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女將

    徐景昌點了點頭，將門之子，哪怕他沒打過仗，這句話還是聽的懂的。

    三人重新落坐，徐景昌道：“輔國公這次主動請戰(zhàn)，確實出乎滿朝文武的預(yù)料，愚意以為，是莽撞了些，倭寇難纏，難就難在，波濤萬頃就是他們最好的保護，直取其巢穴雖然是個辦法，可是其巢穴都在***國附近島嶼上，我大明水師頂多有過近海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遠洋外海，雖然我不擅水戰(zhàn)，料想也不僅僅是戰(zhàn)爭本身那么簡單，如果指揮失措，縱有皇上的全力支持，怕也要鎩羽而歸。打敗國公的，未必是倭寇，也可能是天災(zāi)！”

    夏潯頷首道：“定國公金玉良言，楊某銘記在心。不過，此番請戰(zhàn)，我已深思熟慮，我現(xiàn)在想要的，就是確保我的軍隊能同心協(xié)力，鐵板一塊。內(nèi)部不出問題，我才能考慮外部的問題，否則，這一仗確實不用打了，必敗無疑！”

    茗兒瞟了他一眼，又道：“赤忠是家父舊部，與我三哥也是相交莫逆，這邊你不用擔(dān)心，等他到了京城，讓景昌出面設(shè)宴款待，幫你們熟絡(luò)一下。畢竟，你要讓他為你指揮全軍的，一旦失敗，于他也沒有好處，切身的利益、再加上我徐家的關(guān)系，赤忠這邊不會出大問題。”

    徐景昌也在點頭：“輔國公請放心，我必全力相助。至于巢湖俞家，國公有何打算？”

    夏潯道：“巢湖俞家，只好等他們的人進了京再進行接觸了。我想，俞家既然在朝中獨樹一幟，與其他派系的官員一向沒甚么瓜葛，只要我待之以誠，傾心結(jié)納，想來是不會有什么大礙的。他們是水師世家，也要愛惜羽毛的，若是吃了敗仗，與俞家的名聲又有甚么好處了？”

    徐景昌大搖其頭：“國公，你這么說可錯了。赤忠這邊你無需擔(dān)心，俞家，才是你該重點爭取的人，你別看俞家不大摻和朝中的事情，可我大明水師，就是起自俞家，如果俞家肯為你所用，水師上下，敢搗亂的人就不多了，而俞家若不服你，呵呵，也不需要故意搗你的蛋，一支尾大不掉、指揮不動的艦隊，就夠你頭疼的了。”

    夏潯動容，急忙問道：“此話怎講？不瞞你說，于軍隊這一方面，楊某確實涉獵不多，以前也沒有特意了解一下，如果有什么問題，還請定國公多多提點。”

    徐景昌見他對俞字世家確實一點不知道，便解釋道：“是這樣，俞家之所以被人談起的時候比較少，是因為俞家的人一直不在朝中任職。實際上，俞家的地位和權(quán)勢非常大。

    當(dāng)年，俞氏父子率死士投奔太祖，此后戰(zhàn)巢湖、戰(zhàn)和陽、戰(zhàn)裕溪口、鱭魚洲，侍駕渡江，奪采石磯，取太平山，先敗元軍中丞水寨、樓船，再敗淮帥陳也先二十萬之眾于方山陸寨，定策取金陵，太祖據(jù)此方開基江左，這等功勞，無人能及啊。

    太祖開國之后，已然戰(zhàn)死的俞廷玉追封為河間郡公，他的三個兒子，俞通海、俞通源、俞通淵，分別封為虢國公、南安侯、越巂侯，賜丹書鐵券。一門父子四人，兩公兩侯的世襲權(quán)貴世家，此等尊榮自古罕有，這等恩籠比我徐家也不遑稍讓。

    輔國公，你不是外人，說句冒犯的人，只怕你輔國公再加上一個五省總督的頭銜也鎮(zhèn)不住他們。當(dāng)然，他們未必會給你難堪，不過恰恰因為他們不屬于任何一個派系，也不需要賣任何一個派系的面子，一旦出現(xiàn)調(diào)動不靈的時候，必將嚴影響你的威信，將帥無威而令不行，將令不行……，后果可想而知。”

    夏潯一聽就知道今天這趟沒有白來，若不是早早得了這個消息，真要出了外海才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那就要出大問題了。

    徐景昌的話他已經(jīng)聽懂了，他是在說，雖然徐家是大明功臣第一世家，但是徐家也不是包打天下的，在水上，俞家才是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世家。這就好象徐家是陸軍元帥，而俞家是水軍元帥，兩家還都是開國元勛，談不上誰高誰低。

    而且由于俞家的特殊性，俞家的門人、故舊、下屬、隨從，幾乎全部集中在巢湖水師，自成一個獨立王國，刀插不進、水潑不入。皇上下旨單獨調(diào)俞家的人去打仗沒有問題，把俞家的人調(diào)來聽從他輔國公楊旭的調(diào)遣，很難很難。

    這個問題何止是古代，就算是現(xiàn)代軍隊，無論是軍隊的紀律性還是思想素質(zhì)都提高了一大截，你空降一個從來沒在軍隊中待過的人做統(tǒng)帥，去指揮一群戰(zhàn)功赫赫、資歷老、地位高的將軍，他的情緒上本能地就會進行抵觸，不需要什么確切的目的，不服你，這就足夠了。

    何況這俞家的勢力，這種老牌的開國元勛世家，他一個新晉貴族，鎮(zhèn)得住？

    夏潯擔(dān)心的正在于此，朝中的掣肘他不擔(dān)心，他擁有沿海五省的最高指揮權(quán)，有皇帝的支持、有生殺予奪之威，軍需后勤又主要掌握在文官手里，而文官派系又是大皇子朱高熾的人，二皇子朱高煦一派就算恨不得一人一***活咬死他，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否則一旦有把柄落在皇帝手里，一錯再錯，就真的不能翻身了。

    夏潯最擔(dān)心的就是軍隊，他本來以為名不見經(jīng)傳的俞家與朝中各派系全無瓜葛，是個好對付的，沒想到卻是最難對付的。俞家之所以同朝中各個派系全無瓜葛，不是因為他們的力量不夠資格，恰恰相反，人家俞家就是一個獨立的派系，這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

    緊接著，徐景昌又提了一件更叫他頭疼的事。

    “咳，輔國公，還有件事，想必你不知道。當(dāng)今圣上靖難之時，曾在白溝河有一場大戰(zhàn)，那一戰(zhàn)慘烈無比，朝廷折損數(shù)員大將，其中有一位將領(lǐng)，就是俞通海。”

    夏潯一驚，失聲道：“竟有此事？”

    徐景昌道：“不錯，俞廷玉早在追隨太祖征戰(zhàn)天下的時候就戰(zhàn)死了。三個兒子之中，虢國公俞通海、南安侯俞通源如今業(yè)已已身故，開國名帥俞廷玉的親生子中，老三越巂侯俞通淵是碩果僅存的一個，而他，就死在白溝河一戰(zhàn)，死在皇上的靖難大軍手中。

    當(dāng)時各為其主，俞家倒不會因此怨恨皇上什么，可這俞通淵畢竟已是俞氏家族中輩份最長者，事情發(fā)生才三兩年功夫，俞氏子孫一旦碰到靖難系的功臣，難免心存芥蒂，再要靖難功臣系的官員來指揮他們……，輔國公，俞家是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要說軍隊上下將校之間的關(guān)系，沒有比俞家更親密的了，這支軍隊用好了，將是你最得心應(yīng)手的一支力量，用不好，那就適得其反了。”

    他苦笑著看向楊旭，問道：“國公啊，到底誰給你出的餿主意？選誰不好，偏選俞家。”

    茗兒的俏臉攸地一紅，一雙大眼睛先狠狠地剜了懵然不知的徐景昌一眼：“這么說你姑姑，回頭再找你算帳！”然后便瞬也不瞬地盯著夏潯。

    夏潯神色一正，肅然說道：“替我出主意的這人，聰***黠、智計無雙。定國公方才也說，這只軍隊用得好，將是我的最大臂助，可見，選擇俞家是沒有錯的，至于其中種種難處，我想，也許是這位智者故意考驗我吧，如果我連這些困難都解決不了，又如何解決那大明痼疾，東海倭寇呢？”

    夏潯說到一半兒，茗兒已是笑靨如花了，誰不喜歡心上人的贊美？

    茗兒雖然年紀小，可是由于家世地位不同，***就比一般的女孩兒高，你若贊她容色無雙、性情溫柔這些一般女孩兒最喜歡聽的話，她未必歡喜，可是贊她才學(xué)出眾、謀略超人，就算是她這樣的天之驕女也是從心底里喜歡的。

    尤其是……，他當(dāng)著自己的面恭維自己，蒙著自己的傻侄子……，“這個大騙子，又在騙人了，呵呵……”，這一次，那感覺是甜絲絲的。

    徐景昌道：“嗯，景昌自然相信國公的能力，只不過我擔(dān)心時間不等人吶！”

    徐景昌現(xiàn)在也是大皇子朱高熾一派的人，對楊旭本就親近，現(xiàn)在更是無需忌憚，便道：“要想得到俞家的認同和支持，恐怕不是一時半晌的事。如今爭嫡之風(fēng)已傳揚四海，俞家不會不知道，本來可以請大皇子修書一封的，可大皇子身份未定，甚至在與二皇子的爭奪中并未見多少上風(fēng)，我怕大皇子出面的話，反而弄巧成拙。”

    “咳，有些事，男人不方便出面，其實女人反而更加妥當(dāng)！我在京中正覺煩悶，想要四處走走，不如就讓我陪伴國公往巢湖一行吧！”

    心上人這么維護自己，可不能再叫他著急了，本來就比自己歲數(shù)大，愁白了頭發(fā)，那站在一塊兒不就成了……，再說，當(dāng)初獻計之時，茗兒已然有了這公器私用，可以與心上人名正言順待在一起的打算。所以茗兒挺胸……挺身而出了。

    “姑姑？”徐景昌訝然道：“姑姑，你一個女兒家，同俞家那些目中無人的漢子如何打交道？”

    徐茗兒笑瞇瞇地道：“誰說我要去見的是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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