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小說網(wǎng)】,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中年道人沒有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站在一旁,仿佛余簾的看重、君陌的沉默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便在這時,雨水變得小了些,街上再次傳來蹄聲與車輪碾壓道石的聲音,鎮(zhèn)那頭的烤紅薯鋪關(guān)了,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家和中年男人父子倆坐著牛車冒微雨而行,在肉鋪前稍作停留,兒子捧了兩個熱糊糊的烤紅薯出來。
余簾和君陌接過烤紅薯,點頭致意,老人家抹掉白發(fā)上的雨珠,輕拍黃牛的粗頸,說道:“今后想再在鎮(zhèn)上吃就難了。”
他家一直在桃山前的小鎮(zhèn)烤紅薯,烤了整整千年時間,由祖輩傳到當代,從未斷了傳承,除了替書院看著神殿動靜,最重要的原因是夫子喜歡吃他家的烤紅薯,還必須是原來的爐子,在原來的小鎮(zhèn)。
大戰(zhàn)即將開始,烤紅薯的父子撤離了小鎮(zhèn),那些隱在雨水里、小鎮(zhèn)外的神殿騎兵竟是沒有人敢攔阻,沉默地讓開了道路。
余簾撕開烤紅薯微焦的硬皮,用小指頭挑出些紅色的薯肉遞入嘴里,抿著細嫩雙唇咀嚼半晌,覺得雖然好吃,但也不像老師說的那般夸張。
君陌想了想,沒有當場就吃,而是用手帕把烤紅薯仔細包好,放入懷里,然后望向那名中年道人,目光穿透秋雨,不知落在何處。
余簾在他身旁提醒道:“那帕子是我的。”
君陌說道:“那是師兄的。”
余簾有些惱火,不再理他,拿著烤紅薯,望著檻內(nèi)的屠夫說道:“道門能否存續(xù),觀主不關(guān)心,你更沒道理關(guān)心。”
前一刻說紅薯及手帕,下一刻便談道門與人間,生活與神圣從來都不那么容易統(tǒng)一和諧,所以她的言行便顯得有些可愛。
今日小鎮(zhèn)落秋雨。她似乎刻意讓自己在往可愛的路子上走。
屠夫微微挑眉,說道:“你這后輩如何能懂?”
余簾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街邊沒有垃圾桶,隨手將不想吃了的烤紅薯扔到被雨水浸濕的地面上,說道:“不就是兩邊下注?”
屠夫濃墨般的眉挑的越來越高。
余簾說道:“酒徒跟著觀主去了,不管是助拳,還是陰惻的窺視。就算他押注在那邊,你來桃山,自然是想跟著被觀主拋棄的道門下注,我很不理解的是,為什么你們就沒一個愿意跟著我書院下注?”
屠夫嘲諷說道:“因為書院沒有昊天。”
余簾面無表情看著他,看了很長時間。然后說道:“難道道門有?不要忘記兩邊下注,最容易兩頭落空。”
屠夫沉默片刻,說道:“如果我殺死你們,可以站在河岸上等著結(jié)局出現(xiàn),無論誰勝,對我都沒有任何壞處。”
余簾說道:“你一定要看到結(jié)尾?”
屠夫說道:“是的。”
余簾帶著幾分恨其不爭的神色說道:“果然已經(jīng)腐朽不堪!除了旁觀,除了像條狗一樣地等著。就不敢做些別的有趣的事情!”
屠夫走到出肉鋪門檻,拾起地上那柄刀,看著被秋雨切割成無數(shù)細條的灰暗天空,說道:“等你們活的足夠久了,也會像我們一樣小心。”
君陌一直沒有怎么說話,此時聽到他的這句慨嘆,開口說道:“那樣小心的活著,活的越久。或者越?jīng)]意思。”
說完這句話,他帶著余簾向鎮(zhèn)外走去,秋雨灑落在師兄妹二人的身上,微顯濕意,街上的雨水被腳步踏出啪啪的響聲。
站在秋雨里的鎮(zhèn)口,君陌說道:“我沒有看到。”
余簾眉間隱有憂色,說道:“按照葉紅魚的回憶。那卷落字卷應(yīng)該還有殘余,如果不在那道人手里,現(xiàn)在是在哪里?”
此時中年道人在遠處說道:“二位遠道而來,何不上山為客?”
余簾轉(zhuǎn)身。看著他說道:“惡客不用人請,今日免了。”
中年道人說道:“二位先生總要有所見教。”
余簾說道:“我是千年來深入西陵、離桃山最近的魔宗宗主,只憑此點,我便很滿意,屠夫如果不動手,我為何要動?”
君陌比她要直接的多,看著中年道人說道:“見教不敢當,只是傳一句話與神殿諸人,自今日起,桃山只能進不能出。”
中年道人神情微變。
便在此時,天空雨云里忽然響起一道雷鳴。
小鎮(zhèn)內(nèi)外的千余騎西陵神殿騎兵,還有那些隱藏在山野樹林間的神官及執(zhí)事們,聽著君陌的這句話,聽著這聲雷,怔然不知如何言語。
平淡尋常隨意的一句話,卻是霸氣到了極點。
仿佛是要替君陌的這句話做證明,秋雨深處隱隱傳來密集的馬蹄聲,大地微微顫動,水洼里積著的雨水顫出點點輕波,明明還在遠處,因為來勢太過兇猛,竟給人一種風(fēng)雷席卷大地,連秋雨都要吹走的感覺。
北方,徐世親自領(lǐng)軍的大唐鐵騎,于晨時突破西陵神殿的三道防線,抵達距離桃山四十余里地的橋邊鎮(zhèn)。
東方,觀海僧率領(lǐng)的數(shù)百名爛柯寺僧兵,冒著秋雨沉默地行著軍,至于那幾位弈道大師在內(nèi)的佛宗強者,應(yīng)該會到的更快一些。
西方,滿頭銀發(fā)的程立雪,在雪樹鄉(xiāng)召集天諭神殿舊屬,已然快要接近,他望著桃山上那座自幼生長的天諭神殿,沉默而感慨。
南方,無數(shù)秀劍閃出劍光,陰晦的山谷里,無數(shù)被雨打濕的樹木迎劍而斷,血色肅殺的神輦和梨花白的王輦,在數(shù)萬大河軍的拱衛(wèi)下,緩緩靠近桃山,沿途遇到的西陵神殿執(zhí)事們,連話都不敢說。
桃山已然被圍,西陵神殿危在旦夕。君陌說,自此刻起,桃山只能進不能出,不是他太霸氣,而是書院現(xiàn)在有說這句話的資格。
令人感到震驚不解的是,書院方面并沒有馬上開始向桃山發(fā)起進攻,或者與小鎮(zhèn)上的屠夫有關(guān)系,似乎還因為別的一些什么原因。
書院好像在等什么。同時也有很多人注意到。在這樣重要、甚至可以說是最后的時刻,寧缺居然不在,而隆慶竟也不在。
……
……
之前的某日,寧缺在爛柯寺里結(jié)束了自己看石頭破裂的修行感悟過程,看著雨中殿前那數(shù)百個桑桑像,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挑出一個自己最滿意的石像放進懷里,那是一個桑桑側(cè)睡像。她睡在滾燙硬直的炕上,卻依然冷地縮在一起,想要鉆進某人的懷里,她的腳露在被褥外面,潔白的像是兩朵雪白的蓮花,嫩嫩的令人好生憐惜。
他在秋雨里離開瓦山。再次踏上尋找桑桑的旅程,只是這一次他要顯得有信心很多,似乎在冥冥里有所感知,直接便向著北方走。
瓦山之前便是宋國,宋國與燕國的交界處有座很不出名的小鎮(zhèn),他走進小鎮(zhèn)的那天,天空里忽然飄下雪來。聽聞是今年的初雪。
小鎮(zhèn)唯一的那家肉鋪已經(jīng)關(guān)了,書畫鋪還在,因為喜歡喝酒的酒徒不知去了何處,所以鋪子里面只有茶香與墨香。
寧缺走進書畫鋪,把在前個小鎮(zhèn)買的炸雞擱到桌上,望向那個背影有些微微佝僂的老板說道:“陪我喝兩杯?”
朝小樹轉(zhuǎn)過身,看著他搖了搖頭,還是取了兩個酒盅。
張三和李四聽到聲音。趕到前鋪,發(fā)現(xiàn)是他,不由嚇了一跳,下意識里到處望去,又用最快的速度扛起門板店關(guān)上,這才來與他見禮。
“見過小師叔。”
寧缺點點頭,示意他們自己拿碗來盛米酒。說道:“屠夫在桃山,酒徒在追師兄,不用理會那些事情。”
朝小樹說道:“我用了很長時間,才把這個局布置好。”
寧缺說道:“所以再如何謹慎也應(yīng)該?好吧。我承認我今天來就是想破這個局,我不想你們繼續(xù)這個局。”
朝小樹說道:“你能殺死他?”
寧缺沉默,以酒徒的無距無量雙重境界,就算大師兄和三師姐聯(lián)手,也不見得真能殺死,更何況是他。
“我要去北方一趟,我總覺得此行有些問題。”他靜靜看著朝小樹說道:“回長安城吧,嫂子孩子還有老爺子都在等你。”
朝小樹沒有應(yīng)下,舉起酒盅,說道:“喝了這杯酒。”
寧缺一飲而盡,表示誠意。
朝小樹說道:“然后走。”
……
……
寧缺被趕出小鎮(zhèn),只好揣著石像繼續(xù)向北行走。
他無法確知具體的位置,但知道在北方。
小鎮(zhèn)在宋燕之交,出了小鎮(zhèn)不遠,便進入燕境,在這里有一條與泗水平行的河流,由北向南流入大澤,再入大河,最終入海。
寧缺騎著大黑馬,在河?xùn)|岸的田野丘陵間疾走。
時值初冬,河水濕意被凝,常見霧氣深重,尤其晨時,極不似人間。
寧缺覺得在霧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河上的霧,仿佛變成了一面鏡子。
直到朝陽漸高,霧氣漸散,他才發(fā)現(xiàn),霧里沒有藏著鏡子,河那面并不是自己的影子,而是一個和自己一樣騎著馬的人。
那人也穿著黑衣,騎著黑馬,和他非常像。
區(qū)別只在于,寧缺穿的是黑色的院服,那人穿的是件黑色的神袍。
那人是隆慶。
……
……
(其實我很想讓朝小樹說:走一個?寧缺說:走著,然后喝了杯中酒,等朝小樹喝的時候,朝小樹說:那你走啊……各種不舒服,但這章寫的好,這個我可以確信,所以稍感安慰。)
手機用戶可訪問wap.觀看小說,跟官網(wǎng)同步更新.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