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跟陳長林隔遠站開只留意王世充四周的變化。他雖然沒可能改變高度但頭上卻刻意地扎上紅色的武士巾身上的武士服亦使他看來臃腫些。除非是有心人否則該看不出破綻尤其是各方均以為他早離城去了。
不過要待到李世民和突利過來和王世充應對時他才能放下心來因為連隨在李世民身旁的李靖亦只看了他一眼便沒再留意他。
他沒有注意他們在說什么更不擔心沈落雁會于此時動攻擊。郎奉負責在所有通往榮府道路上設置關卡哨站若敵人大舉來攻只會遭到迎頭痛擊。
由于可風的情報沈落雁定會將計就計于王世充返回皇城的途中才進行刺殺所以在宴會場地時反是最安全的。
聊不上幾句后這群掌握萬民生死的政治軍事家和巨富便三句不離本行地談起貨幣的問題可見此實有關天下民生經濟的要之務。
只聽有人道:現在人人私鑄以代替舊朝五銖錢但新幣質劣逐形成米、布等日用品價格大漲令人束手無策。
王世充道:若是出自官爐的錢幣品質上絕沒有問題;問題是出在民間的私爐錢上這些劣錢連錢上的字樣都模糊不清簡直只得一個輪廓。
李世民旁的長孫無忌嘆道:官爐錢卻產生另外的問題自漢以來金銀銅鐵鉛汞等礦產已漸歸官營。但舊朝為了保證有足夠的銖錢流通市面同時更要保持質素故必須大量開礦。楊廣便曾在武陵等十二個縣內開辟二十多個金場役民達六十萬死傷無數卻只采得五十多兩黃金廢地百里。采礦之官變成戕民之賊未見其利先見其害。
徐子陵聽得眉頭大皺他可以肯定寇仲從未想過這方面的事只有像王世充、李世民這類長期管政治民的人才會思索到這方面的問題。這長孫無忌不負智士之名說出來的話人深省。
他同時留意到突利亦非常用心聆聽腦際靈光一閃頓時體會到突厥人為何只通過由他控制下的中士人來進行侵略因為要治理這么廣闊的一片土地實非以游牧起家的民族所能勝任。所以突厥人一方面掠奪中原的財物子女另一方面則支持有作為的義軍。
李世民插入道:現在的所謂新幣不外是把舊朝的五銖錢熔掉改鑄;而民間的劣幣則是于在熔掉的五銖錢內加上其它鐵質雜物于是一文錢可化為幾文錢在有利可圖下更禁之不絕。唯一解決的方法就是天下重歸一統通過一個強大有力的中央杜絕此風。像現今的情況誰都一籌莫展。
徐子陵聽得心中佩服若非寇仲是自己兄弟在任他揀選一人的情況下怕亦只有選擇李世民作為未來治理萬民的君主。
這想法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李寇兩人無論誰勝誰負另一方都只有被殺命運此事該如何了局?
※※※
寇仲還想調侃這一向對他冷若冰霜的龜茲美女幾句豈知她已翩然去了。伏騫、邢漠飛和兩名吐谷渾美女則朝他迎來卻不知玲瓏嬌的離開是否為了避開他們。在伏騫引見下才知兩女較高的芳名莉安另一叫花娜。都是充滿異國風情更帶**中土美女罕有的野性和大膽瞧寇仲時比他看她們的眼光更要肆無忌憚。
尤其是花娜波浪形的栗色秀就那么自然寫意的披在肩上粉紅色的香唇棕色的美眸眼角朝上斜傾配著高隆的顴骨如絲細眉溫軟而富彈性的肌膚加上眉宇間誘人的風情愈看便愈有味道實不遜色于沈落雁、宋玉致那級數的美女。
寇仲不知兩女和伏騫究竟是什么關系避開了兩女充滿挑逗性的目光向伏騫笑道:
今晚以乎不宜動手呢!
伏騫目掃全場最后凝定在李世民、突利、王世充、榮鳳祥那組人處隨口應道:
要動手什么地方都可以動手榮老板該亦不會介意。不過我尚是初次參加你們漢人的盛宴不想破壞現在那和平熱鬧的氣氛。
寇仲感到他這漫不經意的幾句話似乎另有暗示語含玄機笑道:所以若在擂臺之上又或戰火連綿之地王子就可大展所長了。對嗎?
伏騫微微一笑岔開道:李世民旁那個正瞧著你的人是何方神圣?
寇仲一看苦笑道:這人叫李靖乃紅拂女的夫婿。
伏騫**頭道:此人確是非凡難怪可入紅拂女的慧眼紅拂女為何沒有來呢?
花娜嬌笑道:王子何勃直則問他呢?奴家猜他要過來了!
她的語音不純不和接兩字說成勃和則但卻別有種逗人的味兒。
李靖果然緩緩朝他們走來步履穩定有力自有一股逼人而來之勢。
伏騫贊嘆道:此人可作將相之才。
寇仲愕然道:王子只憑看看便知道嗎?那李世民又如何?
伏騫淡淡道:我最擅觀人于微之術。他見我們在談論他不但沒有絲毫不安之狀反主動來會兼且步伐間信心十足可知乃是果敢有為之士非是平凡之輩。
邢漠飛插入道:李世民肯重用的人該不會差到那里去。
此時李靖來到五人前施禮道:李靖見過伏騫王子。
接著望向寇仲道:可否借一步說幾句話?
伏騫哈哈笑道:李兄可否先答本人一個問題呢?
李靖目不斜視的迎上伏騫銳如利箭的眼神從容道:王子請賜問。
伏騫仰天長笑登時吸引了大堂內所有人的注意才朗聲道:貴主若幸得天下會否似楊廣的好大喜功向西域炫耀示威擴展國土?
廳內立時肅靜連侍候眾客的婢仆都停止走動只余樂音悠悠可見這幾句話的鎮懾力。
寇仲暗叫厲害即使突利、王世充也要側耳恭聆看看李靖如何回答。
這問題本該由李世民親自回答最妥當。但問題是李世民并非太子若搶著回答就擺明他要與乃兄李建成爭奪皇位的繼承權。
而且這更牽涉到李世民的抱負李靖答與不答都同樣不妥當若言詞閃縮的話只會令伏騫瞧不起他。
伏騫終出招試探。
李靖從容一笑道:不論誰得天下也該明白漢胡之別是在于地域習慣風土之殊其情實一也。人主者只患德澤不加而不必猜忌異類;蓋德澤洽則四夷可使成一家猜忌多骨肉也不免為仇讎。伏王子以為然否?
這番話連消帶打眾人都聽得由衷贊許。
伏騫再出一陣笑聲連叫了三聲好才壓下聲音向李寇兩人欣然道:兩位請自便!
※※※
寇仲與李靖繞過酒席從側門離廳來到靠廳而筑的游廊石欄處。
今早的大雨雖停了但天氣仍未好轉星月無光。欄外是個堆有假石山的魚池池旁遍植牡丹花卻因大雨而殘落花瓣浮在池面隨水飄蕩。
李靖沉聲道:小陵昨夜出城到了那里去?
寇仲很想諷刺他是否派了人十二個時辰的監視著城門出入口但念起終曾做過兄弟按下性子道:他因急事去了找朋友。
李靖嘆了一口氣道:唉!為何竟會弄至如此難以收拾的地步?
寇仲凝望池內游魚淡淡道:說得好!昨天我便差**給嫂子的紅拂掃得連小命都送掉。
李靖一震朗他瞧來道:什么?
寇仲聳肩道:沒有什么?我也不會怪她這叫愛夫情切嗎?
李靖無語良久好一會才有**難以啟齒的道:你們何時會返回南方?
寇仲露出一個苦澀辛酸的表情只要想起不幸的素姐他便感覺到所有的成就均是虛浮不實沒有任何可足炫耀之處滿腹無奈無處訴的道:你不要再理素姐的事好嗎?現在我們連怪責你的力氣都消失了。
李靖色變道:究竟生什么事?你今晚總有**萎靡不振的頹唐神態。
寇仲思前想后差**要大哭一場一咬牙揮手便去。
李靖探手抓著他的臂膀喝道:究竟生了什么事?
寇仲嗚咽道:素姐一生人最大的錯事就是認識了我們三個人夠了嗎?甩脫他的掌握蹌踉入廳。
※※※
寇仲剛沖進廳內迎面撞上一人對方一把扯著他道:正要找你!
寇仲此刻那有心情陪人說話沒好氣的道:侯兄有何貴干?
赫然是多情公子侯希白。
追到身后的李靖見他和人說話嘆了一口氣悵然走開。
其它賓客開始入席只余下李世民、王世充等幾組人仍在談笑閑聊。
榮鳳祥則和伏騫寒暄一片歡騰熱鬧的氣氛。
云玉真也來了與宋魯和柳菁喁喁細語不知在說什么。新增的賓客尚有白清兒、鄭淑明和鄭石如。
樂隊暫停演奏鞭炮聲、勸酒和說笑的戲謔聲少年男女嬉玩的喧叫不斷從前兩堂和后園里傳來比起來內堂的氣氛便嚴肅多了。
侯希白把寇仲扯到一角低聲問道:子陵兄呢?他為何不來湊熱鬧?我昨天見過妃暄她說已解決了和氏璧的事。
寇仲道:小陵他有事不能來你究竟有什么事?
侯希白的俊目朝已入席并排而坐的董淑妮、榮姣姣瞥了一眼。那一席是設在中央四主席之一差不多坐滿人包括王玄應、王玄恕兩兄弟在內全是年輕一輩人人搶著向兩女大獻殷勤。但兩女的目光卻不時朝寇仲和侯希白飄來顯示對他們很有興趣。
侯希白道:鋒寒兄和子陵兄有向你提過我曾跟蹤陰癸派妖女的事嗎?
寇仲這才省起徐子陵曾向他說過勉強振起精神道:怎么樣?究竟是誰?
侯希白湊近些許道:就是那穿云南蠟染的絕世美人兒。全場只得她一人穿這種衣服顯是非常愛出風頭。
寇仲從來不大留意女孩子穿什么衣服只憑直覺感到她是否好看。皺眉道:你是對女孩子的專家我卻是一竅不通不說那么深奧行嗎?
侯希白啞然失笑道:我不方便指**她出來因為全場的年輕女子都在對我們虎視眈眈。臘染的特色就是在浸染的過程中因臘角裂被染料沿裂隙滲入逐成千差萬化的冰炸紋變化自然毫無定式色調素雅而變化萬千。
寇仲這才覺董淑妮的彩衣正是那個樣兒一震道:你不是說那衣作藍紅間色的刁蠻女吧?
侯希白喜道:寇兄果是一**便明正是此女絕對錯不了她是誰?
寇仲倒吸一口涼氣道:竟非榮姣姣而是她真令人意想不到不過她的輕身功夫確非常好只是不知她亦深諳武技而已。
侯希白催道:她是誰?
寇仲苦笑道:她就是王世充的外甥女但應不會是陰癸派的妖女。
心忖我還和她有過一段香火緣。此女的高明處是自認輕功了得而武功平常而他們則從未懷疑過她的話因為她實在沒有說謊的理由。
侯希白愕然道:你敢肯定嗎?
寇仲道:若她真是陰癸派的妖女我和小陵早完蛋哩!還怎能和你在此說話。
榮鳳祥的笑聲打斷了各人的談話接著他情意殷勤的招呼眾賓客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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