉善目的模樣。廟里另有個小沙彌在灑掃庭院,見了三人不慌不忙闔掌斂禮,再將三人引領(lǐng)到大殿前。
陶灼華亦雙手合十回了他一禮,再命茯苓捐過香油錢,自去供桌上拈了三柱香拜過藥王菩薩,這才進了寮房里歇腳。
后頭的小沙彌奉上茶來,便極為規(guī)矩地退到一旁,并不多言多語。
陶灼華細細問起他的師傅,小沙彌朗朗答道:“您來得不巧,師傅采藥去了,少則三五日,多則半月二十天,并無個定數(shù)。”
意料之中的答案,原也不指望一次便能見著正主。陶灼華只是合掌微笑,眼中閃過輕湖瀲滟的波光,讓小沙彌心間突突一沉,將目光投向幽幽的山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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