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山城由數百大小院落組成院落各成體系又是緊密相連以供奉歷代祖宗神位的宋家祠堂為中心。每個院落均分正院偏院間隔結構無不選材精良造功考究。
在嘉微的晨光里寇仲與宋缺并肩來到與磨刀堂毗鄰的明月樓步入庭園一位白斑斑的老人正在修剪花草斜斜瞥兩人一眼后便視若無睹的繼續工作。
寇仲心中大訝宋缺笑道:方叔是山城內唯一不怕我的人因為自幼就由他侍候我。
寇仲**頭表示明白穿過兩旁花木扶疏的長廊是一道跨越池塘的長石橋四周樹木濃深頗有尋幽探勝的氣氛池塘另一邊就是門士正中處懸有刻上明月樓三字木雕燙金牌匾的兩層木構建筑物。木門隔窗均是以鏤空雕花裝飾斗拱飛檐石刻磚雕精采紛呈。
宋缺在橋中停步憑欄俯凝視正在池內安詳游動的魚兒道:你的身法是否從魚兒領悟出來的?
寇仲佩服道:閥主真厲害這都給你瞧穿瞧透。
宋缺搖頭嘆道:到現在我才明白甚么是天縱之材徐子陵比之你如何呢?
寇仲道:子陵是這世上唯一能令我真正佩服甚或害怕的人幸好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如若他肯全力助我去取天下我會輕松得多。
宋缺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強。來吧!不要讓他們久等哩!寇仲為之愕然誰在等他們呢?徐子陵給小孩的叫聲驚醒過來接著是韓澤南夫婦撫慰孩子的聲音小杰睡回去后韓澤南低聲道:小裳!你覺得那弓辰春是怎樣的人?
徐子陵本無心竊聽人家夫妻間的私話但因提到自己自然功聚雙耳看韓妻怎樣回答。
被稱為小裳的韓妻壓低聲音道:他的樣貌雖兇悍但言談舉止均像極有修養的人對小杰亦相當慈祥愛惜相公是否想請他幫忙唉!人心難測相公雖三思而行。
沉吟片晌后韓澤南道:他雖名不傳於江湖但只看他毫不費力就迫退合一派的人此人武功之強足可與解暉之輩相媲美。若他肯幫手我們或能擺脫那些人。
小裳嘆道:他為何要惹禍上身?韓澤南道:他若拒絕我們也不會有損失。我有個奇怪的感覺他似乎真的很關心我們。
小裳道:這正是妾身最害怕的地方最怕他是另有居心。
韓澤南苦笑道:憑他的身手在這天下紛亂的時勢要對付我們一家三口實在易如反掌何須轉轉折折。那個姓雷的江湖客和他閉門談了一整天不知會說些甚么話。
小裳道:到九江再說吧!說不定我們可把追兵撇甩那時海闊天空可任我們飛翔哩!
徐子陵睡意全消起床穿衣往甲板走去。
寇仲跟在宋缺身后進入與磨刀堂同樣規模宏大的明月堂只見數名宋家的年青武土正為他們擺開一桌豐盛的早膳宋智、宋魯兩人則虛位以待。見到宋缺時兩人神態恭敬顯示出宋缺在宋閥內無上的威權。
分賓主坐下后宋缺揮手不意眾年青武土退出樓外向宋魯道:玉致呢?
宋魯答道:她剛才仍在梳洗整裝該快到哩!
寇仲此時深切體會到宋缺行事莫測高深的風格只是桌上熱氣騰升精巧講究的各式菜肴便知廚子至少要在半夜起來工作而那時他正和宋缺在打生打死。可見宋缺早在這之前已對自己作出準確的判斷始有眼前的筵會。
想起即將見到宋玉致心中實是既喜且驚皆因既不知宋玉致會如何款待自己更不知宋缺會如何處置他們。
宋缺神采飛揚興致勃勃的為三人斟酒向寇仲道:這是杭州特產桂花酒不但酒味醇厚柔和可口兼且有安神、滋補、活血的作用多飲亦無害。
寇仲瞧往杯中色作琥珀的美酒透明清亮一陣桂花的幽香中人欲醉不用喝進口內已有飄然云端的曼妙感覺。
單看桌上所用器皿無論杯、盤、碗、碟瓶、樽、陜、盞均是造工精細情趣高雅。最特別是皿具所用釉彩狀似雨**於黑色釉面上均*布滿銀白色的放射狀小圓**大者如豆小者若粟銀光褶褶。亦只有這種名貴的器皿才配得起宋閥然於其他諸閥的地位。
宋智見寇仲留神觀看桌上用以盛載名酒美食的器具笑道:這種雨**釉又稱天目釉尺瓶寸盂均被視為不世之珍甚至碎片亦可與金玉同價。
我們搜尋多時亦只能集齊此套。
這是第二趟與宋智坐下說話感覺上有天淵之別。
寇仲從宋智親切的口氣清楚曉得他把寇仲當作自己人。
出奇地由宋魯領頭舉杯祝酒笑道:近十年來尚是次見到大兄這么多笑容這杯就先敬大兄下一杯才輪到小仲。
宋缺啞然失笑道:魯弟定是把這話在心內蹩足十年到今天才可乘人之危的傾情吐露。哈!飲勝。
接著輪番敬酒數巡過后宋缺忽然淡淡問道:師道是否愛上那高麗來的女子。
寇仲在摔不及防下有**手忙腳亂的答道:這個哩!閥主請勿為此動氣實情是……
唉!我也脫不了關系因為……宋缺截斷他道:其中情況我們從他遣人送來的書信知道詳情故不用重覆。我只想知道憑少帥的觀察師道是否愛上那叫傅君瑜的高麗女子。
寇仲不敢騙他苦笑道:嚴格來說二公子該是愛屋及烏但會否因此漸生情愫則非常難說。
宋智和宋魯由宋缺問起宋師道開始都不敢置一詞半語可推想宋缺曾為此大電霆故沒人敢插口。
宋缺沉吟片刻忽然舉筷為寇仲夾菜像忘記了宋師道的事般微笑道:這是麻香雞趁熱吃才酥脆可口。聽說你和子陵曾在飛馬牧場當過廚子該比我們更在行。
寇仲嘗過一口動容道:比起弄這麻香雞的高手(.2.)小子差遠哩!
宋缺轉向宋智道:天君席應那方面有甚么新的消息?
宋智道:據前天才收到來自獨尊堡的飛鴿傳書席應尚未露面但陰癸派的棺棺卻曾在成都現身。
寇仲的心中打了個突疙不由為徐子陵擔心起來忍不住問道:天君席應是甚么家伙?
宋魯笑道:席應是邪道八大局手榜上名列第四的魔門局手僅次於祝玉妍、石之軒和趙德言之下昔年曾慘敗於大兄手下逃往域外多年后最近重返中原還公然向大兄示威該是魔功大成才敢這么放恣。
宋智冷哼道:若他真的有種該登上山城正式挑戰現在卻遠遠躲在四川張牙舞爪顯然心懷不軌。
宋缺臉容變得冷酷無比緩緩道:就算祝玉妍膽敢撐他的腰他亦難逃魂斷我宋缺刀下的宿命。
足音輕響宋玉致來了。
這風姿綽約的美女不施脂粉秀在頭上結了個簡單的髻飾身穿白地藍花的褂裙腰圍玉帶清麗宛如水中的芙蓉花。帶**蒼白的臉色減去她平日三分的剛強多添幾分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的美態。
她故意避開寇仲灼熱的目光坐到宋缺的另一邊。
宋魯愛憐地為她添酒。
宋缺有**不悅道:致兒何事擔擱?
宋玉致輕垂眷低聲道:剛接到成都解堡主的飛鴿傳書天君席應於前晚被重出江湖的岳山空手擊殺於成都散花樓親眼目睹者尚有川幫的范卓和巴盟的奉振。
寇仲失聲叫道:甚么?
宋缺等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連宋玉致亦忍不住朝他瞧來不明白他的反應為何比在座任何人都要急和激烈。
寇仲定過神來尷尬一笑又趁機迎著宋玉致清澄的眼神深深一瞥。
宋智把目光移往神情肅穆的宋缺道:此事確是非同小可難道席應的紫氣天羅仍未臻大成之境?
宋玉致道:據范卓和奉振覆述當時的情況席應的紫氣天羅威力驚人只是敵不過岳山赤手空拳施展的換日。此戰立合岳山重新登上**尖高手(.2.)的位置。
宋魯吁出一口涼氣道:岳山此人一向心胸狹窄此番練成換日定會到川城來生事。
宋缺油然道:我最怕他不來。
忽然仰天長笑道:好一個霸刀岳山請恕我宋缺低估了你。
轉向宋玉致吩咐道:立即通知成都那邊不論他們用甚么方法也務要找到岳山的行蹤我已因出門對付崔紀秀那幫人而錯過席應今次再干容有失。
寇仲心叫乖乖不得了無奈下只好苦笑道:閥主恐怕今趟亦要失望哩!
眾人愕然朝他瞧來。
寇仲硬起頭皮道:因為這個岳山是假的。
宋缺神色不變道:此話何解?
寇仲挨到椅背處拍桌嘆道:殺席應的只是載著個由魯妙子親制的岳山面具的徐子陵這小子真行連在邪道鬲手榜上排列第四的人都給他宰掉。
包括宋缺在內眾人無不動容。
寇仲再解釋(.2.)一番后道:小陵定是在武道上再有突破否則不會厲害至這等地步。
今次輪到宋缺苦笑道:這叫一場歡喜一場空將來的中原武林怕該是你和徐子陵兩人的天下。
接著平靜地宣道:我已代表宋家和少帥達成協議我們宋家雖不直接卷入少帥爭天下的戰爭中但卻在后援各方面全力支持他。假若少帥兵敗一切休提如若他終能統一天下玉致就是他的皇后諸位有否異議。
宋智和宋魯都沒有說話只宋玉致俏臉倏地飛紅霞色直延至耳根垂下頭去。
宋缺長身而起來到寇仲身后探手抓緊他肩頭道:膳后玉致會送少帥一程至於其他行事細節你們仔細商量吧!
言罷哈哈一笑飄然而去。
徐子陵卓立船頭處欣賞河光山色心中思潮起伏。
韓澤南兩夫婦的武功相當不俗韓妻小裳更是高明足可置身江湖名家之林究竟是甚么仇家令他們如此慌張害怕。
憑他弓辰春擊退合一派的威風小裳仍以惹禍上身來形容他的出手幫忙可知他們的仇家實力龐大且有至少能與他相擄的高手(.2.)在其中好心腸的小裳才害怕會連累自己。
正思忖間林朗來到身后恭敬道:弓爺原來是真人不露相難怪以侯公子的恃才傲物也肯為弓爺奔走安排。
徐子陵心中好笑他從未說過自己武功低微故何來真人不露相可言;但他的而且確沒有露相皆因戴上面具。順口問道:今天是否會泊岸呢?
林朗**頭道:前方的大城就是巴東郡我們會在那里停半個時辰好補充糧水。
徐子陵極目瞧去隱見城墻的輪廓兩岸林木間的房舍數目大增不像先前的零落。
此時雷九指來了兩人遂結伴到艙廳吃早膳。
他兩人是最早起床的客人坐好后烏江幫的人都爭著侍候他們雷九指當然是叨了徐子陵的光。
閑聊幾句后雷九指三句不離本行又講起賭經來今次說的是牌九幸好他表情多多口角生春尚不致落於沉悶。
只聽他道:賭場有個禁忌就是沒有十一這數目也不準說十一因為在牌九中由么五和么六兩牌組成的十一**幾乎是必輸無疑。還有是十因為十**在牌九中是最小的罵人話蹩十就是來自這張牌。二板六也是罵人的話因二板為四**配上么六剛好是十**。哈!
徐子陵笑道:你這么說我會較易去體會。
雷九指得意洋洋以夸張的語氣說道:牌九的訣要就在趕盡殺絕這四字真言上最傷感情。
此時船身微顫緩緩減往左岸泊去。
雷九指贊道:烏江幫操舟之技確是一絕難怪多年來過三峽的沉船事故屢有所聞卻從未生過在他們身上。
風帆終於停在碼頭。
徐子陵正想低頭多喝一口稀粥衣袂破風之聲振空響起。
兩人愕然對望時一陣怪笑從甲板處傳來道:本座有事須料理誰若敢管閑事莫怪我杖下無情。
另一把嬌柔浪蕩女子聲音道:小裳啊!姐姐來向你問候請安哩!還不給我滾出來。
徐子陵心中一震終知道韓澤南夫婦害怕的是甚么人。
他們確有害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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