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依舊是蕭瑟無限,不像一代君王的寢宮。唯有殿前幾株金黃的丹桂婆娑,似是回味著早便零落的從前,不肯舍卻那動(dòng)人的璀璨。
景泰帝今日未用藥,氣色到比往日好些,斜倚著大迎枕竟然坐起了身。瞧著瑞安長公主手上那碗藥,冷冷哼道:“瑞安,你要親自出手么?”
“皇兄說得什么話,瑞安聽不明白”,瑞安長公主笑語盈盈,將藥碗遞上前去:“一把年紀(jì)的人,如何耍小孩子脾氣,皇兄趁藥還溫?zé)幔群攘艘o。”
“瑞安,朕昨日才曉得,劉才人竟是你的人,虧得朕那么疼她,她竟然…”,景泰帝重重一拳擂在炕桌上,震得上頭一套汝瓷的茶盞叮當(dāng)作響。
瑞安長公主狹長的鳳目一彎,露出風(fēng)華絕代的笑容:“皇兄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整個(gè)大裕都是您的,何況一個(gè)故去的劉才人。”
景泰帝數(shù)次與瑞安長公主唇槍舌劍,都被對(duì)方嗆得說不上話來。他憋了半晌方指著那碗藥道:“你端下去吧,朕今日心情不好,不想喝這另加了料的藥。”
“皇兄你獨(dú)寵劉才人,卻又疑忌她在您的藥里動(dòng)手腳,這才有了昨日那么一出?”瑞安長公主嘖嘖笑著,將藥碗端到自己唇邊抿了一口,再往炕桌上重重一頓,冷笑道:“疑心生暗鬼,皇兄您憂思重重,難怪龍?bào)w不能痊愈。”
景泰帝似是不相信瑞安長公主竟敢嘗藥,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卻又釋然道:“是了,今日劉才人沒了,沒人替你在那里頭另下東西,你這才敢喝。”
瑞安長公主咯咯直笑,也不忌諱許三守在眼前,嬌滴滴說道:“皇兄、陛下,隨便您怎么說,太醫(yī)院不過當(dāng)您亂發(fā)脾氣,何苦自尋苦頭。”
景泰帝不再接話,只吩咐許三將自己放平在榻上,再拿床三藍(lán)龍紋夾紗被蓋好,然后緩緩說道:“朕要休息了,你下去吧。”
瑞安長公主的笑似云錦堆疊,那樣恣意而又張揚(yáng),年過三十的人宛若花季少女一般。她并不在意景泰帝下了逐客令,反而輕輕說道:“皇兄,您今日氣急敗壞,這般小家子氣的做派,到好似棄子認(rèn)輸。”
明黃的飛銀敷彩幔帳低垂,里頭躺著的人毫無聲息,咬著牙不肯開口。瑞安長公主等不到答案,只是冷冷一笑,優(yōu)雅地轉(zhuǎn)身從容離去。
許三送了瑞安長公主回來,小心地挑起景泰帝的帷幔,關(guān)切地問道:“陛下,您喝杯茶潤潤嗓子吧。”
景泰帝搖搖頭,眼望遲暮宮的方向,輕輕問道:“一切可還順利?”
“陛下放心,這個(gè)時(shí)辰人已然出了京城,有青龍與朱雀相護(hù),主子定可平安到達(dá)大阮。”提到劉才人,許三臉上一面欽佩,不自覺換了稱呼,低低哽咽道:“奴才再未想到,脂粉堆里也有這般至情至性之人,到不枉陛下疼她一場(ch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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