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見過石之軒三種截然不同的臉面:一派邪王本色、辣手無倩的石之軒;佛光照人橫看豎看都是得道高僧款兒的無漏寺方文;最后就是眼前這內心深藏無盡苦痛孤獨的落魄文士。
大雪像兩道簾子般把橋底變成一個仿似與外世隔絕的天地外面的世界變得模糊不清失去所有實質的感覺。
偶有其他船只闖入瞬又離開短暫地把內外兩個天地連擊在一起。
石之軒低沉的聲音又在橋底的封閑空間響起只聽他道:自從她死后我從未試過如此孤獨。我曾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為何我要這般做。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充滿深刻痛苦的自責和懊喪。
徐子凌呆看著他眼前的一切毫不真實邪王石之軒竟在他面前后悔自責說出去包保沒有人相信。
忽然間他明白到他的破綻是他的確對石青璇的生母碧秀心勁了真情他不是舍棄石青璇而是怕面對百青璇。
上乘先天內功最重心法修養他是因心中死結難解才便不死印法出現破錠致敗于寧道奇之手。
而邪帝舍利可能是他唯一補救的方法。
徐子陵忍不住問道:前輩怎樣看穿我的真正身份。
石之軒劇震一下緩緩抬頭雙目悲傷的情緒盡去代之而起是銳利如刀刃的閃閃邪芒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徐子陵心叫不妙怎料到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就把另一個可伯的石之軒請神般的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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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達志凝望窗外緩緩道:大雪總令我想起塞外的風沙人世間令我心動的事數不出多少件;可是我卻會對著一團龍卷風下跪為裂破沙原上空的霹靂電閃熱血沸騰。
在大自然的力量下人是那么渺小。這番心事我尚是次向人透露因為閣下不但有資格作本人的敵手更是個值得尊敬的硬漢子。
寇仲微笑道:原來可兄的飲酒談心不是說著玩的讓小弟敬你一杯。
兩人欣然舉杯相碰飲至滴酒不剩相視一笑氣氛表面融洽無間但雙方均看到對方眼內暗藏的濃烈殺機。
寇仲露出思索緬懷的神色徐徐道:猶記得功夫初成時我在一個小谷之內忽然間感到整個世界都與前不同我的感官像提升了層次看到和感受到平時疏忽的事物本來平凡不過的花草樹木都像活過來似的其肌理色彩。豐富動人至令人落淚。但這感覺只維持幾天一切又習以為常我仍很懷念那一刻的感覺。
可達志拍案嘆道:這正是所有人的通病一旦習慣便屬平常再沒有任何新鮮感。女人亦如是富貴榮華亦不外如是。
寇仲苦笑道:若非我曉得你是甚么人定會以為你想勸我退隱江湖。但問題是盡管失去新鮮感但得而復失打回原形實比從沒得到更令人難以接受。試想可兄若被人廢去武功可捱得多少天。
可達志舉起灑杯為他斟酒笑道:說得好確是不能回。想到終有一天能與你老哥分判生死可某已對生命充滿渴望和期待。
寇仲心道說不定今晚將可如你所愿舉杯道:這一杯就為我們的未來飲騰。
兩人轟然對飲意態豪雄不但旁人側目惹得李密、晃公錯等也朝他們瞧來。
寇仲暫得可達志的照拂并不把任何人的注意眼光放在心上。
可達志揍近少許低聲道:我曾到下面看過要從那沼洞逃生似近乎神跡若非有此了解少帥以為小弟仍有耐性在這里跟你喝灑談心嗎?
寇仲微笑道:你倒夠坦白我也就長話短說我敢以人格擔保今晚帶來的是千真萬確的邪帝舍利這種異寶豈是常物想魚目混珠只是笑話。
可達志只目精芒劇盛沉聲道:如何可保證閣下不會爽約?
寇仲傲然道:我寇仲兩個字就是保證否則我就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但你們勿要食言如若既不肯救人又要奪寶甚至連我們都要干掉我會教你們非常后悔。
可達志雙目閃過濃烈的殺意冷笑道:舍利既在你們手上主動亦由你們掌握我們還能斡出甚么事來呢?兄弟放心吧!
寇仲裝作漫不經意的把目光投往躍馬橋下蒙蒙大雪中小艇艇尾從橋底下露出小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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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絲毫不讓的與石之軒對視。
一絲陰冷的笑意在石之軒嘴角擴大平靜的道:圣舍利仍在下面對嗎?
事實確是如此只不過和石之軒想像中的情況有些小出入徐子陵坦然**頭。
石之軒的瞳孔俊一雙瞄準徐子陵的刃鋒再不透露任何內心的情緒另有種神秘莫測的冷狠沉著更似與活人身上的血肉沒有任何相連緩緩道:看在你沒有騙我份上我就放你一條生路立即滾得遠遠的今晚城門關上后若你仍在城內休怪我石之軒沒警告過你。
徐子陵從容笑道:不是看在青璇份上嗎?
石之軒劇震一下傷感神色一閃即消回復冰冷無情的神色盯著他道:不要讓我對你僅余的一**好感也失去對我來說殺人是這世上少有的賞心樂事。
連徐子凌亦在懷疑早前那個石之軒和現在眼前此君是否同一個人。
搖頭喚道:我根本不需前輩的任何好感更不愿因別人的憐憫而得以茍且偷生。
前輩若要殺我徐子陵請隨便動手。
石之軒哈哈一笑連說三聲好后才微笑道:殺人也是一種藝術就這么把你殺掉實在是一種浪費子陵后會有期。
前一刻他還在船內安然端坐下一刻他已消失在橋外的風雪中彈起、后退、閃移連串復雜的動作在剎眼間完成看得徐子陵整條脊骨涼浸浸的。
幻魔身法確是神乎其技。
徐子陵頭皮麻的呆坐半晌忽然心生警兆寇仲鉆進橋底坐到剛才石之軒的位置笑嘻嘻道:和你的未來岳父說了甚么親熱話兒。
順手執漿劃進水內。
小艇離開橋底進入漫天雨雪中。
寇仲把挺子靠岸。
大雪有如黑夜為他捫提供最佳的掩護現在他們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回地下寶庫再非沒有可能的事。
寇仲適:石之軒本來是要殺你的卻忽然因你而勾起心事最后把你放過。他明知你的性格所以最后那番話是故意惹你激怒他他便可沒顧忌的把你殺死。從這**推看石青璇在他的邪心里仍占著很重要的位置。
徐子陵曬道:不要擺出一副旁觀者清的樣子。你今晚真的要依原定計劃行箏嗎?
我怕云帥不是那么可靠。
寇仲不理會他的問題進一步分析道:他沒有見過你的廬山真面目若真的關心女兒。本應該請你這未來快婿脫下面具給他過目。而他沒作這要求正因他存心殺你故不愿有其他因素介入。
徐子陵沒好氣道:最后一趟警告你我和石青璇沒半**瓜葛。
寇仲舉手投降道:我只是想逗你開心云帥要作反便隨他。今晚是愈亂愈好誰得到舍利都沒有好結果。寧道奇是唯一例外因為只有他才不懼石之軒這么邪門的東西請恕小弟無福消受。
徐子陵訝道:你好橡忘記還有個祝玉妍。
寇仲抓頭道:我總覺得石之軒比祝玉妍更厲害。好啦!我要回沙家打個轉稍后在地下碰頭如何?
徐子凌道:我怕涫涫會害你。
寇仲苦笑道:說得對現在形勢清楚明白一旦涫妖女認定舍利不在我手上定會不再留情把我殺死。問題是她會像趙德言般難下判斷。所以我是故意回沙府讓她可以找到我設法令她相信舍利真的在我手上那今晚我們才有機會混水摸魚溜之大吉。
徐子陵道:最怕是她們來個借刀殺人利用李元吉來對付你。
寇仲終于改變想法**頭道:你這小子肯定是第一流的說客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徐子陵道:回去前我們要和云帥弄妥今晚行事的細節。我們絕不宜被人看到走在一塊兒小弟先行一步你追在我身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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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借大雪的掩護穿街過巷忽行忽停施盡渾身解數不讓人跟在身后。
石之軒能在永安渠把他截個正著今他大為震驚如若對方因自己而找到云帥那他將會為此終生遺憾石之軒絕不會對云帥客氣的。
來到云帥秘宅的后院墻徐子陵把感官的靈敏度提升至以他目前功力所能臻至的極限不要說宅內的情況附近幾所鄰舍的虛實亦避不過他的耳目。
一切如常。
他感到云帥單獨一人在宅內候他。
徐子陵逾墻入院直趨廳堂。
一人昂然臨窗卓立徐子陵雖腳落無聲卻瞞不過他在徐子陵踏入廳堂的一刻旋風般轉過身來長笑道:縱使在下與子陵兄向為死敵子陵兄仍是在下佩服的人之一。
此君年紀在二十七、八許間高挺軒昂身材完美至無可挑剔渾身上下每寸肌肉都充滿力量美俊中帶著高貴優雅的氣質唯一的缺**是鼻梁過份高聳和彎鉤令他本已鋒利的眼神更深邃莫測更使人感到他與生俱來的驕傲和只有自己不顧他人的自私自利本質。
他左手拿著連鞘的長劍散著凜冽的殺氣。
徐子陵表面從容冷靜心中卻翻起連天巨苦不迭**頭道:虛彥兄你好。
忽然間他醒悟到問題出在雷帥身上而非他徐子陵身上。
云帥雖輕功蓋世終瞞不過石之軒的耳目被石之軒查到落腳之所。
陰沉的石之軒沒有立即難明知他和寇仲與云帥有聯系于是放長線釣大魚今早徐子陵往見云帥遂被石之軒綴上。
可以想像石之軒是遠遠吊著徐子陵希望從他身上并查到寇仲所在幸好徐子陵和寇仲分頭活動令石之軒誤以為寇仲一是葬身沼洞又或尚未重返城內才有河上見面之舉。
石之軒顯然猜到他會再見云帥遂施借刀殺人之計通知楊虛彥藉李元吉的力量把他干掉。
云帥肯定兇多吉少。
眼前此局擺明是針對他而設他就算過楊虛彥這一關也過不了外面的重重包圍。
唯一的生機就是尾隨而來的寇仲希望他知機先一步現李元吉方面的伏兵否則他們將難逃大難。
楊虛彥的影子劍尚未出鞘氣勢已把他鎖緊令他除動手外再無別法。
徐子陵緩緩解下面具收在懷內。
楊虛彥從鞘內拔出佩劍欣然笑道:子陵兄進步之教人驚畏。遙想當年在榮陽沈落雁的香居在下影子劍出子陵兄只有逃命的份兒。今天子陵兄能否保命逃生就要看子陵兄再有甚么精進。
徐子陵兩手縮入袖內緊握左右精鋼護臂不由想起老爹杜伏威的袖里乾坤淡淡道:虛彥兄的風度令小弟非常心折竟對失去半截印卷的事不置一詞。
楊虛彥聞言雙目立即殺機大盛往左斜跨出一步灑然笑道:只要能把子陵兄擒下那怕子陵兄不乖乖如實招出子陵兄的想法為何這般稚嫩。
徐子陵往右踏步啞然失笑道:就算虛彥兄能把小弟生擒恐仍要好夢難圓虛彥兄想知道原因嗎?
兩人一邊邁步在廳堂的有限空閑盤旋互尋對方的破綻空隙一遇唇槍舌劍力圖在對方的心志破開缺口爭取主動進擊的良機。
廳堂殺氣漫空勁氣交擊暫時誰都占不到上風。
楊虛彥成為天下聞名的影子剌客之際徐子陵們只是藉藉無名之輩現在卻能與對方平起平坐一決生死想想已足可自豪。
楊虛彥聞言冷哼道:縱使毀掉又如何石師不但答應把不死印法傳我還決定親自下手收抬那叛徒。所以在下聽到子陵兄的話覺得非常可笑。
這番話不知是真是假但徐子陵聽入耳內忍不住心中一震知道要糟時楊虛彥劍光大盛。
漫空都是重重劍影以徐子陵的眼力亦看不出那一劍是虛那一劍是實。
在凌厲萬變的影子劍后楊虛彥像空氣般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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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伏在遠方一座高樓的瓦**任由雪花無休止的蓋往他身上心內的震駭難以形容。
他本意是要看看石之軒會否跟在徐子陵身后故意延遲進入雪帥院宅豈知不到一刻鐘四方八面同時現出敵綜人數達百人之眾埋伏在附近宅院的瓦**街巷將云帥的秘巢重重圍困。
他認得的除李元吉、梅洵、字文寶外尚有晃公錯、李密、王伯當、隴西派的派主金大椿。
不計李元吉的麾下好手以這股實力若正面交鋒縱使寇仲出手亦只是白賠多一條命的份兒。
可見李元吉今次是志在必得不容徐子陵有任何逃生的機會。
長林軍的人卻不見半個。
他伏身處恰好在李密、王伯當等十多人的后方想闖入屋內與徐子陵會合已是非常困難更遑論為徐子陵打開一道缺口。
但他并沒有因敵我懸殊而驚慌失措他的心靜如井中之月緩緩脫掉外袍除下面具把寶刀緩緩抽出。
雪下得更大更密。
天色逐漸暗沉下去。
寇仲無暇去想生死末卜的云帥只希望在屋內把徐子陵纏著的不是石之軒否則明年今日就是他兩兄弟的忌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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