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眸金發(fā)的少女向他嫣然一笑。福禮道:“老爺,請用茶。”
說著雙膝并緊,隔著三尺遠(yuǎn),便恭恭敬敬地彎腰,將一杯熱茶輕輕放到他的面前。
正值盛夏,穿著簡單。肅州人有一大半都具有大唐安西都護(hù)府軍人后裔的血統(tǒng),所以軍陣戰(zhàn)法、衣甲穿著,俱有大唐遺風(fēng),這女子們的衣飾也不例外,金發(fā)少女穿著一身湖水綠的對襟衫襦,外罩一件半臂衣,下身穿一件嫩黃色的裙子,大v領(lǐng)的衣衫,露出一抹誘人的緋色胸圍子,盡得薄、透、露的大唐女裝遺風(fēng)。
她這一俯身,一對嬌嫩豐盈的堆玉乳丘便似要裂衫而出似的,沉甸甸極具質(zhì)感在凸現(xiàn)出來,一對玉峰豐盈挺拔,粉瑩瑩、顫巍巍,羊脂玉球一般,旖旎香艷。勾人魂魄。
朱唇深淺假櫻桃,粉胸半掩疑晴雪,大概就是形容這樣的美人了,只不過……對一個頭梳雙丫寰,明顯尚未嫁人、不諳**滋味的少女來說,這樣飽滿豐挺的胸部實在顯得是太大了些,不過考慮到她有一半的歐洲血統(tǒng)……,楊浩不自然地挪開了目光,這一抬頭,瞧見的卻是她輪廊分明的側(cè)臉。
金發(fā)少女的五官線條比血統(tǒng)純正的歐洲人要柔和了許多,肌膚也不像純正的歐洲人一般粗糙或生有雀斑,而是牛奶一般白皙柔嫩的質(zhì)感,幾縷金色的頭發(fā)就垂在她那吹彈得破的臉蛋上,因為靠的太近,似乎他只要呼一口氣,就能拂開那少女頰上金色的發(fā)絲。
楊浩窘然,忙又直了直腰桿,與她悄悄拉開了些距離,藍(lán)眸少女顯然注意到了他的舉動,她放好茶杯,飛快地瞟了楊浩一眼,一雙月眉彎彎,眼波俏皮媚麗,眼角微微向上吊起,透出一股子颯俐精明的味道。
這個女孩兒不是別人,赫然竟是肅州龍家的那個龍靈兒,當(dāng)日龍翰江向楊浩介紹的龍家八美中。頭一個就是這龍靈兒,雖說當(dāng)時她以輕紗蒙面,但是那雙嫵媚天成,慧黠機(jī)靈的眸子,楊浩既然見過,自然不會認(rèn)錯。
楊浩微微蹙起眉頭道:“龍姑娘,你們龍家……不是已經(jīng)遷去夏州了么?”
龍靈兒溫順地道:“是,遵大帥吩咐,龍家已舉族遷往夏州,不過……龍家在肅州多年,家中略有薄產(chǎn),倉促之間遷走,有些田產(chǎn)房舍還來不及變**置,所以……我爹就留了二娘在這里打理……”
楊浩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道:“我的意思是說……姑娘你何以出現(xiàn)在這兒,扮起了端茶送水的侍婢?”
龍靈兒道:“靈兒是太尉府的侍婢,不留在這兒又去哪里,不做這些事情又做什么呢?”
楊浩聽了不禁愕然,失聲道:“什么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是誰做主讓你們留下的?”
龍靈兒道:“是靈兒姐妹乞求路知州恩準(zhǔn),才得以留在府上侍候太尉。”
“你們姐妹?”楊浩又失聲叫道:“你……和龍蝶兒那幾位姑娘,都留在了這里?”
龍靈兒更加乖巧。小聲應(yīng)道:“是!”不過眸底卻飛快地閃過一絲得意的笑意:“口是心非的臭男人,還要裝做一副不近女色的圣人嘴臉,那怎么一眼就認(rèn)出了人家,還把人家的名字都記的清清楚楚?”
楊浩的眉頭攸地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沒想到擅自做主把龍家八女充作自己侍婢的竟是路無痕,既然是路先生,他倒不好為了幾個丫頭侍婢的事情對他有所責(zé)難了。…。
楊浩吁了口氣道:“龍家的姑娘,怎么可以干些端茶遞水侍候起居的事情呢。龍姑娘,你們還是盡快趕去夏州。我在夏州已為龍家安排了府邸,龍家在我治下,一定會受到保護(hù)和尊重,楊某人一向言行如一,說到做到,你們盡管放心便是。”
龍靈兒垂首道:“太尉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漢,小女子和龍家上下哪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家父當(dāng)初不識大體,妄圖抗拒太尉天兵,以致無端多造許多殺孽,虧得太尉寬宏大量,未予追究,家父心中實是既慚且愧,只恨不能有所補(bǔ)償。太尉在此,戎馬倥傯,身邊怎能沒人照顧?那些男子們粗手大腳的,哪里做得了細(xì)致的事情,靈兒和姐妹們服侍太尉,實是出自本心,只想報答太尉一二,還請?zhí)敬笕瞬灰苤Ю铩?br />
楊浩冷哼道:“你也知道本帥戎馬倥傯,此來是領(lǐng)兵打仗的?為將者有八患。拒諫、策不從、善惡同、專己、自我、信讒、貪財、內(nèi)顧,姑娘雖非武人,卻是將門之女,這內(nèi)顧的意思,你該懂得?”
龍靈兒俏臉微微一白白,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囁嚅地道:“小女子風(fēng)塵陋質(zhì),貌乏葑菲,難入太尉法眼,怎敢妄想能侍奉太尉枕席,此來……只想做個茶水丫頭,那也心甘情愿的,色相誘引的罪名,小女子實不敢當(dāng)。”
“我不需人照料的,你們姐妹……”
龍靈兒抽噎一下,眼淚就像擰開了水龍頭,撲簌簌地滾下臉頰:“太尉,小女子是龍家的女兒,曾幾何時也是王女,說起來,算得上身份尊貴,高高在上。可是大難臨頭,我們這些女子們卻被家族送來送去,猶如一件貨物,何止尊嚴(yán)掃地?不錯,做一個侍婢,若放在以前,確實算得委曲,可如今……卻是我姐妹們的一種體面,太尉忍心驅(qū)趕我們離開么?”
楊浩苦笑道:“侍候人還成了什么光彩的事情不成么?真是胡攪蠻纏,本帥對龍家,確實并無加害之意。姑娘在我面前,也大可不必扮出一副謹(jǐn)小慎微的模樣來,這樣,回頭我派人送你們?nèi)ハ闹荨?br />
“太尉,你這是要逼死我們姐妹啊!”
龍靈兒凄呼一聲,卟嗵一下跪倒在楊浩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龍靈兒這一跪下,胸前頓時一陣波濤洶涌,看著叫人眼暈。
楊浩一頭黑線,慌得連忙拔直了身子,雙手扶著胡椅的扶手,吃吃地叫道:“龍姑娘,你……這是做什么?太不成體統(tǒng)了,起來,起來,快快起來……”
龍靈兒哪里肯放,抱著他的大腿大放悲聲,裂衣欲出的一對飽滿乳球緊緊抵在楊浩的膝蓋上,窘得楊浩更是動彈不得:“太尉,你道我姐妹喜歡被人送來送去的么?我們留在太尉身邊侍候,此事太尉府上下已盡皆知曉,整個肅州城也是無人不知,若是此時太尉逐我姐妹離開,那我姐妹可真要成了肅州城的笑柄,還有什么顏面活在世上,太尉若要?dú)⑽遥还芤坏犊诚聛恚伪赜眠@樣的軟刀子逼我們自盡呢……”
“你……你你……你你胡說什么,放手,先放手,有話好話,咱們有話好說……”
楊浩狼狽不堪,正在連聲要她放手,門外侍衛(wèi)高呼一聲道:“肅州知州路無痕路大人求見。”
楊浩一聽沙洲大儒路無痕到了,這副模樣要是被他看見,那可真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只好連聲道:“你快起來,你快放手,這副模樣成何體統(tǒng),你……你……罷了罷了,你要留下便留下好了。”…。
龍靈兒霍然抬頭,一雙淚眼猶自朦朧:“太尉答應(yīng)了?”
楊浩苦笑道:“答應(yīng)答應(yīng),本帥答應(yīng)了,你快放手。”
龍靈兒歡喜地站了起來,這一起立,胸前一對玉瓜又是一陣蕩漾,她歡天喜地把茶盞往楊浩面前輕輕一推,柔聲道:“多謝太尉大人收留我們,老爺請用茶。”
那雙柔滑的纖纖玉手,是侍婢該有的一雙手嗎?楊浩苦笑著擺擺手道:“好了好了,你先下去。”
龍靈兒乖乖應(yīng)道:“婢子遵命。”
楊浩暗暗擦了一把冷汗,這才揚(yáng)聲說道:“有請路大人。”
楊浩知道龍王費(fèi)盡心機(jī),厚顏留下這幾個至親的女子,絕不是懼怕他會加害。他若有心加害,靠幾個女人怎么可能改變他的心意。但是,女人不能阻止楊浩的殺心,卻能改善龍家的處境。龍家?guī)讉美人兒身前身后的侍候著楊浩,就算楊浩自己沒有優(yōu)待龍家的意思,還怕他手下沒有善于揣摩上意者去迎合他么?真難為了龍王,如此煞費(fèi)苦心,不過……由此也可看出,龍王此人只是靠祖宗余蔭成就了一方霸主,他本人并沒有什么過人的本事。
楊浩剛剛想到這兒,路無痕便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邁步走了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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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無痕剛剛上任,設(shè)官分職,安撫軍民,整頓吏治,設(shè)置調(diào)整肅州所屬的治官屬吏,推行楊浩制定的各項法令,正忙的不可開交,有許多事情,是需要隨時與楊浩溝通的,他每次到楊浩書房,楊浩都是急急請進(jìn),這一次卻耽擱了片刻,先走出一個容色妖艷、體態(tài)火辣的女子,路無痕也是男人,自然會想歪了。
他久居西域,在那樣艱苦的環(huán)境中傳道解惑,授業(yè)教化,必須得懂得變通,不像中原的一些大儒一般性格刻板,對于英雄豪杰的風(fēng)流韻事,也很有一種理解和寬容。
楊浩明知他想歪了,可這種事卻是解釋不得的,所以把他延請入內(nèi),也不提方才發(fā)生的一幕,只與他商討設(shè)官分職、推行律令的公事,等到路無痕把自己拿捏不定的事情一一向楊浩問清了他的態(tài)度,正欲起身告辭的時候,楊浩才按捺不住問道:“路大人,這龍家八女,是你留下來充作節(jié)府侍婢的么?”
路無痕一笑,捋須道:“非也,非也,下官剛剛趕到肅州還沒兩天,哪里想得及這些事情,這是張浦將軍親自把八龍女送來,下官才為她們做出安置的,呵呵,八龍女出身名門,琴棋書畫、詩詞歌舞,盡皆精通,有她們在身邊侍候,大人可還滿意么?”
“張浦?”楊浩苦笑一聲道:“還好,呃……還好。”
送走了路無痕,楊浩連書房都沒回,拔腿便向張浦那里走去。楊浩攻打肅州時,讓焰焰代替自己留在甘州城外,由張浦主持大局,肅州得手后,楊浩已離開甘州的消息便也無法隱藏了。
在這段期間,陸續(xù)趕回甘州勤王的回紇各部,都被張浦放進(jìn)了甘州城去,等到援軍基本全數(shù)趕回甘州,張浦突然在甘州城外挖戰(zhàn)壕、布荊棘、擺拒馬、筑圍墻,建起了城外之城。這種打法,后周世宗柴榮也曾經(jīng)用過,圍那城池,足足耗時一年。
有那陌刀陣和重甲騎兵嚴(yán)陣以待,早被這兩支人馬嚇破了膽的甘州軍隊并未敢出城阻撓,甘州可汗夜落紇站在城頭看的莫名其妙,雖說甘州以牧民居多,城中糧食儲備有限,突然涌入的大批援軍俱都消耗糧食,可是久困甘州,勞師無征的夏州同樣耗不起啊,他有多少糧食可以這樣揮霍?…。
有鑒于此,夜落紇按兵不動,同夏州軍打起了消耗戰(zhàn),等到甘州城外防御工事全部建起,各軍部署完畢,肅州得手的消息業(yè)已傳來,張浦便飛馬趕到肅州,接任了安西軍節(jié)度副使之職。
如今張浦的節(jié)度副使府和路無痕的知州衙門,都設(shè)在龍王府前庭的左右跨院里,倒不用離開府門,楊浩匆匆趕到張浦那里,只見張浦面前案牘如山,把他的人都埋了起來。
一見楊浩趕來,張浦大喜,忙請楊浩入座,說道:“大人來的正好,卑職正在擬定攻打肅州的撫恤和賞罰名單,并對龍王府的原有軍隊進(jìn)行整編,重新任命將佐。撫恤與賞罰,關(guān)系到軍心士氣;對肅州龍王軍的整編,關(guān)系到大帥下一步行動的時間,多等一天,就多耗一天米糧,光是軍餉,就不計其數(shù),末將不敢耽擱呀,剛剛整理出個眉目,大人就到了,呵呵呵,來來來,快請大人看看,還有甚么不妥之處。”
楊浩見張浦眼中泛著血絲,顯見公務(wù)繁忙,恐怕通宵達(dá)旦都在工作,那問罪的話便咽了回去。這些天,張浦真是累壞了,謀畫方略、分析軍情、巡察軍營、將佐任命、軍隊整編,諸如此類的事務(wù)已是極為繁重,還要與路無痕一起出席肅州名流士紳、世家豪族的宴請應(yīng)酬,一個人分成了幾份用,也真是難為了他。
楊浩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有意地把許多事交給下屬去辦,軍政分家之后,張浦和路無痕就成了肅州文武兩衙的負(fù)責(zé)人,只要在他們職權(quán)范圍之內(nèi)的事,楊浩就不予以過問,哪怕他們的安排并不是百分百的合乎自己的意思,楊浩也不予點出,而是等著他們自己去發(fā)現(xiàn)不妥并進(jìn)行修正。
他如果始終抓權(quán),不予放手,就會使自己的部屬對他形成一種依賴,始終無法成長起來獨(dú)擋一面,何況……他未必就能保證自己的意見永遠(yuǎn)正確。然而,涉及一地政權(quán)的創(chuàng)立,他想完全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涉及人事權(quán)和財權(quán),許多事都需要他這位軍政兩方面的最高首腦出面協(xié)調(diào)和決策,做最終決定。
楊浩放下八龍女的事,先接過了名單仔細(xì)看起來,有疑慮的地方,就問問張浦如此安排出于何種考慮,兩人一問一答,研究到暮色西斜,下人上來掌燈,這才驚覺天色已晚。
楊浩擱下筆道:“成了,主要的官員就這么定了,再往下一層去,咱們也不要一手包辦,這些官員,也要給他們一些自主權(quán)。喔,對了,龍家八女,留在我的后宅充任侍婢,我聽路大人說,是張將軍把她們送過去的?”
張浦應(yīng)道:“是啊,八龍女一心要留下來侍奉大人以報答大人寬宏之恩,軟磨硬泡的,末將也是窮于應(yīng)付啊。呵呵……,還是穆羽看著不忍,在末將面前為她們說了幾句好話,末將這才……,呃……難道這不是大人的意思?”
楊浩心中靈光一閃,已是恍然大悟,他干笑兩聲道:“沒甚么,本帥很滿意,嘿嘿,很滿意。”
張浦便也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呵呵笑道:“末將是個粗人,還怕錯會了太尉的意思呢,只要太尉滿意就好……”
楊浩離開張浦的署衙辦公之地,回到自己書房坐下,方始苦笑一聲。
萬萬沒有想到,結(jié)果竟是如此令人啼笑皆非,原來一切緣由,盡是因為穆羽的一句話。如果旁人為八龍女說幾句好話,張浦是不會往心里去的,可穆羽是什么人?那是楊浩的貼身侍衛(wèi),論親近,那可是天天守在楊浩身邊的人。…。
他說一句話,張浦難免要犯核計,會以為穆羽說情,是出于楊浩的授意,身為上官,有些事、有些話,不方便自己去說、去做,就要有善解人意的下屬精于揣摩,體會上意。張浦雖是一員靠戰(zhàn)功升上來的武將,卻也不能免俗。
州府民政,乃至府衙內(nèi)的差使,都是知州路無痕管著,路無痕見是節(jié)度副使張浦親自把人送來,自然也絕對不會刁難,很痛快地便答應(yīng)下來。等他把人往楊浩身邊一送,穆羽見是連楊浩也十分敬重的路無痕安排下來的事情,自然一口應(yīng)承。這場烏龍事鬧下來,穆羽竟不知道他才是始作俑者。
楊浩如今日理萬機(jī),幾個丫環(huán)侍婢的事情穆羽自然不會也去麻煩他,就把這幾個女子安置下來,這幾個女孩兒確也機(jī)靈,她們并不急著在楊浩身邊露面,每日灑掃庭院,制作飲食,先和府上的侍衛(wèi)親兵們都混熟了,連帶著整個肅州府都知道楊太尉收了龍家八美,造成了既定事實,這才由最機(jī)靈的大姐靈兒試探著去給楊浩送茶,開始公開亮相。
楊浩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雙眉不禁深深地鎖了起來。
龍翰海費(fèi)盡心機(jī),厚顏把龍女安排在楊浩身邊,是因為他知道龍家是否就此沒落,完全取決于楊浩。楊浩對此早已洞燭,也不想追究什么。說起來,龍家統(tǒng)治肅州這么多年,在這常年與各方勢力角逐征戰(zhàn)的地方,家中的子侄沒可能成為紈绔子弟,龍家的男兒個個能文能文,他如今正是開疆拓土的創(chuàng)業(yè)階段,等他把龍家的勢力根基徹底消化之后,就用用龍家子侄也無所謂,他身邊正缺將才呢。
他真正擔(dān)憂的,是由此想起了其他的一些事情。如今,他威權(quán)日重,在西北,儼然就是一位土皇帝,麾下的文官武將越來越多,他的統(tǒng)治,已經(jīng)漸漸走上了軌道,有些問題如果現(xiàn)在不加以注意,他的統(tǒng)治勢必如曇花一現(xiàn),最終必然走上窮途沒路。
今日穆羽無意中一句話,就引起張浦那么多的聯(lián)想,進(jìn)而又影響到路無痕,原因僅僅是因為穆羽是自己身邊的人,自然而然地就起到了一種楊浩代言人的作用。一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尚且有如此影響力,那么冬兒呢?焰焰呢?娃娃和妙妙呢?
以前他想的還是太簡單了,總覺得身正不怕影子邪,可是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最是微妙,是無法用一定之規(guī)去約束的。他的統(tǒng)治集團(tuán)越來越龐大,上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明顯,許多事情他已不能去親力親為,需要通過層層的下屬官僚去執(zhí)行,這個時候,他這個最高領(lǐng)導(dǎo)者的親眷家屬,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必然會被許多揣摩上意的人很自覺地把她們當(dāng)作他的代言人,從而想盡辦法的去執(zhí)行。
張浦、路無痕,都是清廉能干,職位很高的官員,涉及到他楊浩的事,尚且會有這許多想法,在他龐大的官僚體系中,他能保證多少人是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的黑包拯呢?吏治崩毀,其政必亡。吏治,必須治吏。治吏,公私界限必須分明。
楊浩暗暗決定:等到打通河西走廊,返回夏州的時候,必須馬上著手收回賦予冬兒、焰焰她們的權(quán)利,以前,兵微將寡,地盤有限時,賢內(nèi)助們可以站出來為他分憂解難,同時也可以做為鼓勵女人參政的榜樣。但是時移勢易,現(xiàn)在繼續(xù)讓她們在自己的“小朝廷”中任職,已是弊大于利了。…。
楊浩并不是一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韜武略,足智多謀的天縱奇才,但是他的優(yōu)點是善于學(xué)習(xí)、長于自省。從霸州一介家丁,直到今天,成為擁兵十余萬,身兼三州節(jié)度的一方節(jié)度使,除了機(jī)遇、運(yùn)氣,還有他自己不斷的學(xué)習(xí)和進(jìn)步,肅州龍女事件,本來只是一件小事,但是由此及彼,卻在楊浩心中敲響了警鐘,使他意識到了自己治政上存在的漏洞和不足。
楊浩唇邊慢慢綻起了一絲微笑:“這個龍翰海,此舉對我,倒是大有裨益啊。”
不知什么時候,穆羽閃進(jìn)了房中,見楊浩一臉的若有所思,唇邊還帶著一絲微笑,不禁好奇地道:“大人,什么事這么開心?”
楊浩醒過神來,瞪他一眼道:“開心?開心個屁!你這小子啊……”
穆羽莫名其妙地道:“我?我怎么啦?”
楊浩哼了一聲道:“張公子送走了?”
“是,艾將軍親自護(hù)送,絕對沒有問題。”
楊浩站起身,徐徐踱了幾步,沉吟道:“好,一俟沙洲有了回音,本帥就要統(tǒng)兵殺往瓜州,你呢,就去甘州一趟。”
穆羽奇道:“大人去瓜州,不帶上我嗎?”。
楊浩道:“你自己惹下的禍?zhǔn)拢约喝ソ鉀Q。本帥兵發(fā)瓜州的時候,你就護(hù)送了龍家八女往甘州去,交給二娘。”說到這兒,楊浩眸中露出一抹促狹的笑意:“就說……本帥給她找了八個使女。”
焰焰那個醋壇子,一見了子渝,就像針尖碰上麥芒,總要斗個你死我活,這八個美人兒送到她那里去,女人對付女人,她一定會有辦法把她們打發(fā)開去的?不少字龍靈兒……,那么‘胸狠’的女人,慣會利用女人的本錢,大概……也只有焰焰才能對付她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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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府州百花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赤忠趁折二太爺大壽之期,領(lǐng)著一隊精心挑選出來的心腹死士,扮做殘兵敗將直趨府谷,詭稱草城川守軍嘩變,殺官造反,急急趕回府州搬取救兵,一路誑開府寨要隘,先行奪取關(guān)隘,再使大軍通過,他本折御勛極為信任的將領(lǐng),竟然順利趕到了府谷。
到了府谷,赤忠率死士直撲百花塢,由于楊浩的秘諜如今大部調(diào)往西域,而折家的眼線耳目也都放在了外線,對內(nèi)部這種異動,居然一直沒有察覺。
赤忠誑開百花塢的城門,立即揮軍殺入,同時躡蹤而來的大軍也突然殺將出來。府谷有兩城,隔河對峙,互為犄角。北城建在山梁上,百花塢就在此處,北城南側(cè),有一道深澗南逼黃河北枕群山,名為營盤嶺,此處駐扎有一營重兵。北城北的石嘴驛,也是府谷一處軍事要塞,兩處兵營要塞,將百花塢緊緊拱衛(wèi)在中間。
倚仗險要的地勢,如果外敵來侵,是很難攻入百花塢的。百花塢做為折家日常辦公、家族駐居之地,塢城內(nèi)本身卻并沒有多少人馬,千防萬防,家賊難防,赤忠自東而來,以自家人身份直撲百花塢,又迅速占據(jù)橋頭,截斷了與黃河對面的南城之間的聯(lián)系,本來固若金湯的百花塢,竟就此陷落在他的手中。
赤忠站在白虎節(jié)堂上,慘白的臉色還沒有恢復(fù)正常,雖然他已決意與舊主決裂,可是多年來俯首聽命,折御勛在他心中的威嚴(yán)已牢不可摧,攻入舊主府邸,他不免有些心虛情怯。…。
士兵們已控制了整座百花塢,白虎節(jié)堂上也經(jīng)過了一場廝殺,旗牌、兵器架倒了一地,士兵們正搬出尸體,扶起旗牌,打掃著節(jié)堂。
這里……以后就屬于我了么?我將取代折帥,成為保德節(jié)度使?
望著巨幅的白虎下山圖,赤忠還有一種做夢般的感覺。
“大人,大人。”
蕭晨趕到了他身邊,小聲喚道。
“哦?”赤忠一個機(jī)靈,連忙轉(zhuǎn)身,問道:“怎么樣,折家上下,可全抓到了?”
蕭晨得意笑道:“嘿嘿,他們今兒白天折二太爺慶壽,已經(jīng)喝了一遭,晚上是折家族人的聚會,喝的更多,一個個酩酊大醉,哪曉得咱們從天而降,所以也沒費(fèi)多少周折,折家上下一個不少,全都抓到了,現(xiàn)在都已投入囚車,大人可要見見他們。”
“不不不,本官……本官不見他們了。”赤忠臉上掠過一片不太引人注意的慚色,仔細(xì)想想,他又不放心地道:“你確定?折帥和折御卿、以及折家上下重要人物盡皆抓到了?”
蕭晨道:“末將親自一一核對的,絕不會錯。”
赤忠頷首道:“唔,那就好,那……本官就放心了。”
蕭晨道:“大人,那……末將馬上押運(yùn)他們上路?”
赤忠皺了皺眉頭道:“王大人為什么這么急,夜色深沉,萬一有個什么差遲,豈不壞了大事,要不然……等到天亮如何?”
蕭晨急道:“那怎么成?咱們動手雖快,折家還是放出了烽火,現(xiàn)在營盤嶺、石嘴驛的守軍正向這里馳援,住在南城的那些高官顯要、權(quán)貴名流也在集結(jié)家將侍衛(wèi),試圖殺過河來,任誰也想不到大人您剛一得了百花塢,馬上就把折家上下全部轉(zhuǎn)移了的,此時把他們運(yùn)走,最是安全不過,何況還有末將親自押運(yùn)呢。”
赤忠還是猶豫不決,蕭晨又道:“大人,忠于折家的軍隊為了把折家滿門救出去,必會不遺余力攻打百花塢,雖說此處糧草充足,易守難攻,足以支撐到朝廷的援軍趕到,可是那樣一來,咱們的死傷必重。如果把折家的人全都運(yùn)走,交給王繼恩大人,各路援軍一旦知道折家已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必然軍心渙散,再無斗志,有他們?yōu)槿速|(zhì),大人才能更好的控制府州,咱們也能少一些傷亡啊。”
“這個……,好,你馬上把人運(yùn)走,一定要親手把他們交給王繼恩大人。”
蕭晨挺胸道:“大人放心,屬下但有一口氣在,決不辱使命。”
“好,本官給你三千……不,給你五千人,務(wù)必要押著折家上下,決不可出現(xiàn)半點差遲。”赤忠猶豫了一下,目中閃過一絲狠色,低聲道:“如果真的被人截住,且無法突出重圍,你就……”
蕭晨會意,重重一點頭,獰聲道:“末將明白,如果事有不濟(jì),折家上下百十口人,不會有一個活著!”
“好,你去……”
赤忠看著蕭晨急步離去,略一思忖,忽也喚過幾名親兵,急急走了出去。
赤忠隱在城門一側(cè),混在士卒們中間,眼見燈籠火把打起,一排早已備好的囚車將折家滿門一一押運(yùn)出去,像折御勛、折御卿這樣的重要人物,都是單獨(dú)一輛囚車,赤忠親眼看見他們被五花大綁在捆在囚車?yán)铮@才放心。
囚車駛出百花塢,只見唯一的一座橋梁上剛剛經(jīng)過一場廝殺,對岸的人摞下了許多尸體,已退回南岸。蕭晨沉聲吩咐道:“熄了燈籠火把,加緊趕路。”…。
一支大軍護(hù)著二三十輛囚車,藉著夜色的掩護(hù),急匆匆沿河而下,行出里許,就見遠(yuǎn)處山嶺上一條火把長龍正急急奔向百花塢,那是營盤嶺的守軍看到了百花塢上燃起的烽火,急急趕來馳援,蕭晨見了,不禁冷冷一笑。
折家四太爺、五太爺、和老七、老九,還有折惟昌和折惟忠兩個小輩困在同一輛囚車上,五太爺醉意未去,神色卻已清醒,他藉著月色環(huán)顧四周,喃喃自語道:“赤忠這個叛賊在搞什么鬼,這是要把咱們運(yùn)到哪兒去?”
沉吟有頃,摸不著頭腦,五太爺回過頭來,怒視九太爺?shù)溃骸袄暇牛郧埃蹅兊摹S風(fēng)’一直是由你負(fù)責(zé)的,雖說如今交給了惟正,可他還年輕,許多事仍然是由你掌舵,你可倒好,你是怎么管的,咱們折家被人家一窩端了,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九爺苦笑道:“老五啊,咱們的‘隨風(fēng)’,耳目眼線都排布在外面,難道是用來監(jiān)視自家人的么?誰想得到他赤忠吃了熊心豹膽,居然會窩里反?”
老五怒不可遏地道:“他們困住聚會堂,喝令我折家的家將們放棄抵抗時,不是說過么,朝廷已調(diào)安利軍、隆德軍控制了廣原的程世雄,王繼恩親率寧化軍、晉寧軍、平定軍、威勝軍進(jìn)入府州,綏州刺使李丕壽秘密北上,設(shè)伏截?fù)赭胫輻罾^業(yè)的援軍,叫咱們不要妄想,速速棄械投降么?那些不是外面,還有那里是外面?怎不見一點消息傳回?”
老四這時也黯然道:“不錯,憑他一個赤忠,就算反了,哪能鎮(zhèn)得住整個府州。正因如此,才不慮他反。如今他真的反了,那話決非恫嚇,赤忠背后,一定有朝廷撐腰,所以他才甘冒天下之大不諱。老九啊,咱們折家這次算是徹底栽了,如果‘隨風(fēng)’能事先發(fā)現(xiàn)點什么風(fēng)吹草動,咱們何至于如此不濟(jì)?”
老四、老五都這么說,一向淡定沉著的九爺急得臉色赤紅如豬血,他氣極敗壞地道:“我們折家的眼線雖不能打入宋國高層,但是宋軍若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大軍調(diào)動間,聲息豈能小了?那樣的話,就絕不可能瞞過我的耳目!”
老四沉聲道:“事實是,他們已經(jīng)瞞過了你的耳目,難道你想說,朝廷兵馬根本沒有接應(yīng)赤忠,赤忠是發(fā)了失心瘋,才想憑他草城川傾巢而出也不過一萬八千的兵馬,就想來個改朝換代,占據(jù)府州?”
九爺?shù)菚r語塞,他失魂落魄地望向茫茫夜色中的層層山巒,聽著滾滾不息的黃河滔聲,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自語道:“怎么可能?安利軍、隆德軍、寧化軍、晉寧軍、平定軍、威勝軍,但有一處調(diào)動兵馬,我怎么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難不成……我的‘隨風(fēng)’也盡被收買叛變了不成?”
騎在馬上,橫槍行于囚車旁的蕭晨把他們的對話都聽在耳中,蕭晨抿了抿嘴唇,回頭望了眼已看不到一絲燈火的百花塢方向,臉上又露出了得意而陰險的笑容……
以君伐臣,且無正當(dāng)名義,實在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情,因此即便大宋朝廷的高級官員們,對趙光義取府州的計劃也大多不曾與聞,只有一個在外帶兵,且與皇帝曾同謀過弒君大事的王繼恩,是這樁陰謀的全程參與者。因此從朝廷方面,即便他們的密探成功地在朝廷的要害部門潛伏下來,這一次事先也休想打聽到一點什么消息。…。
楊浩的“飛羽”秘探,除了一些固定的消息站之外,已全部調(diào)往西域搜集戰(zhàn)爭情報,但是折家的根基就在此處,“隨風(fēng)”的密探雖也時刻關(guān)注著河西走廊的戰(zhàn)事,但是他們的重點監(jiān)察對象,仍然放在府州外圍。
正如折九爺所說,“隨風(fēng)”秘諜雖不能打入朝廷的要害部門,但是府州周邊的朝廷駐軍乃是重點監(jiān)控對象,他們?nèi)绻惺裁达L(fēng)吹草動,根本無法瞞過折家訓(xùn)練有素的秘探們的耳目,然而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對這次內(nèi)外勾結(jié)的兵變,折家事先的確一點異動都沒有發(fā)覺。其中緣由何在呢?
烽火臺烈焰沖宵,在夜色中異常的醒目,當(dāng)百花塢的烽火臺上燃起沖宵的烈焰時,一座座山頭的烽火便相繼燃起,迅速向遠(yuǎn)方傳去。
以建在高山上的麟州城為中心,長城綿延而去,探向四面八方,烏沉沉的夜色中,它們就像一條條沉睡的古蟒巨龍,一動不動,突然,其中自北方延伸過來的一條長城烽火臺上,突然相繼燃起了烽火,本已睡下的楊繼業(yè)聞訊匆匆披衣起身,登上箭樓向遠(yuǎn)方眺望一陣,確認(rèn)警訊來自府州,不由瞿然一驚。
今天是折二太爺?shù)拇髩壑冢著人送了一份厚禮去的,楊繼業(yè)實在難以想像府州這一晚會發(fā)生什么樣的變故,難道是折二太爺喝的興起,要玩一出“烽火諸侯”?
楊繼業(yè)當(dāng)然不會以為折二太爺會有這個雅興,眼下敵情未明,但兵貴神速,援軍是絕不能等到真相大白之后才派遣的,楊繼業(yè)立即披掛整齊,擊鼓聚將,點齊一路人馬,先使數(shù)百探馬先行上路,察探消息,又遣長子楊延朗、次子楊延浦領(lǐng)兵八千,殺奔府州。
大軍連夜上路,鐵騎馳騁,次日中午便抵達(dá)了府州與麟州之間最大的關(guān)隘大堡津,稍事休息之后,又馬不停蹄地繼續(xù)趕路,沿途根本未曾遇見綏州刺史李丕壽的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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