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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 正文 第1章

作者/明曉溪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洛陽。

    品花樓。

    花大娘翹起蘭花指,拈起一串晶瑩剔透的葡萄,閑閑地對面前的五個小丫頭說道:

    “你們?yōu)槭裁聪脒M(jìn)咱們品花樓啊?”

    清秀的小丫頭香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淚眼哭訴道:“我娘前日突然染上惡疾,不治身亡……家道貧寒無錢下葬……求求您收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做……只要能葬了我娘,讓我做什么都愿意!”

    花大娘目光一掃,見另外三個小丫頭皆眼中含淚,神情凄楚,想必都是因為環(huán)境所逼不得已才想到賣身品花樓。不過,她們中卻有一個紅衣小姑娘滴溜溜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吟吟地望著她。她心下奇怪,這小丫頭看起來皮光肉滑,沒吃過丁點苦的樣子,純凈嬌憨得象一朵溪邊的小花兒,跟以往的姑娘丫鬟們很是不同。

    “你說。”花大娘玉手一指,點中紅衣小丫頭。

    紅衣小丫頭笑顏如花,歡快地答道:

    “我是因為景仰。”

    “景仰?!”

    “對呀!品花樓被譽(yù)為天下第一樓,名氣之大無人可比。凡是成功的生意必有其可取之處,所以我不遠(yuǎn)千里來到這兒,希望您可以接受我的加入!”

    “咳!”花大娘險些被葡萄噎住,撫住胸口嗆咳起來。

    紅衣小丫頭趕忙走到她身后,不輕不重地幫她捶著后背,清脆地笑道:“這會兒一見到大娘您,就曉得為什么品花樓可以名滿天下了。”

    花大娘怔住:“為什么?”

    “您氣質(zhì)高雅、美麗而不浮華、端莊而不刻板,有象您這樣的人掌管品花樓,想不成功都不可能呢。”

    花大娘忍不住笑出來:“我只是在這兒管丫頭小廝,不是什么主事兒的人。”

    紅衣小丫頭驚詫道:“不會吧!大娘您這等人物都肯屈就,可見品花樓果真藏龍臥虎不容小覷!”

    花大娘擺手笑道:“你這個小丫頭一張嘴真能甜出蜜來,好了好了,就收下你吧……碧兒,去支一兩銀子給她。”

    婢女碧兒應(yīng)聲退下。

    “對了,你的名字是……”

    紅衣小丫頭笑臉盈盈:“我叫做如歌。”

    “如歌?”花大娘沉吟道,“日后在這里你就叫歌兒好了。”

    “多謝大娘!不過……”如歌望著其他四個小丫頭,欲言又止。

    “說吧。”

    “大娘您只要我嗎?她們幾個看起來也很需要這份活兒。”跪在地上的香兒淚如雨下,神情好不可憐,讓如歌心里有種罪惡感。

    花大娘冷淡道:“品花樓是客人開心的地方,如果丫頭們整日里拉長著臉哭哭啼啼,象什么樣子。”

    如歌向香兒使個眼色,微笑道:“大娘,香兒姐姐也是因為剛喪母的原故才會心情極差,過幾日等她母親下葬后自然會好起來。而且香兒姐姐又漂亮又念情,一定會是大娘您的好幫手的。香兒姐姐,是不是呀?”

    香兒先前在集市已經(jīng)賣身葬母好幾日,卻都沒有找到買主。眼見母親的后事不能再拖,只剩下入品花樓為婢這一條出路了,哪里還容得她多想,連聲答道:“是!是!”

    花大娘挑起眉毛,斜斜望住雙手合十做祈求狀的如歌。這個小丫頭,還滿有意思的!

    洛陽品花樓。

    天下第一樓。

    品花樓的酒好,上從皇親貴族們享用的名酒,下到鄉(xiāng)村山野里不知名的小酒,只要您想嘗一嘗,保管能喝得醉醺醺輕飄飄好似神仙。

    品花樓的菜好,無論是山珍海味,還是家常小菜,都好吃得讓您想把舌頭吞下來。

    但品花樓最吸引人的卻是它的人。

    美人。

    令人消魂蝕骨的美人。

    有風(fēng)騷入骨型的美女,有清雅高貴型的美女,有純潔嬌羞型的美女,有單純憨直型的美女,還有最近最流行的野蠻率直型的美女。

    總之,只要您來到品花樓,總有一款適合您!如果不滿意,包退包換,直到您滿意為止!

    呵呵,請不要誤解,品花樓并不是一間普通的妓院。

    它是——

    這么說吧,它是一家中介機(jī)構(gòu)。所有到這里掛牌的姑娘都是來去自由的,可以自由地訂下身價,可以自由地選擇客人,可以自由地選擇時間,可以自由地選擇“服務(wù)”內(nèi)容。當(dāng)然,品花樓也要贏利的嘛,所以每位姑娘每月都要交一定的場面租金。(這筆錢并不多,這樣才能吸引到更多“優(yōu)質(zhì)”的美女。)

    那么,品花樓靠什么賺得滾滾的黃金白銀呢?

    對了!酒菜。

    凡是來這里的客人,哪有干坐著看姑娘的,誰人不點上幾個菜、喝上一壺酒,在心愛的美人面前,不顯得大方闊氣一點怎么能贏得芳心呢?大家都知道,這酒菜的利潤是最大的。

    如歌佩服極了想出品花樓這種賺錢方式的人。可惜品花樓的幕后大老板是誰,卻仿佛是個謎,她一直無緣得見。可惜呀,可惜。

    如歌邊端著冰糖燕窩羹向風(fēng)閣走,邊搖頭惋惜。

    突然,一個纖纖弱影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如歌抬頭一看,驚喜道:“香兒姐姐,是你啊,這幾天還好嗎?”

    香兒柔婉地微笑,笑容中有說不盡的感激:“我娘已經(jīng)葬下,事情辦得很體面。”

    “那太好了,姐姐你終于可以安心了!”

    “歌兒妹妹,謝謝你。”香兒望著她,“可是,你把你賣身的銀子全借給我,真的沒關(guān)系嗎?我……”

    如歌連忙擺手:“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姐姐你安心用掉好了!我不需要這些銀子,也用不著。如果姐姐覺得這些銀子不夠,我還可以再拿一些給你……”

    “不用了。忙完我娘的后事,我也沒什么可用錢的地方了。”香兒鄭重道,“妹妹,銀子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如歌想告訴她不用還,但心下一想,知道外柔內(nèi)剛的香兒現(xiàn)在還不會接受她的好意,于是只是笑了笑,叉開話題。

    “香兒姐姐,花大娘安排你服侍鳳凰姑娘是嗎,”如歌好奇道,“聽說鳳凰姑娘的性子很是驕橫,你會不會吃苦啊。”

    香兒低下頭,半晌沒有答話。

    如歌盯著她看,慢慢地,眉頭皺起來。她放下手中的托盤,走近香兒,細(xì)細(xì)打量她的頸子,倒抽一口冷氣,驚道:“你的脖子上怎會有傷?!好象是讓人用指甲挖出來的!”

    香兒慌忙捂住傷痕,眼神凄楚道:“沒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抓到。”

    “你說謊哦,”如歌嘟起小嘴,“為什么要騙我呢,咱們不是好姐妹嗎?”

    “我……”

    如歌拍拍她的肩膀:“有什么事記得告訴我,雖然我只是小丫頭,但是多個人出出主意總是好的。”

    香兒泫然欲泣,沉默良久,終于輕輕點頭。

    風(fēng)閣。

    窗外春日和暖、楊柳青青。

    窗內(nèi)美人如玉、對鏡梳妝。

    如歌從珠寶匣中挑出一支素凈的寶藍(lán)珠釵,斜斜插在風(fēng)細(xì)細(xì)的云鬢,配著她一身粉藍(lán)色輕紗軟裙,清雅簡潔得就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風(fēng)細(xì)細(xì)滿意地左瞧右看,喜得合不攏嘴:“歌兒,你真是好手藝,把我打扮得好漂亮!最近客人們都說我好象變了個人,比以前美上七八分呢!”

    “小姐就是愛說笑,”如歌笑盈盈道,“你本來就是美人啊,越來越美麗是很自然的啊,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呸,小丫頭,嘴巴甜死人不償命!”風(fēng)細(xì)細(xì)喜不自禁,媚眼如絲向她飛過來。

    如歌將玉碗端起,道:“小姐,喝點冰糖燕窩羹,可以美容養(yǎng)顏。”

    風(fēng)細(xì)細(xì)接過來,有些猶豫:“可是,會不會長胖呢?別的姑娘都好纖細(xì)好苗條,我似乎有些太豐滿了。”

    如歌睜大眼睛,吃驚道:“你這樣就叫豐滿?”她不贊同地?fù)u頭,“我卻覺得小姐的身材纖濃合度,甚至有點偏瘦呢。樓里的確有些姑娘很苗條很苗條,就象幽蘭姑娘,可是你難道不會覺得她因為太瘦了,所以臉色暗黃無光,搽再多的粉整個人也亮不起來,不好看啊。身體好一些,氣色就會好很多,人也會漂亮十分!更何況,身體健健康康的,這一輩子才能享福呢!”

    風(fēng)細(xì)細(xì)聽著她這番話,胸口突然一熱,入行幾年早已變得有些麻木的心,因為有人的關(guān)懷而溫暖感動起來。她靜靜喝下冰糖燕窩羹,抬起頭,對如歌笑道:

    “有機(jī)會我一定要謝謝花大娘。”

    “……?”

    “謝謝她派給我這么一個貼心的丫頭。”她拉住如歌的手,笑容如春風(fēng)中的桃花,“我很喜歡你,歌兒。”

    如歌眨眨眼睛,微笑道:“小姐,我也很喜歡你,你對我很和氣很親切,能跟在你身邊是我的福氣好。”

    楊柳隨風(fēng)起舞。

    風(fēng)細(xì)細(xì)背靠雕花木窗,握住如歌的手,良久沒有松開。

    她仔細(xì)凝視著這個突然來到自己身邊的丫頭,思考著些什么,終于,她輕聲道:

    “歌兒,你知道嗎,我并不想做一輩子青樓女子。”

    如歌點頭。

    風(fēng)細(xì)細(xì)將她的手更加握緊些,道:“所以,你幫我好嗎?”

    “……?”

    風(fēng)細(xì)細(xì)看向窗外湛藍(lán)的天空:

    “幫助我,坐進(jìn)品花樓排行榜的前三甲!”

    品花樓大堂。

    在最顯眼處高高懸掛一張純金打造的大榜,金光燦燦,吸引著每個進(jìn)入的客人住足仰望。

    這就是品花樓的絕色名花排行榜。

    從上往下依次是品花樓當(dāng)月最受歡迎十大名花的坐次。

    這會兒還不到迎客的時候,只有身著紅色衣裳的如歌,在金榜下,仰著腦袋,邊看邊贊嘆!

    精彩!

    絕妙!

    如歌猜測究竟是個怎樣的天才想出的這個好主意。

    世上的人都有種奇妙的心理,越是眾人追捧的名花,越是想摘下來賞一賞。更何況在品花樓這種名滿天下的青樓里,能夠位列三甲,就當(dāng)然有了睥睨群芳的地位,誰不想一睹芳容。所以,每次品花樓絕色名花榜的榜單前幾位姑娘的價碼都是高得讓人目瞪口呆。

    并且,在排行榜的刺激下,和排行名次帶來的利益驅(qū)動下,各位姑娘也拼了命的出盡百寶,爭奇斗艷,誰也不敢怠慢分毫。(因為排行榜的坐次可是每月一變哦,稍有不甚便可能連降幾名,甚至掉下榜來。)

    姑娘們在競爭中自然出落得越來越美麗,上榜名花們的水準(zhǔn)自然越來越高,客人們自然越來越趨之若騖,品花樓的生意自然越來越好!

    “棒極了!天才!”

    如歌贊不絕口,腦袋瓜子都快點到地上了。

    “你這丫頭在做什么?”

    花大娘從偏廳出來就看見如歌一個人在呆呆地傻笑。

    “花大娘好!”如歌轉(zhuǎn)身對她行禮,然后繼續(xù)端詳金榜,詢問道,“大娘,是誰想出來做這張排行榜的?”

    “大老板。”

    “大老板?!”如歌眼睛一亮,扯住大娘的袖子,連聲問,“大老板究竟是誰啊,為什么每個人都不肯說?”

    花大娘出神地仰望金榜,半晌才道:“不是不肯說,而是不知道。”

    “啊?這么神秘?”如歌很失望。

    “你個死丫頭,問這么多做什么!”花大娘恨恨瞪如歌一眼,轉(zhuǎn)身要走。奇怪了,她怎么不知不覺跟個小丫頭說起這些。

    如歌急忙又扯住她的袖子:“大娘,別走,我還有話想問您呢!”

    “沒空兒!”

    “大娘最好了……”如歌軟聲央求。

    花大娘深吸一口氣,終究硬不下心腸。

    “說吧。”

    如歌滿臉堆笑:“請問大娘,這絕色名花排行榜的名次,具體是怎么排出來的?”

    “姿色、服務(wù)和人氣。”

    “哦……”如歌恍然大悟,拍手道,“有道理,有道理……不過,不對呀……”她有了新的疑問。

    “哪里不對?”

    “所謂各花入各眼,我們小姐本月排行第七,但是她的容貌并不比排行第五的紫蜻蜓姑娘遜色啊,甚至我覺得她比排行第三的幽蘭姑娘還漂亮些呢。燕肥環(huán)瘦,誰更美貌的標(biāo)準(zhǔn)怕是很難判斷吧;再說到服務(wù),排行第四的鳳凰姑娘動輒對客人破口大罵、語言尖刻難聽,怎么也不該排到我們小姐上面啊?”

    花大娘笑道:“這你就不懂了,當(dāng)下最流行野蠻潑辣的調(diào)調(diào),鳳凰這樣的小野貓偏偏對上了很多客人的胃口,不服都不行。”

    “啊?這樣?”

    原來每個行業(yè)都要緊緊把握住流行的脈搏啊。

    “不過,你說的也不錯,”花大娘贊許地看著她,“姿色和服務(wù)的優(yōu)劣很難公正地評判,所以這張榜主要依據(jù)的是人氣。”

    “人氣?”

    “對。而且這個人氣不僅僅指誰的客人多,更重要是看客人身份地位的高低。就象曲悠悠,她能坐上第六的位子,是因為一個月前劉尚書看上了她才竄得這么快。明白了嗎?”

    如歌眨眨眼,展開笑容。

    原來如此!

    看來要幫助風(fēng)細(xì)細(xì)打進(jìn)三甲,只靠裝扮得出眾些是不夠的,必須要找到有分量的客人才是捷徑!

    下一個問題——

    到哪里去找有分量的客人呢?

    如歌開始頭痛。

    正是初一。

    剛?cè)胍埂?br />
    品花樓卻暗暗涌動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風(fēng)閣。

    如歌細(xì)心地為風(fēng)細(xì)細(xì)攏上面紗,好奇地問道:“小姐,你覺不覺得最近幾天有點不太對勁?”

    風(fēng)細(xì)細(xì)絕美的容貌被煙霧似的白紗遮住,如夢如幻,神秘而誘人。

    她欣賞著銅鏡中的自己,漫不經(jīng)心道:“每個月都是如此,凡到初一十五,樓里的很多姑娘和她們的丫頭都會變得象賊一樣,四處偷聽偷看,想打探出別人的方法。”

    如歌更加好奇:“方法?什么方法?”

    “自然是吸引男人的方法。”風(fēng)細(xì)細(xì)瞟她一眼,見她仍是不太明白的樣子,便耐心解釋道,“品花樓每逢初一十五,客人是最多最集中的時候,也是姑娘們展示自己容貌、才情最好的時機(jī)。只要能把握住這個機(jī)會,做到引人注目,身價和名氣會有很大的提升。如果再能趁此良機(jī)吸引到一兩位身份崇高的客人,就可以飛上枝頭,傲笑群芳了。”

    如歌恍然大悟:“是這樣啊。我明白了!所以各位姑娘都想知道別人做什么裝扮,是否比自己更出色,想盡一切辦法,要在今晚壓倒眾花,釣得最炙手可熱的客人!”那么,她應(yīng)該就不用再煩心如何找來有分量的客人來抬高風(fēng)細(xì)細(xì)的地位了吧。

    太好了!

    她松下一口氣。

    可是——

    “怎樣才能吸引到客人呢?”

    她虛心求教。

    風(fēng)細(xì)細(xì)苦笑:“這就是最困難的地方。”

    如歌豎起耳朵,認(rèn)真去聽。

    “男人心,海底針,真的是很難琢磨。”

    嘆息聲悠悠傳來……

    咦?這句話一般是用來說女人的呀,男人也是這樣嗎?

    “每個客人喜歡的口味都不一樣,有喜歡嬌羞些的,有喜歡放蕩些的,有喜歡冷漠些的……但是,你每次出場卻只能做一種打扮,就好象賭博押寶一樣,運(yùn)氣好就壓上了,運(yùn)氣不好就只能眼巴巴看著好客人被其他姑娘搶走。”

    “那怎么辦?”

    “也只有賭了。”

    風(fēng)細(xì)細(xì)忽然一笑:“不過,要賭也不能毫無準(zhǔn)備地去賭,我做了些功課。”

    “……?”

    “今晚最引人注目的一位客人,應(yīng)該是——”

    如歌睜大眼睛,等她繼續(xù)。

    風(fēng)細(xì)細(xì)輕撫自己白紗下如煙如霧的美麗面龐,低聲道:

    “——天下無刀城的少主,刀、無、暇。”

    刀無暇?

    只聽名字就讓人覺得一定是個精彩的人物。

    風(fēng)細(xì)細(xì)沉吟道:“素聞刀無暇品行高尚,應(yīng)該不會喜歡眼視媚行的女子,但是一味的高貴矜持,又怕他見得多了不再希奇。所以,我今天這身裝扮,歌兒你看是否合適?”

    如歌打量風(fēng)細(xì)細(xì)。

    她一襲軟綢白裳,配清透白紗,發(fā)髻高挽,簡約無華,只斜插一根羊脂白玉釵,風(fēng)姿綽約,如朝霧中的清麗仙子。

    “小姐,你真是美得讓人驚嘆!”如歌贊美道,接著,又不解地問,“可是,為什么要用白紗把臉遮住呢?”

    風(fēng)細(xì)細(xì)嘲弄地笑:“男人生性很賤,越是朦朦朧朧令他看不清你的容貌,他就越想看。我想,這刀無暇應(yīng)該也不例外。”

    是嗎?男人生性很賤?!

    如歌震撼中,說不出話。

    然而,這會子她忽然也覺得風(fēng)細(xì)細(xì)的面容在白紗籠罩下,象霧中芍藥,若隱若現(xiàn),又是美麗,又是逗人想一探究竟,真真勾人心魄!

    風(fēng)細(xì)細(xì)見如歌癡癡地望著自己,心中不禁得意,拍拍她的腦袋,道:

    “時間不早,咱們該出場了。”

    “是。”如歌應(yīng)道,突然,她又有個疑問,脫口而出:

    “小姐,為什么每到初一十五客人就會特別多呢?”

    品花樓大堂正中有一方青竹搭成的閣臺。

    青竹為欄,幔簾輕垂,古雅香爐,裊裊沁靜之香,竟似能壓倒?jié)M樓的酒菜之氣,讓人的心因之明亮起來。

    一張青竹琴案。

    一張古琴。

    白衣男子長身而坐,靜然撫琴。

    琴聲淙淙。

    如高山中穿流而出的小溪,清澈見底,水波清亮,溪底的鵝卵石在閃閃發(fā)光,仿佛每一個石子都有它小小的歡樂、小小的憂傷……

    品花樓所有的客人皆寂靜無語。

    客人們的目光皆集中在那白衣男子身上,如癡如醉,身陷在他的琴聲中不能自己,好象墜入了一個如詩的幻境中。

    如歌這才明白。

    她先前一直奇怪,為什么大堂中搭著一個竹臺,白白占了很多空間,卻沒有任何用處。原來,這竹臺是為這白衣男子特意留著的,不容他人使用。又原來,白衣男子只有初一十五才來這里獻(xiàn)藝,所以每月的這兩天品花樓的人氣最旺。

    他——

    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琴圣?

    只可惜,以如歌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白衣男子的背影,無法看到他的容貌。但就算是背影,也顯得滌然出塵、雅潔如仙。

    風(fēng)細(xì)細(xì)告訴她,他的名字叫有琴泓。

    而勸說有琴泓,正是如歌必須要面臨的一項任務(wù)。這個任務(wù),自然是風(fēng)細(xì)細(xì)交給她的。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這也是風(fēng)細(xì)細(xì)對她的要求。

    可是,看著白衣男子的背影,如歌心中忽然打起了鼓。

    客人們聚精會神地聆聽有琴泓的琴曲。

    品花樓的姑娘們卻在暗自打量堂內(nèi)的客人。

    大堂內(nèi)共有三十六張桌子。

    其中九張極品紫檀木紅漆大圓桌,二十七張上好雕花方桌。每張紫檀木圓桌由一個小廝加一個丫頭伺候;每張雕花方桌只由一個小廝伺候。訂下一張紫檀木圓桌的銀子,比訂一張雕花方桌的銀子要多上十倍。而且如果只有錢而地位聲勢不足,任你出再多的銀子,品花樓寧可紫檀木桌子空著,也不會讓你坐上它。

    夠資格坐上紫檀木桌的客人,財富和身份無可置疑。

    所以品花樓姑娘們的眼睛絕大部分集中在九張紫檀木桌的客人身上。

    尤其是最接近青竹閣臺的一張。

    那張桌有三個人。

    在進(jìn)場前,風(fēng)細(xì)細(xì)大致告訴過如歌他們的名字和特征。

    最讓人矚目的是一個年輕男子,他錦衣玉帶,金冠束發(fā),面如冠玉,相貌英挺,氣質(zhì)軒昂。應(yīng)該就是本場的熱點——

    刀無暇。

    還不錯,如歌點頭。

    天下無刀城是江湖中僅次于烈火山莊的一大門派,隱然有坐二望一的聲勢。刀無暇是天下無刀的少主,未來的城主,武功堪稱少俠一輩的翹楚,再加上相貌不凡,清譽(yù)不俗,成為眾花今晚競逐的重心亦在情理之中。

    刀無暇右手邊是一個年紀(jì)更輕些的男子,他體態(tài)微胖,面容白皙,眼神卻有些陰暗。他應(yīng)該是刀無暇的胞弟刀無痕。奇怪,兄弟兩個相貌上怎么會相差如此多。

    如歌看向刀無暇左手——

    哈,那是個女子。

    原則上品花樓是不歡迎女性客人的,然而,如果這個女子身份很“崇高”,或者帶她進(jìn)來的人身份很“崇高”,還是可以通融的。(什么?有人問“崇高”的標(biāo)準(zhǔn)?自己去想好了。)

    她的名字好象是——刀冽香,天下無刀城主唯一的女兒。

    刀冽香長得不是十分柔媚,五官線條較硬朗,眉宇間一股英氣。她沒有在仔細(xì)聽有琴泓的彈奏,只是端起酒杯,安靜地獨酌。

    好,觀察完畢。

    如歌收回目光,看一看身前坐姿優(yōu)雅的風(fēng)細(xì)細(xì),暗自希望她今晚能一切順利,得償心愿。

    不對!

    如歌忽然間覺得自己錯過了什么,猛抬頭,向大堂的一角看去!

    普通的雕花方桌。

    上面只擺著三道普通的小菜,沒有酒,菜沒有動過。

    桌旁兩個人。

    一個年約二十七八歲的男子,黑衣,淡眉,眼睛細(xì)而狹長,神態(tài)恭謹(jǐn)?shù)卣驹诹硪粋男子身后。

    那是個玉一般的男子。

    一身青色布衣,二十二三歲,容貌清俊,雙目溫潤如瑩玉,眉宇間似有淡淡的光華,初看并不打眼,然而細(xì)品下去,卻如著迷一樣,讓人舍不得挪開視線。

    青衣男子卻是坐在一輛木輪椅上,雙腿似有殘疾。他的雙手放在腿上,干凈整潔,左手上有一枚羊脂白玉扳指,雕著花紋,因為離的遠(yuǎn),看不大清楚。

    如歌望過去的時候,青衣男子也正在看她。

    兩人的目光穿越過賓客滿座的大堂。

    碰撞!

    青衣男子微笑。

    笑容如蘊(yùn)有日月靈氣的美玉,淡雅而潤澤,一直撞進(jìn)如歌的胸口!

    如歌象受驚的小鹿,急急低下腦袋,不敢再看他,但心中已是慌亂成一團(tuán),一時間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

    青竹琴臺。

    有琴泓寬袖輕揚(yáng),一曲終了。

    余音繚繞片刻后,滿堂賓客才好似從幻境中緩緩清醒,喝彩聲、贊嘆聲象浪潮一樣蕩起,氣氛達(dá)到了高潮。

    如歌卻還沒有從見到青衣男子的震撼中緩過氣。

    有琴泓退場。

    如歌仍在發(fā)怔。

    風(fēng)細(xì)細(xì)有些著急,偷偷回過手,拽拽她的衣角。

    如歌眨眨眼睛,哎呀,差點忘了自己還身負(fù)重任。她連忙向風(fēng)細(xì)細(xì)比個放心的手勢,轉(zhuǎn)身離開了大堂。

    新月如眉。

    繁星點點。

    品花樓的后花園中,山水亭閣顯得出奇得寧靜,似乎同大堂內(nèi)的熱鬧喧囂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月光下。

    如歌對著前方的白色清影,提高聲音喊道:“有琴先生,請您等等。”

    那白衣背影略微慢些,卻未停下腳步。

    如歌只恐被他走掉,連忙拉高裙子,一路快跑追上去,邊跑邊喊:“有琴先生,等等我,有事情請您幫忙!”

    有琴泓眉頭微皺,只覺有一團(tuán)火焰向他沖過來,上氣不接下氣攔在他面前,清水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地盯著他看。

    原來是個紅衣裳的小姑娘。

    晶瑩剔透的小臉兒,討好的笑容,清脆的聲音:“有琴先生好!”

    如歌笑吟吟地瞅著有琴泓。

    他很清瘦,眉頭好象很習(xí)慣皺起來,已經(jīng)有了淺淺的褶紋。他的目光疏離,象是不喜歡別人的打擾。他站在那里,象一泓被世人遺忘千萬年的泉水,無波無痕,無愛無恨。

    “有琴先生,我是品花樓的丫頭,我叫做歌兒。”

    “不認(rèn)識。”

    “呵呵,現(xiàn)在不就認(rèn)識了嗎?”她笑得純凈無邪。

    “走開。”

    如歌的笑容垮下,沮喪道:“先生,你難道不曉得跟陌生人說話是很需要勇氣的?你這樣冷冰冰,會非常打擊我以后跟人交往的信心。”

    “與我無關(guān)。”對品花樓的姑娘丫頭來說,每日里接待的不都是“陌生人”嗎?這小丫頭說什么笑話。

    “我是新來的。”如歌擠出“慘兮兮”的表情,希望能爭取到他的同情。不過,好象沒什么用。

    那么,她決定單刀直入——

    “我們小姐請您為她伴曲。”

    是啦,這就是風(fēng)細(xì)細(xì)的“完美”計劃。

    風(fēng)細(xì)細(xì)擅長舞蹈,曾有才子題詩,贊她舞姿優(yōu)美如“清風(fēng)扶弱柳,彩蝶戲芙蓉”。今晚這種場合,她自然要舞上一曲來吸引眾客目光了。只是,在品花樓舞藝出眾的并不只有她一人,薄荷姑娘、紫蜻蜓姑娘和香桃姑娘也甚為出色。要拔得頭酬,就必須要出奇招!

    讓有琴泓為她伴曲!

    世人皆知,有琴泓孤傲清高,向來不肯為人做和。如果能說動他,請他幫忙,風(fēng)細(xì)細(xì)就可以趁著他的聲名,成為全場最矚目的亮點。

    不過,要說動有琴泓是一件萬分困難的事情。

    如歌與有琴泓站在后花園中。

    從大堂方向忽然飄來一陣絲竹之聲,有女子婉轉(zhuǎn)低回的歌唱,曲意纏綿,撩人心脾。

    她知道,現(xiàn)在品花樓內(nèi)眾姑娘間的爭才斗藝、展現(xiàn)才貌的角逐已經(jīng)開始了。風(fēng)細(xì)細(xì)肯定在等她的好消息。所以,她必須成功!

    她低聲央求:“拜托了,有琴先生,為我們小姐彈奏一段曲子吧,不用很長,很快就可以結(jié)束的!”

    “做夢。”他繞過她便欲離去。

    如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道:

    “請你答應(yīng)我!”

    她的手心很熱,透過衣衫,熨在他右臂的臂彎。

    有琴泓微怔。

    然后,甩開她,怒道:“放肆!”

    “好不好,答應(yīng)我嘛。”如歌吐吐舌頭,將雙手背在身后,不屈不撓繼續(xù)做工作。

    有琴泓心下一陣煩亂。

    她明明已經(jīng)松開手了,他為何還是覺得臂彎處火燙燙一片,象是被她留下了烙印。

    “只要你答應(yīng)我,我可以給你一個心愿哦。”

    月光柔和地灑下來,如歌笑得象個精靈的仙女,好象在鄭重地等待他許愿。

    “我沒有愿望。”

    “不可能。每個人都會有心愿的。你肯定也會有。”

    有琴泓冷笑。

    “即使有,你也實現(xiàn)不了。”

    如歌小小地可愛地微笑:

    “那可不一定。你千萬不要小看世上任何一個人,每一個人的能量都可能是無窮的。”

    “成交嗎?”

    ***

    如歌一只腳剛踏回品花樓,眼珠子就險些掉出來。

    天哪,百合姑娘在做什么?!

    只見百合粉臉含春,杏眼微瞇,丹唇微啟,一襲嬌黃薄紗綢裙慵懶地半褪著,飄墜在地板上。她的粉肩赤裸,胸襟敞開,艷黃色的抹胸清晰可見,嬌白的乳溝誘人地顫抖。

    這,難道就是風(fēng)細(xì)細(xì)告訴過她,而她卻還無緣一見的“脫衣舞”?!

    如歌睜大眼睛,看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百合媚惑翩舞著,纖纖細(xì)腰搖擺如水中靈魚,一手輕褪著所剩無多的衣裳,一手輕撫著酥乳般的胸口,伴著樂師們的曲子,一路向刀無暇三人的桌子行去!

    如歌站回風(fēng)細(xì)細(xì)身后,低聲道:

    “辦好了。”

    風(fēng)細(xì)細(xì)點頭,輕道:“先看戲吧。”

    百合翩翩旋舞如九天飛花,忽然,又如斷翅的蝴蝶,失魂般跌落在刀無暇的身上。

    品花樓一陣驚嘆!

    幾乎所有的客人都用艷羨的目光盯著刀無暇,恨不得把自己換作他,好一飽如此艷福。

    但——

    刀無暇面容一板,眉頭緊皺,“霍”地一聲立起,硬生生將百合甩倒在了地上!

    “啊!”

    很多客人驚得站起來,不會吧,這樣糟蹋美人兒。

    “蠢貨。”

    風(fēng)細(xì)細(xì)輕不可聞地冷笑。

    如歌知道她的意思。在這樣大庭廣眾的場合,天下無刀城又素講體面規(guī)矩,百合想用近乎淫蕩的脫衣舞來引誘刀無暇,是不可能會成功的。

    也許,這也是百合在賭呢?以百合的姿色,在品花樓頂多中等偏上,排名一直徘徊在二十名上下,要想出名,只能一博了。成者王侯敗者賊。可惜,百合失敗了。于是,她成了蠢貨。

    百合卻仍在媚笑,靈蛇一般又撲住了刀無暇的身子,白蔥似的指尖兒愛撫著他的大腿,緩緩地、柔媚地向上游走。

    朱唇呢喃道:“刀公子……”

    她既然已經(jīng)賭了,就要徹底賭上一把!

    另一邊。

    如歌望著仍在努力爭取的百合,心中忽然一陣凄然。

    她想到了遠(yuǎn)方的一個少年。

    那個少年有著幽黑發(fā)藍(lán)的卷發(fā),幽黑發(fā)藍(lán)的眼睛,右耳有幽藍(lán)的寶石。她忽然很想知道,在她離開的這段日子里,他可曾想念過她。

    無意識的,她又去看那個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正在凝視她。

    他似乎一直在凝視她,眼底有淡淡的擔(dān)憂。

    這次,刀無暇沒有動。

    動的是刀冽香!

    她一把揪起百合的長發(fā),劈手兩個耳光打在她的臉上,百合的臉頰頓時腫起來,血絲順著嘴角流出!

    “賤人!”刀冽香冷喝,“你很喜歡脫衣服勾引男人對不對?好,姑奶奶今天就讓你脫個干凈!”

    “刷——”

    百合的衣裳被刀冽香扯成碎片,頃刻間,只剩下艷黃的抹胸和底褲!

    “不!”

    百合驚恐地蜷縮起赤裸的身子,嫩白的嬌軀在春日的夜里瑟瑟發(fā)抖。

    刀冽香冷哼:“還有些零碎,一并脫了吧!”

    伸手向百合的抹胸抓去!

    如歌只覺有一口熱血向喉嚨沖!

    握緊拳頭便要急喝——

    空中飛起一件黑色衣裳。

    輕飄飄越過眾人頭頂,罩在顫抖恐懼的百合身上。

    百合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用它裹住全身,淚水,瘋涌在黑色的衣襟上。

    刀冽香震怒!

    鳳目圓睜向大堂右邊角落瞪去,見一淡眉細(xì)目男子僅著中衣,神情不卑不亢,百合身上的黑衣顯是他擲來的,不禁怒喝道:“你好大的膽子——”

    “妹子!”

    刀無痕卻突然止住她的喝斥,白胖的臉上露出吃驚的神情,向刀無暇遞個眼色。

    電光火石間,他已認(rèn)出了那淡眉細(xì)目男子正是玄璜!

    玄璜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烈火山莊。

    當(dāng)今世上,所有人都聽過一句話。

    人間烈火,冥界暗河。

    烈火山莊坐穩(wěn)白道的第一把交椅,暗河組織則是綠林黑道的龍頭,兩股勢力明爭暗斗數(shù)年,發(fā)生大小戰(zhàn)役七十八起,雙方共死亡七百二十六人、傷一千九百一十八人、失蹤一百四十五人。

    然而,十九年前暗河組織卻忽然好象人間蒸發(fā)一般,再無任何動靜和消息,一夜間在江湖絕跡。

    烈火山莊從此也再沒有對手。

    幾年后,烈火山莊就等于天下武林。

    烈火山莊莊主烈明鏡共有三個弟子。

    其中二弟子玉自寒,甚少在江湖上行走,識得他的人很少,天下無刀城的鴿組收集到整理有關(guān)他的資料并不多。

    玉自寒,二十二歲,自幼雙耳失聰,雙腿殘疾,常穿青衫,容貌溫潤如玉,左手一枚羊脂白玉扳指。相傳他有六個隨仆,青圭、赤璋、白琥、玄璜、黃琮、蒼璧,其中,玄璜與黃琮為世人所多見。

    刀無痕正是認(rèn)出了玄璜。

    品花樓。

    靜悄悄。

    樂師忘記了奏樂。

    賓客忘記了呼吸。

    他們或興奮或好奇或擔(dān)心地等待著情勢的變化。

    刀無暇一振錦袍,玉面露出喜容,幾個大步便行到那雕花木桌前,對木輪椅中的青衣清俊男子,一揖到地,朗聲恭敬道:

    “天下無刀城刀無暇見過玉公子!”

    話未落,他便覺不妥,這玉自寒是個聾子,如何聽得他說些什么,恐有不敬之嫌。但如何與聾子溝通,一時間又想不出好法子,竟有些怔在那里。

    這時,一股柔和如春風(fēng)的力道輕輕將他的身子托起,刀無暇不敢違逆,順著這股力道抬起頭來。

    玉自寒的雙目。

    恬淡而安適,象靈山秀水間沉靜的溫玉。

    玄璜道:“刀公子,說話時請面對我家少爺,少爺自會知道你在說什么。”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方紙,和一支做工精細(xì)的碳筆,擺在桌上。

    刀無暇心道,莫非玉自寒習(xí)得唇語,能從口型知曉話語內(nèi)容,這倒需小心了。邊想,他邊對玉自寒抱拳連聲致歉,道:“在下小妹年少氣盛,行事不知輕重,讓玉公子見笑了,回去必當(dāng)嚴(yán)加管教。”

    玉自寒在紙上淡如輕煙般寫道:

    “令妹天真,不必多責(zé)。”

    刀無暇松口氣,道:“是。”

    玄璜道:“這青樓女子舉止放蕩,確有失禮之處,刀姑娘看不下去亦在情理之中。但凡事應(yīng)適可而止。”

    刀無暇道:“多謝教誨。”

    玉自寒微微搖頭,叫他不必如此客氣。

    這邊,風(fēng)細(xì)細(xì)暗想,這位玉公子不知何方神圣,竟能使得名震天下的無暇公子如此謙恭以待。只可惜,這秀玉般的人兒竟似又聾又啞又殘,可見上天是見不得人完美的。

    如歌卻一直注意著被眾人遺忘的百合。

    百合徹底失敗了,她嬌艷的臉龐上滿是狼狽的淚漬,十指死死抓緊身上的黑色衣裳,一個勁兒不住地顫抖。終于,她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要離開這個帶給她羞辱的地方,沒有人看她,她希望能靜悄悄地退場。

    她低下頭,咬緊牙,不想看見樓里其他姑娘嘲諷的表情。但是,當(dāng)她經(jīng)過時,依然聽到了香桃的譏笑、曲悠悠的冷哼、薄荷飛白眼的動靜、柳絮唾口水的聲音……忽然,一只腳平空橫出來,絆在她的身前!

    百合慌亂間哪里來得及去躲閃,左腿一彎,身子失去平衡就往地上跌。她伸手想去抓住什么,卻又被人推了一把,驚慌中忙抬眼,一張跋扈得意的臉,是鳳凰,平日里她與她井水不犯河水,為何要落井下石?!

    百合止不住墜跌的勢頭,身子摔下去,她閉上眼睛,胸中一片陰冷漆黑,她恨!每個人都在努力向上爬,可以用各種手段,只要能成功!她無非是選了一個錯誤的方法,為何就要落入被人嘲笑和踐踏的深淵,她恨!

    一雙溫暖的小手。

    百合沒有跌在冰涼的地上,有一雙溫暖的小手從身后抱住了她的腰,將她用力地扶了起來,穩(wěn)穩(wěn)地站在使腳絆她的鳳凰旁邊。

    鳳凰惱怒有人掃了她的興,低頭“呸”一口,啐在百合衣角,罵道:

    “賤貨!”

    百合好似沒有聽見,也沒有回頭看一下是誰扶起了她,僵直著身子,徑直走出了品花樓,走入外面的夜色中。

    如歌垂首站回風(fēng)細(xì)細(xì)身后,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風(fēng)細(xì)細(xì)扭頭瞪她一眼,以手帕掩口,輕叱道:

    “那種賤人,理她做什么,惹一身麻煩。”

    如歌不語。

    “你身手倒蠻快,一溜煙就竄到那賤人后面,使得是什么功夫?”風(fēng)細(xì)細(xì)狐疑道,忽然覺得自己對歌兒好象也不甚了解。

    如歌向場中望了望,道:“小姐,幽蘭姑娘的書畫表演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你是否要接著上場。”

    風(fēng)細(xì)細(xì)連忙整整衣裙,理好面紗,再顧不得追問如歌。

    品花樓內(nèi)。

    有琴泓正在奏琴。

    風(fēng)細(xì)細(xì)正在起舞。

    沒有人注意到少了個丫頭。

    后花園中。

    月色淡極。

    古琴之聲傳來,悠悠謙和,平淡雅致。

    如歌仰首望著幽藍(lán)的夜空,風(fēng),吹動她紅色的衣裳,烈烈向后揚(yáng)起。因為無人,她潔白的小臉上有淡淡的憂傷。

    有人經(jīng)過,驚擾了她。

    那人手拿一只小包袱,背脊挺得極直,面容艷麗而冷峻。

    如歌嘆息道:“為何要走呢?”

    熱熱鬧鬧的桃花開在那人身邊,花影映在她臉上,映得她左右兩頰被掌摑的痕跡通紅駭人。她瞪住如歌,眼中有凌厲的恨意,半晌,道:

    “留下來,讓你們侮辱嘲笑嗎?”

    “你有勇氣在眾人面前挑逗刀無暇,卻沒有勇氣面對些閑言碎語?”

    “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

    百合冷笑:“我為什么要對你說!”

    如歌凝視她,平靜道:“因為我剛才幫了你,讓你沒有摔倒在鳳凰腳下。”

    百合又冷笑:“你以為我會感謝你?”

    “你會。”如歌微笑,“如果被鳳凰那種女人侮辱,很丟人。”

    百合眼中閃過抹奇異的光芒,唇角扯出譏笑:“不錯,我再下賤也比母狗鳳凰強(qiáng)一百倍。”

    桃花樹下。

    百合摸著臉上火辣辣的掌痕,恨聲道:

    “在品花樓,只憑我的姿色想要出眾,難如登天。我不甘心等到人老珠黃再沒生意了,還攢不下可供一輩子花用的金銀。這是次機(jī)會,我必須把握住,只要能攀上刀無暇,定能掏出個金山銀礦來,他有權(quán)有勢,往后也再沒人敢欺負(fù)我。我當(dāng)然要拼一把!呸,她們都覺得刀無暇定是喜歡假惺惺的大家閨秀,便一個勁兒扮清高。可笑,真喜歡正經(jīng)人家的閨女還來青樓做什么,憑他還不一抓一大把?!凡來青樓的都是賤胚,都喜歡看女人脫、看女人浪蕩,我偏偏和她們不一樣!我索性就脫給他看!”

    “可是,你失敗了。”如歌提醒她。

    百合一怔,閉上眼睛,然后,冷道:“所以我走。”

    “去哪里?”

    “換個名字,從新開始。”百合眼光黯然,“今夜一過,品花樓里百合的名字就會淪為人笑柄,變得臭不可聞。我,不得不走。”

    “還做這行?”

    “我有別的本事嗎?”

    “我認(rèn)識一些人,他們或許可以幫你找……”

    “算了,”百合打斷她,“一朝青樓人,終生青樓鬼,我再也做不了其他的行當(dāng)。再說,你若真有路子,又怎會進(jìn)了品花樓?”

    如歌望著桃花樹下雙頰殷紅、眼神陰厲的百合,無奈道:

    “那,祝你好運(yùn)。”

    百合冷笑:“好運(yùn)是靠自己爭取的。”

    “你說的對,”如歌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只白色小瓷瓶,遞到她手中,“這是治療淤傷的靈藥,抹在臉上,一個時辰后印痕便會消失。這樣,無論你到哪里爭取到好運(yùn)的機(jī)會都會大些。”

    百合凝視她片刻,將瓷瓶收入懷中,轉(zhuǎn)身離開。

    從此,品花樓再無名叫百合的女子。

    古琴聲止。

    品花樓內(nèi)掌聲、喝彩聲如雷。

    如歌悄悄回到了大堂中,知道風(fēng)細(xì)細(xì)在有琴泓的幫助下,終于搶得了個滿堂彩,風(fēng)頭之勁,讓其他姑娘為之側(cè)目。

    風(fēng)細(xì)細(xì)嬌聲細(xì)喘,白紗遮掩下的臉頰嬌媚粉紅,她嫵媚的美目飛快地遍巡全場,見眾賓客皆如癡如醉地關(guān)注著她,不由喜不自禁,卻立刻坐得更端莊些,擺出天山之雪凜然不可侵犯之姿。

    如歌輕聲道:“小姐,恭喜你,今晚的花魁非你莫屬。”

    風(fēng)細(xì)細(xì)嗔她一眼,心中滿是欣喜。

    這時,場中忽然站起一人。

    她內(nèi)著蔥綠團(tuán)花緊身綢裙,外罩桃紅透明輕紗,杏眸挑眉,五官艷麗絕倫,神態(tài)張揚(yáng)嬌縱,正是品花樓當(dāng)月排名第四位的鳳凰姑娘。

    鳳凰高聲笑道:“怎么姐妹們今晚這等沒出息,盡是唱歌跳舞作畫的,一點新鮮的東西也沒有,別讓客人們都瞌睡著了!讓我給大家來一段驚險刺激的提提興致,如何啊?”

    “好!!”

    掌聲四起!

    品花樓的其他姑娘們卻都側(cè)目瞪她。

    鳳凰要表演的是百步飛刀!

    為了更加刺激好看,她命丫頭香兒在遠(yuǎn)處站好,頭頂放一只蘋果,來充當(dāng)靶子。可是香兒以前哪里干過這種事情,嚇得面如土色,雙腿顫抖,頭上的蘋果也隨之晃來晃去,讓鳳凰無法瞄準(zhǔn)。

    鳳凰惱了,劈手一記耳光:“沒用的家伙,不許抖,再抖我射穿你的腦袋!”

    香兒的淚珠兒撲簌簌下來,閉上眼睛,不敢說話。

    那邊刀冽香卻忍不住了,罵道:“喂,你欺負(fù)個小姑娘算什么,為什么要打她!”

    鳳凰雙手叉腰,嘲笑道:“怎么,興你大小姐抽人耳光,我就不可以?!再說,這是我自己的丫頭,我愛打愛罵關(guān)你屁事!”

    刀冽香氣得險些昏厥,怒喝道:“我方才是在收拾賤人,你卻是要一個可憐的小丫頭陪你玩命,怎能一樣?”

    “可憐?!”鳳凰伸手?jǐn)Q住香兒的臉蛋兒,擰得煞白,“香兒,你說,你怎么可憐了,我是不給你吃還是不給你穿?!只是讓你頂個蘋果,就哭得象淚人兒,好象有人虐待你,存心讓我丟臉對不對?!”

    香兒咬牙忍住淚花,哽咽道:“奴婢不敢。”

    鳳凰白刀冽香一眼,道,“聽見沒有,這是我們主仆間的事兒,與外人無關(guān)!”

    “你!”

    刀冽香哪里受過這等氣,立時就要出手教訓(xùn)她,卻被人拉住。用力去甩,甩不開,這才發(fā)現(xiàn)阻止她的是大哥刀無暇。

    刀無暇含笑道:“這位姑娘,即使她是你的丫頭,隨意打罵怕也不妥。”

    鳳凰竟好象對他完全不感興趣,冷哼道:

    “只要她是我的丫頭,就用不著你管!”

    刀無暇不怒反笑:“如果我買下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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