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花朝節(jié)。
因為攝政王府沒有女性長輩,一大早,汝陽大長公主就帶著柳碧君來迎客,另外還有來幫忙的長平公主上官純。
晌午前,得了邀請的客人就陸續(xù)來了,和秦綰私交好的,比如凌霜華、李悅、唐紫嫣、柳湘君等人都是來慣了攝政王府的,自顧跑去喜歡的地方喝茶,自個兒湊成一堆,不夠熟的夫人小姐也不好意思湊進來。而那些朝臣家的主母和姑娘有兩位公主招呼著,也沒什么不滿的。
東方牧的夫人劉氏只帶著嫡長媳來,白荷剛出月子,身體不怎么好,就只遣人送了禮物來。
顧星霜扶著八個月肚子的葉靈走進桃林暖閣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很是熱鬧,連舞陽長公主李惜也被李悅拉了來,幾個人正圍在桌邊看著什么,嘰嘰喳喳討論得熱鬧,另一邊的窗下,梅夕影和唐紫嫣擺開了棋局。
要說從前梅夕影跟秦綰不熟,還不如李惜,但架不住人家兄長如今是王妃跟前的人,要論氣親疏,李惜反而要往后退了。
“顧夫人,快這邊坐下!迸w里伺候的是聆風,趕緊搬了張軟椅過來。
“放那兒好了!比~靈笑瞇瞇地指指窗邊。
“阿靈,觀棋不語啊!泵废τ邦^也不抬地說了一句。
“我保證不開口還不行嘛!比~靈扶著肚子坐了下來。
聆風又轉(zhuǎn)身端來事先備好的紅棗茶。
顧星霜確實耐不住寂寞的,湊到了凌霜華和柳湘君中間,好奇道,“你們在看什么呢?”
“禮單呀!绷杷A揚了揚手里的冊子。
“禮單有什么好看的!鳖櫺撬涿。
攝政王妃生辰,不管高不高興,從皇帝開始,到六七品的小官,至少面子上都要送一份禮的,連太師府也不例外。
“從前喬太后還是皇后的時候,禮單都沒這個好看!崩類偯蜃煲恍Α
“那不至于吧。”顧星霜也湊過腦袋去看。
“因為后宮生辰,禮物也是以各府后院女眷的名義送的!崩钕Ф俗种钢钢Y單上一個個名字,感慨道,“可是你看看攝政王妃生辰的禮單,送禮的有好多是臣子,還有外臣呢!
不僅是在京城的楚迦南、龔嵐、蕭無痕、顧月白父子、凌子霄這些官員武將,還有雍州的章重錦、江州的聶禹辰、錦州的柴廣平、云州的蔡慶——這位襄城郡守終于坐到了云州刺史的位置,就連遠在南楚的冷卓然和上官英杰都有重禮送來。而冷卓然那邊送來的東西更雜亂些,還包括不少將軍托他一并送來的。
“哎呀,這位柴刺史真好玩,送來的居然是萬民傘,真不是作秀嗎?”顧星霜驚呼道。
“那倒不是!绷杷A笑道,“三年前秦姐姐在錦州打退倭寇救了不少人,這幾年生辰因為小郡主年幼,王府都沒有大辦,也是今年才有機會送上來。是不是?紅衣小仙女?”
邵小紅扮了個鬼臉給她。
“秦姐姐真了不起!绷婢荒樀某绨。
大家都明白,因為就連皇后也不過是皇帝的附屬,而秦綰卻是以獨立的身份立于朝堂之上的,也就是杜太師那一群迂腐清流死都不肯承認,好像把秦綰視作李暄的附屬就能扯塊遮羞布似的。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桃林里隱隱傳來一陣喧嘩。
“聆風,去看看誰在大呼小叫的呢。”邵小紅喊了一句。
“是!瘪鲲L笑著答應(yīng)一聲,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回來時臉色卻有幾分古怪。
“怎么啦?秦姐姐的生辰宴,還有人敢搗亂不成!绷杷A一挑眉。
“是定國公府的鐘蓁小姐、北敬候府的高月蓮小姐,還有北敬候府的大少夫人杜氏。”聆風答道。
眾人楞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這個“杜氏”是杜太師之女,當年也是京城閨秀中有名的才女杜芊兒。
“我怎么記得這幾位都是沒收到帖子的?”柳湘君脫口而出。
“不速之客啊,真是不要臉。”顧星霜接了一句。
“不要臉也得來!币贿叺拿废τ胺畔乱幻逗谧,淡淡地道,“今天的生辰宴上,哪家的女眷沒有出現(xiàn)的,不用明天就會傳遍京城,被攝政王妃厭棄的人……這可是面子里子都丟光了。而只要來了,外人有多少知道其實她是不速之客呢?”
“說起來,她是怎么進來的?”柳湘君好奇道。
三年前,秦綰可是就能把沒有帖子的怡蘭郡主安緋瑤關(guān)在門外的,何況現(xiàn)在。未來的皇后?呵呵。
“是在門口遇見了端王妃!瘪鲲L的臉色不太好看。
秦珍和王妃的關(guān)系如何是秦家的事,王妃并不喜歡讓外人看安國侯府的熱鬧,好在這些年秦珍關(guān)起門來過日子,低調(diào)做人,像是隱形似的,也沒鬧出過什么麻煩來,有時候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都會忘記王妃還有這門親戚。誰知道秦珍居然這個時候惹出事來——畢竟是攝政王妃的妹妹,秦珍要帶人進來,無論攔不攔,都是被人看笑話。
“我去看看吧!崩钕д玖似饋。
暖閣中的姑娘互相看看,都沒有反對。
秦綰不在,李惜身份最高,又是長公主,有什么事都好處置。
“我也去,我保護惜姐姐!鳖櫺撬似饋。
“那我也去吧!绷杷A笑著舉手。
暖閣中頓時笑聲一片。
“我也體會一下秦姐姐的做派,帶兩個武功高強的女侍衛(wèi)多氣派。”李惜也笑。
三個姑娘說說笑笑地走出去,沒多遠就看見了和鐘蓁他們對峙的人,不由得楞了一下。
比起鐘蓁三人身后還跟著丫鬟,一行足有七八人,對面……四個女孩兒,看起來最大的那個也頂多十一二歲,最小的……嗯,小郡主年紀雖小,氣場可一點兒都不輸人。
“小昭姑姑,這是誰惹您生氣了?”李惜仿佛沒看見彌漫的火藥味,笑吟吟地走過去。
“惜惜。”李昭拽著她的衣袖一蹦,香香軟軟的身子撲進了李惜懷里,摟著她的脖子親了一口。
李惜看過去,又笑著點點頭:“秦四小姐、言小姐!
秦瓏作為安國侯府的掌上明珠,李惜自然是很熟悉的,言雪是言鳳華遺孤,言鳳卿的侄女,也算是臉熟,倒是另一個看起來和言雪差不多年紀的黃衣女孩兒眼生得很,不過能和李昭秦瓏在一起的,哪會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
“陸淺見過長公主!迸郝渎浯蠓降匦卸Y。
“你是哪家的姑娘,竟然如此不知禮義,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的嗎?”李惜還沒想到陸淺是誰,對面的高月蓮就見著嗓子喊了一句。
北敬候府同樣是這些年被冷待的勛貴之一,和定國公府還是姻親,高家大小姐自然是要站在鐘蓁這邊的。
“皇商陸家。”陸淺答道。
高月蓮楞了一下,原本略顯刻薄的臉上抽了抽,幾乎沒忍住笑出來:“一個小小的商戶之女……”
“陸家雖是商門,可我陸淺自幼師承前科探花,承教于青鹿書院董大師一脈,‘不知禮義’的評價是擔當不起的。”陸淺一抬下巴,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你!”高月蓮氣急,轉(zhuǎn)頭喝道,“愣著干什么?還不把那丫頭抓起來掌嘴!”
“大膽!”李惜怒道。
“公主殿下難道也允許一個商戶女對侯門貴女不敬。”高月蓮不服道。
李惜都要被氣笑了,侯門貴女?那也要看是哪個侯門!何況,這是要多傻才會聽不出來人家小姑娘說出“皇商陸家”四個字的驕傲?那能是沒有底氣的么。
“原來是陸小姐!辩娸铏M了一眼自家表妹,微笑著招呼。
“前倨后恭!绷杷A冷冷地吐出一句話。
“來人,請高小姐出去!弊屓艘馔獾氖,說出這句話的竟然是秦瓏。
“你憑什么讓我出去?”高月蓮一臉的不可置信。
“憑我姓秦!鼻丨囈宦暲浜摺
“是,小小姐!瘪鲲L笑容可掬地道,“高小姐,請吧!
“表姐!”高月蓮一跺腳,拉著鐘蓁的衣袖撒嬌。
“這位……”秦瓏仿佛是猶豫了一下,轉(zhuǎn)頭問道:“惜姐姐,這位鐘小姐,怎么稱呼才好?”
“這位是未來的皇后,自然要隨皇弟稱呼攝政王妃一聲‘叔祖母’,秦四小姐是王妃的妹妹,這個么……”李惜涼薄地說道。
皇家的輩分本來就亂,就像李惜李悅和秦綰姐妹平輩論交,可卻稱呼秦綰的女兒為姑姑,這雖然也有李昭姓李的關(guān)系,但算起來也夠亂的了。可真要認真論起輩分來么……這位未來皇后也真是夠悲催的了。
“月蓮,你先回去吧。”鐘蓁淡淡地道。
高月蓮臉上一白,又狠狠地瞪了一眼秦瓏和陸淺,但卻不敢違拗自家表姐,帶著侍女連李惜都沒理,自顧走了。
“不知禮義!绷杷A一聲嗤笑,把高月蓮之前的話還了回去。
“表妹自幼被嬌寵慣了,還望長公主不要和她一般計較。”鐘蓁淺笑道。
“本宮自然不會和一個不知所謂的丫頭計較,倒是芊兒……許久不見了。”李惜一聲輕嘆。
曾幾何時,杜芊兒也是她們中間的一員,只是世事弄人。
“見過長公主。”杜芊兒面無表情地行禮。
“賓客都在正廳,順著小路一直往前走就行禮!崩钕е噶酥,又看向懷里道,“小昭姑姑要和我們一塊兒玩嗎?”
“我們才不是來玩的呢!崩钫研Σ[瞇地道,“淺淺要看她堂嫂長什么模樣,我們陪她一起來的!
“湘君在暖閣呢,走吧!绷杷A笑笑,又贊道,“陸家的姑娘,果然氣勢不凡。”
“那是,綰姐姐教的。”陸淺一臉的理所當然。
她自幼隨著陸煥行商,走過的地方多,當年才七歲,跟著秦綰參加南楚國宴也不怯場,何況這里只有一個公主呢。
“恭送公主。”鐘蓁和杜芊兒目送她們離去,也只能轉(zhuǎn)回正廳去。
雖說想和京城最頂級的那些貴女拉交情的主意行不通,但正廳里有資格來的都不是普通人家,定國公府正需要重新融入那個圈子。
直到桃林中的人都散去,秦綰和喻明秋才從幾株桃樹后轉(zhuǎn)出來。
“女人啊,真是麻煩!庇髅髑飺u頭道。
“惜兒還是不夠!鼻鼐U有些無奈。
其實李惜就能把高月蓮趕出去,可決斷力居然還不如秦瓏一個七歲的女孩兒,身為東華的嫡長公主,太過沉穩(wěn)了未免顯得優(yōu)柔寡斷,尚需調(diào)教。
“說起來,今年最重的一份生辰禮是陸家送的吧。”喻明秋道。
“誰也不能跟陸煥比身家啊!鼻鼐U也笑。
有皇室的支持,而陸煥的本錢手段人脈一樣不缺,生意哪有做不好的。
就在這時,半空中傳來一聲響亮的鳥鳴。
秦綰抬起頭,微微瞇了瞇眼睛。
“那只翠鳥……唐兄去宿州的時候帶走了吧?”喻明秋驚訝道。
“最貴重的那份禮物……還真不好說呢!鼻鼐U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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