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緋瑤現(xiàn)在的模樣很狼狽,輕薄的衣裙上染了好幾塊褐色的茶漬,濕透的部分貼在肌膚上,顯得若隱若現(xiàn)。
這樣子顯然是沒法出門了,秦綰便叫了安緋瑤的一個侍女出去成衣店買了衣裳,去隔壁的雅間里換了,順便洗了把臉,用冷毛巾敷了眼睛,使得眼睛看起來沒那么腫。
這期間,又有暗衛(wèi)來報(bào)告了一次。
帶著安緋瑤進(jìn)宮的時候,秦綰已經(jīng)心中有數(shù),直接把人帶到了流芳宮。
“來這里做什么?”安緋瑤疑惑地問道。
流芳宮是公主的居所,當(dāng)然,像是舞陽長公主李惜和已故的益陽公主李惋那樣生母身份尊貴又受寵的,從小到大基本上就沒在流芳宮住過幾天,都是隨母親居住的。不過,李惜從喬太后去世后,大約是覺得寢殿傷心,干脆搬進(jìn)了流芳宮,她的伴讀梅夕影也陪著。另外,就是上個月剛剛及笄的三公主李恬和才七歲的四公主李憐。
四公主生母早逝,也沒得過寵,死后才追封了一個嬪,三公主的母親倒還在,可不過是個貴人,先帝駕崩后,馬貴人就跟隨其他嬪妃一起居住在慈寧宮后殿里,除了一個月能見一次女兒,就跟隱形人一樣。
不過去年獵宮之變里,皇子被清洗得太干凈了,李鑲就算原本跟這幾個姐妹不熟,也有了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對這幾個異母的姐妹還不錯。
秦綰一行人剛走進(jìn)流芳宮的大門,李惜和梅夕影就帶著兩個妹妹一起迎了出來。
今時不同往日,就算是公主,誰又能比攝政王妃更高貴?
“秦姐姐怎么來流芳宮?”李惜有些詫異地問道。
前天她還收到秦綰托人送來的南楚特產(chǎn),幾匹珍貴的素色絲綢,若是秦綰今天要來看她,當(dāng)時就會先通知一聲,不會突然上門,弄得她一點(diǎn)兒準(zhǔn)備都沒有。
“看起來氣色好多了!鼻鼐U打量了她一番,笑吟吟地道。
“總是要向前看的!崩钕o奈地一笑,又好奇地看看她身后的人。
秦綰和安緋瑤——這個組合真是太詭異了啊!
“王妃,不如進(jìn)去敘話吧!泵废τ靶辛硕Y,臉上閃過一抹擔(dān)憂。
她敏銳地感覺到秦綰的來者不善,就是不知道針對的到底是誰。可是……三公主剛剛及笄,還連個封號都沒有,四公主更是才七歲,不至于能招惹到攝政王妃頭上去吧?想著,她又有些憂慮地看了茫然不覺的李惜一眼。
很顯然,安緋瑤也有同樣的想法,一雙美目惡狠狠地瞪著李惜,幾乎要將她的后背燒出兩個洞來。
李惜只覺得芒刺在背一般,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一行人來到正殿落座,兩位小公主也上來見了禮。
宮女送上了涼飲,是熬好的酸梅湯,里面加了冰塊,瓷碗輕輕一晃動,冰塊撞擊碗沿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冰塊的冷氣一絲絲散入空氣,讓人一下子覺得涼爽起來。
“秦姐姐嘗嘗,今天早上閑來無事,我和夕影親自熬的酸梅湯!崩钕⑿Φ。
“挺好的!鼻鼐U嘗了一口,淺笑道,“清涼解暑,我記得這會兒王爺和丞相他們還在御書房里討論南楚的事,不如請四公主送點(diǎn)酸梅湯過去吧!
“秦姐姐和攝政王果然恩愛!崩钕蜃煲恍,對著四公主李憐招了招手,又吩咐了伺候李憐的張嬤嬤,“你陪憐兒去一趟,一路小心些!
“是!睆垕邒哂质腔炭钟质求@喜地應(yīng)了。
既然是攝政王妃的意思,那去送酸梅湯肯定不會被攔住的,自家公主身份本來就尷尬,若是能在攝政王夫婦面前掛個名,對將來的前程肯定有好處的。
梅夕影冷眼瞧著李憐怯生生地被張嬤嬤牽出去,心下更是一沉。
送酸梅湯什么的,只是個借口,如果李惜沒有送上酸梅湯,也許就是讓李憐去花園摘幾支花了,總之就是要把李憐打發(fā)出去。那意思就是接下去的話不適合讓李憐聽到,理由嘛,大約是因?yàn)槟昙o(jì)太小了。
安緋瑤也懂這個意思,目光在李惜和梅夕影臉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怨毒之色溢于言表。
是誰?是誰害她?
或許是她的神色太過露骨,李惜也忍不住皺眉。
她和安緋瑤算是表姐妹,以前交情不算好,就是點(diǎn)頭之交,可至少無冤無仇吧?可安緋瑤今天看她怎么像是看殺父仇人似的!
“王妃,小女是不是先告退?”梅夕影試探著問道。
“不必,梅小姐和惜兒——就留下來做個見證吧。”秦綰看出了她的心思,輕笑著安撫了一句。
梅夕影聽明白了她的意思,長長地松了口氣。作見證,那就代表不關(guān)她們的事了。然而,下一刻,她就愣住了,那不是代表了,秦綰今天是來找三公主的茬的?
安緋瑤一臉不可置信地把目光從李惜身上移到了李恬這邊,驚詫道:“是她?”
“是什么讓你以為,身為東華最尊貴的嫡長公主,惜兒有必要陷害你?”秦綰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白癡,也帶著一絲不耐煩,“怡蘭,你也不小了,做事好好動動你的腦子,那不是個裝飾品!”
安緋瑤一口血涌到喉嚨口,又被她硬生生地咽回去,心里不住地警告自己:冷靜、冷靜、冷靜!
“王妃,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李恬終于頂不住眾人或是驚詫,或是疑惑,或是憤怒的目光,眼淚汪汪地站起來。
“是啊,秦姐姐,三妹妹是做錯了什么事?”李惜也好奇地問道。
盡管她不覺得秦綰會故意找毫不相干的三公主的茬,但李恬才剛剛及笄,又沒出過宮,除了每月去和馬太貴人請安,幾乎就一直呆在流芳宮,說句難聽的,她想做錯什么也得有那個能力。
“前天,南陽侯夫人闞氏來看過三公主吧?”秦綰喝了一口酸梅湯,淡淡地說道。
“那又怎么樣?”三公主的臉色有些難看。
她的生母馬太貴人是粗使宮女出身,先帝一次酒醉后誤把人睡了,酒醒之后隨手封了個貴人就再也沒有去看過她,誰料馬氏命好,就那么一次就有了。不過也幸好是個女兒,才讓她平平安安養(yǎng)大了。而眾所皆知,南陽侯夫人闞氏是奴婢扶正,出身同樣低賤。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馬氏和闞氏是表姐妹,連她們自己都不提。
南陽侯夫人覺得表姐雖說封了個貴人,卻被皇帝當(dāng)成污點(diǎn),三公主也不得寵,認(rèn)了親或許還招皇帝厭惡,而三公主又嫌棄闞氏那奴婢扶正的名聲太響,帶累了自己的清譽(yù)。
不過,就算是粗使宮女,一旦進(jìn)了宮,祖宗十八代都會查得清清楚楚記錄在案,秦綰想知道,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而已。
李惜心中一動,和梅夕影對望了一眼,若有所思。
前天闞氏突然來流芳宮看望三公主,她們還覺得奇怪,不過后來闞氏氣沖沖地走了,她們也沒太在意。難道說,是三公主聯(lián)合闞氏做了點(diǎn)什么?
“原來是你!”安緋瑤霍的站起身,緊緊捏著拳頭,咬牙道,“是你讓闞氏在京城散布謠言陷害我?”
“我沒有!”李恬急忙道,“我只是和她隨意聊了幾句,是她想讓花解憂做我的伴讀,被拒絕后就氣沖沖地走了!”
“你還敢狡辯!”安緋瑤氣急。
“我沒有狡辯,本來就是事實(shí)!崩钐褚荒樀奈,對比安緋瑤的咄咄逼人,更顯得柔弱可憐。
梅夕影搖了搖頭,若非安緋瑤是秦綰帶來的,肯定是占了理的那一方,否則就憑她這做派,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她欺負(fù)了李恬。安緋瑤在閨秀圈子里人緣很差真不是沒有原因的。
“三公主,需不需要本妃派人將你們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都重復(fù)一遍?”秦綰嘆了口氣。
李恬聞言,臉色微微一變,沉默不語。
“你不說的話,反正這事本來也不需要什么證據(jù),只要怡蘭知道是你做的就夠了!鼻鼐U一聳肩。
一根筋有一根筋的好處,安緋瑤的性子,既然知道了害她的人是李恬,哪還需要有證據(jù)?就算她只是襄平大長公主之女,是郡主,而李恬是公主——可一個無依無靠的公主,還不如郡主呢!襄平大長公主就算再失勢,借著長輩的身份,要對付李恬也是舉手之勞。
“我、我……”李恬緊緊抓住了膝蓋上的布料,手背上青筋暴起。說到底,她是真沒經(jīng)過事,在秦綰的氣勢壓迫下,根本連保持鎮(zhèn)定都做不到。
“怎么,想一個人頂著?”秦綰一挑眉。
“不關(guān)我的事!”李恬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抽抽噎噎地說道,“我只是……不想和親而已……嗚嗚嗚……她、南陽侯夫人說,她能幫我,然后不關(guān)我的事!我在宮里也不知道什么流言!”
“闞氏!”安緋瑤咬著嘴唇,氣得渾身發(fā)抖。
秦綰看了她一眼,無奈地?fù)u搖頭,又看看李恬,目光中充滿了憐憫和嘲諷。
“三公主,你這也……”梅夕影嘆息道,“東華皇室血脈凋零,無論如何也不會輪到你去和親的!
“可、可是……南陽侯夫人說……夏世子的身份,非公主……不足以……”李恬愣住。
如今宮中的公主,李惜身份太尊貴,又是望門寡,無論如何都不合適,那么,適齡的公主不就只剩下她一個了?
“你不可能,但她也是有女兒的。”梅夕影提醒了一句。
李恬臉色一變,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又沒說出口。
李惜臉上也露出一絲同情,這孩子,分明是被利用了吧。
秦綰的目光從她們臉上一一掃過,一聲嗤笑,慢慢地開口道:“那么,三公主你告訴本妃,為什么是怡蘭?”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安緋瑤猛然想起之前在茶樓里秦綰就問過,為什么是她,如今再一次提起,可她還沒想明白,為什么會是自己?
李惜和梅夕影也不禁面面相覷,的確,怎么看安緋瑤也不是適合用來背黑鍋的人,她是襄平大長公主獨(dú)女,駙馬府如今這種狀況,分明是皇家有愧于襄平大長公主。如果讓安緋瑤和親,簡直就是要了襄平大長公主的命!
“那……大概是……大概,是怡蘭表姐的年紀(jì)合適?”李恬支支吾吾地道。
安緋瑤又是一怒,這不是擺明了說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只配和親?
“呵,難道不是因?yàn)槿饕痪,‘聽說襄平姑母正在為怡蘭表姐相看’么?”秦綰慢悠悠地說道,“還是說,你以為本妃說的,把你和闞氏說的話一字一句重復(fù)一遍是嚇你的?”
“我、我……”李恬臉色一下子煞白,這回不是裝可憐,而是真的被嚇的了。
“闞氏利用你是真的,不過,那也是你甘愿被利用。只可惜……”秦綰嘆氣道,“闞氏這事做的不夠周密,當(dāng)然,她也沒能耐把事做周密了,只要本妃愿意查,肯定是能查出來的。你也知道這一點(diǎn),反正你也是被利用的不是嗎?黑鍋只會扣回闞氏頭上去。只是你怕闞氏太蠢,隨便推個姑娘出來,本妃一查就有辦法把流言壓下去,所以你只能冒險(xiǎn)提一提怡蘭,果然闞氏聽進(jìn)去了。不管最后怡蘭和不和親,都和你沒關(guān)系。你確實(shí)比闞氏聰明些,只是有些太自作聰明了。”
“李恬,我和你有什么仇?”安緋瑤怒道,“就算你怕自己被選上和親,想先找個替罪羊,可為什么是我?”
“因?yàn)樗完R氏一樣,同樣有心無力,這件事……換成別人,她們做不成,所以只能是你!鼻鼐U答道。
“……”安緋瑤茫然。
“你是不是覺得,讓怡蘭和親,本妃——會順?biāo)浦?”秦綰看著李恬,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安緋瑤聞言,像是被人當(dāng)頭澆了一盆冷水似的,寒徹心扉。
這是陽謀……李恬根本不怕秦綰調(diào)查流言的真相,反正散布謠言的是闞氏,而流言造成的結(jié)果,李恬以為,秦綰應(yīng)該會很高興順?biāo)浦,把癡心于她夫君的自己送出去和親。這件事最后除了犧牲自己之外,會皆大歡喜。
“怡蘭。”秦綰轉(zhuǎn)頭,忽的說道,“若是本妃現(xiàn)在說,以側(cè)妃之位迎你入府,你答應(yīng)嗎?”
所有人都不禁驚呆,然而,僅僅幾息之間,安緋瑤更憤怒地瞪回去:“我是堂堂郡主,天之驕女!除非你秦綰自請下堂!”
“聽見了么?”秦綰又看向癱軟在椅子里的李恬,嘲諷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愿意自甘下賤的,本妃雖然不喜怡蘭,但也不會刻意為難她!
李惜有些恍然,這才想起,似乎從攝政王大婚之后,安緋瑤就沉默了許多,就算秦綰先一步離京,也沒見她趁機(jī)追著李暄跑了。或許對于安緋瑤來說,多年癡戀,只要還有一絲機(jī)會,她都會想爭一爭,可事成定局,她也從未想過要以妾禮入府。那么,聽說襄平大長公主正在給她相看之事也不是傳聞了。
“來人,送怡蘭郡主回公主府,傳本妃口諭,怡蘭郡主言行有失,禁足十日,由大長公主好生管教!鼻鼐U開口道。
“什么?”安緋瑤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原本心里升起的一點(diǎn)感激也瞬間化為烏有。果然,這世上最討厭的就是秦綰這個女人了!不對,這時候禁足,讓她怎么去找李恬和闞氏算賬?
“郡主,請!鼻劓缇筒荒蜔┧,直接抓著她的手臂帶出去,三兩下交給了暗衛(wèi)。
“三公主……”秦綰對上李恬恐懼的目光,不覺微微一笑,“你確實(shí)是自作聰明,本妃再怎么也不能把先帝僅剩的骨血送去和親,不過公主對先帝的孝心顯然不夠,那就手抄《妙法蓮華經(jīng)》百便,為先帝祈福吧。在抄完之前,公主就不要想別的了,否則用心不專,佛祖也會不高興的。”
李惜和梅夕影聽得目瞪口呆。
《妙法蓮華經(jīng)》一共六萬九千余字,加上佛經(jīng)的字體文理都很深奧艱澀,三公主那樣的人連看都未必能看懂,說不得有些字都不認(rèn)識,抄一遍都極耗功夫了,何況是百遍?這……應(yīng)該說,三公主這輩子還有抄完的那一天嗎?
不過李惜也沒想去求情,她從不覺得自己在秦綰眼里有多大分量,或許她還不如李悅,能保住自己就不錯了。何況李恬確實(shí)是做錯了事,那就應(yīng)該接受懲罰。
秦綰沒再看一眼臉如死灰說不出話來的李恬,對李惜點(diǎn)點(diǎn)頭,走出門去。
“秦姐姐!”李惜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好奇地問道,“你從哪里知道三妹說的那句話的?”
要說秦綰派人日夜監(jiān)視流芳宮……那簡直就是開玩笑。圖的什么?
“事先確實(shí)是不知道。”秦綰也沒覺得這話冒犯,低笑道,“只不過,三公主和闞氏見面,身邊總不會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的,既然知道是她,審一審幾個宮女有什么難的!
“……”李惜啞然。的確,以秦綰的身份,對付這種事根本不需要委婉。李恬最錯的就是,她以為自己是聰明人,卻把別人都當(dāng)成傻瓜。
“放心,不關(guān)你的事!鼻鼐U頓了頓,又想起那個悲劇的喬太后,不由得心中一軟,柔聲道,“你現(xiàn)在也沒個長輩為你打算,若是你能放下了,有什么打算,可以跟我說說!
梅夕影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趕緊悄悄拉了拉李惜的衣袖。
李惜怔了怔,猶豫了一會兒,很平靜地說道:“謝謝姐姐,婚姻大事……也沒有我自己置喙的余地,但憑姐姐做主吧,橫豎姐姐總不會害我!
秦綰莞爾一笑,握了握她的手。
“花家,姐姐要如何處置?”李惜又問道。
“既然闞氏對和親之事如此上心,那就讓她女兒去就是了!鼻鼐U毫不動容道,“花解語夫家牽涉廢太子謀逆一案,花解憂和親西秦,也算是為南陽侯府功過相抵了!
“姐姐說的是!崩钕мD(zhuǎn)頭,與梅夕影相視一笑。
不管一些想往上爬的官員有什么想法,可那些姑娘們誰也不愿意去和親。
夏澤天就算人品再好,也是西秦人,現(xiàn)在是同盟,以后萬一哪天打起來,嫁過去的姑娘要如何自處?世子妃算什么,沒有娘家做后盾,要廢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如今有一個花解憂挽救東華無數(shù)貴女于水火之中,當(dāng)然是功德無量。說到底,李惜也不是圣母,她總是要優(yōu)先為自己和朋友們考慮的,比如梅夕影也在被選之列。為此犧牲一個花解憂又如何,何況那還是個自己作的。
雖然花解憂的身世不光彩,可明面上好歹也是南陽侯嫡女,配西秦鎮(zhèn)南王世子說得過去。
秦綰覺得,可以提前為夏澤天默哀一下。
花解憂,聽說那可是比花解語更極品的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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