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盧浩明只說蕭天不要錢是騙子的慣用伎倆，卻不說胡秀麗的事情，洪開云沒好氣道：

    “那隔壁床的呢，你用你的破案思維，見誰都是壞人的心理給我解釋一下，這又是怎么回事？”

    盧浩明又不是學醫的，哪解釋得了。

    關鍵在盧浩明想來，母親現在跟被洗腦了似的，恐怕無論自己說什么，她都不會聽。

    所以，盧浩明也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無奈道：

    “好好好，咱不說這個，先檢查一下再說。”

    說著，盧浩明扶著洪開云繼續朝前走。

    但洪開云因為盧浩明這個態度，心里有他的氣，因為明顯就是敷衍。

    甩開兒子的手，洪開云自己快步朝前走去，頭也不回的道：

    “我都跟你說了，我現在好得很，不用扶，你還以為我跟之前那樣啊，蕭天早就把我治好了，比生病前還好！”

    盧浩明開始嚇了一跳，但當看到母親健步如飛的樣子后，他的眼神就直了。

    “這……這……”

    饒是開會時，能滔滔不絕講幾個小時的盧大部長，這一刻舌頭也打結了，愣是說不出話來。

    雖說知子莫若母，但兒子對母親同樣也了解，何況是盧浩明這樣的孝子。

    別說這次生病，就算生病前，自己母親走路也沒有這么快過，而且她都不愛出門，稍微多走一段，她就說腰酸背痛腿抽筋。

    可現在，這是怎么回事？

    走路生風，還腰桿前所未有的挺直。

    難道真的是那什么鬼針灸？

    這個念頭一出，盧浩明趕緊搖頭。

    不不不，絕不可能。

    要真是那樣，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有這樣的醫術，那醫術早該爛大街了，可現實呢？

    習慣于理性思維，以證據和結果判斷的盧浩明，稍微多想幾步，就覺得這是鬼扯。

    “肯定有自己暫時沒有想到的原因。”盧浩明心道。

    在盧浩明瞠目結舌的時候，走出一段的洪開云見兒子沒有跟上，不由詫異轉頭，就看到他那發呆，心里頓時一片得意。

    “怎么了？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可現實就是這么不可思議，我現在不僅覺得非常好，而且以后還會更好。”

    聽到母親得意洋洋的話，盧浩明哭笑不得。

    雖然他不相信這是針灸帶來的，但母親興致這么好，而且現在看起來身體也不錯，盧浩明心里也挺高興，更不會跟她爭論什么。

    “好好好，你覺得好那當然好，走吧，咱們去檢查。”

    洪開云其實也不是反對檢查后再出院，而是對兒子不信蕭天感到不滿。

    至于檢查，其實她也想檢查一番。

    倒不是擔心蕭天的針灸有什么缺陷，恰恰相反，她想著：你不是不信嗎，那我用檢查的結果告訴你，用事實說話。

    隨后，母子兩人就去檢查了。

    檢查很快，只不過等結果還需要時間，于是兩人就重新返回病房等待。

    而這個時候，醫生過來查房。

    查房的醫生，一般都至少是副主任級別以上的，身后跟著一群醫生。

    作為東江大學一附院，這里的醫生不僅承擔診療工作，還有培養醫學生的職責，所以一般副主任級別以上的醫生，也同時在東江大學醫學院里兼任講師，乃至副教授以上級別的職務。

    而今天，帶隊查房的，是腦內科的主任裴兆斌。

    他們首先看的是門口的宋明遠的父親，宋明遠找有護工，所以他平時都不在這里。

    他以前夜晚過來，也是為了等秦小寧。

    查房一般都是值班醫生和管床醫生分別介紹，然后帶隊醫生進行指導，確定下一步治療方案的同時，也進行講課。

    聽完醫生對宋明遠父親病情的介紹，裴兆斌點了點頭：

    “暫時還按照之前的方案繼續維持吧，溶栓如果沒有效果后，就征求家屬意見，是進一步血管支架手術，還是保守治療，不過我的建議……”

    裴兆斌猶豫了一下，嘆氣道：“還是保守治療吧。”

    “好的，裴主任，回頭我跟病人家屬聯系。”

    管床醫生點頭稱是，并記錄下來。

    然后，他們一行人就轉到洪老太太的床邊。

    裴兆斌本來應該去看洪開云的，但下意識的，他朝旁邊的盧浩明看了一眼。

    因為他總覺得……這人看著有些眼熟。

    只不過裴兆斌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洪老太太不喜歡張揚，其實盧浩明很少來，除了工作忙之外，也有洪老太太囑咐的原因。

    所以到現在為止，包括裴兆斌也不知道，自己科里住了這么一位人物。

    不過裴兆斌也沒有多想，轉過頭，對洪開云笑道：

    “老太太，感覺怎么樣？”

    洪開云喜笑顏開的道：“好好好，好得很，從沒有感覺這么好了。”

    裴兆斌被這話聽得一愣。

    吃了開心果這是？怎么這么高興？

    如果不是洪開云神色自然，眼神焦距集中，裴兆斌都要懷疑洪開云神經出了問題。

    病人高興，作為醫生的自然也感到高興，裴兆斌笑了起來，點頭道：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而旁邊的盧浩明，則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自己母親怎么被針灸一次，就跟吃了興奮劑似的？

    隨即他心里一驚！

    那個什么‘神醫’……說是給母親針灸治療，會不會……實際上是給她服用了某種興奮劑類的藥物？

    要不然，怎么可能精神頭這么足，精力、體力比患病前還要好？

    想到這里，他神色一凜，也顧不得裴兆斌也在這里，趕緊對洪開云問道：

    “媽，你老實告訴我，那個蕭天，除了對你針灸外，究竟有沒有給你吃過，或者喝過什么東西？”

    洪開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問，給弄得有些發愕然，片刻后才愣愣的道：

    “沒……沒有啊，怎么了？”

    盧浩明因為職業病，卻不容易這么輕信，又盯著母親的眼睛道：

    “媽，你確定嗎？”

    洪開云不明所以的道：“當然確定了。”

    她也只是暫時被盧浩明問得有些懵，但她以前也擔任過一些職務，哪怕現在年齡大了，思維也依然敏捷。

    說完后，洪開云突然就反應過來，臉色立刻就青了。

    “你什么意思？還是懷疑是吧？”

    說著，指著盧浩明，洪開云惱羞成怒的道：“我都說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見母親生氣了，盧浩明沒轍，只好連連討饒：

    “好好好，我相信，我錯了，我不該懷疑您的。”

    不僅僅是擔心母親生氣，另一方面，盧浩明也沒有從自己母親的眼神發現什么端倪。

    按照他的經驗判斷，母親應該沒有說謊。

    可如果不是吃了什么東西，那為什么會這樣呢？

    原本以為想到了關鍵，但現在，盧浩明又迷惑了。

    而醫生這邊。

    不僅是洪開云，被盧浩明打斷的裴兆斌他們這些醫生，也都愣了，不知道這個家屬怎么突然問這個。

    而且，他說的針灸和吃藥又是什么？難道在這里治療的同時，他們還找過中醫？

    想到這點，裴兆斌他們都有些生氣。

    別說一山不容二虎，就算醫生，也不喜歡你在接受他治療的同時，又去看別的醫生。

    試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不信任我們？

    如果不信任，我們也沒有意見，但你完全可以在我們這里出院后，再去找別的醫生。

    為什么要一邊在我們這里看，一邊又在別人那里治療。

    這不是侮辱人么？

    更何況，提到針灸，那豈不是中醫？

    他們也并不是排斥或者看不起中醫，而是認為各有專攻。

    心腦血管方面，說通俗點，一直都是西醫的地盤，畢竟很多病癥都會牽扯需要開刀的神經外科。

    在這個領域，中醫根本沒法治療，或者說很難治療。

    就算不需要做手術，單憑中醫，不用西醫的器材根本檢查不到頭腦里面的細微狀況，又從何治療？

    自然而然的，心腦血管方面的專家，對自己專業方面，根本不相信中醫。

    不過，雖然心里不滿，但裴兆斌并沒有直接詰責，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

    “怎么，你們還找中醫看過了？”

    盡管裴兆斌問得若無其事，但盧浩明做什么的？眼神多敏銳，立刻就察覺到裴兆斌語氣和神態的不自然，心里一動，暗叫糟了。

    這豈不是把母親的主任醫師給得罪了。

    但還沒等他開口，洪開云已經點頭道：

    “對啊，昨晚上，一個神醫給我針灸過，現在我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好，這不，今天就準備出院了。”

    盧浩明當時就差點忍不住捂臉，這下可沒什么好說的了，連挽回的余地都沒有。

    果不其然，裴兆斌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不過，他也沒有直接朝洪開云詰責，而是沉聲道：“昨晚上誰值班？”

    這就是明知故問了，也相當于提醒患者，我生氣了。

    昨晚上那個值班醫生，臉色一變，趕緊道：“裴主任，是我。”

    這個醫生叫高永生，他本來今早上就要跟裴兆斌匯報的，但裴兆斌一過來，就帶著他們查房，而他昨晚上一晚上沒睡，思維也沒有那么靈敏，這么一耽擱就給忘了。

    現在想起來，他心里就有些叫苦不迭。

    而且，他哪里想到，蕭天給胡秀麗針灸治療過后，又給洪開云治療。

    裴兆斌怒聲道：

    “你怎么值的班，為什么讓不相干的人進病房，還給病人針灸，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負責么？你負得了責么？”

    雖說洪老太太現在看起來沒事，而且昨晚上經過查看，胡秀麗確實情況大好，證明蕭天還是很有本事的。

    但這畢竟不符合規矩，而且有極大的風險，所以高永生根本沒法辯解，只能低頭道：

    “對不起，裴主任，是我的疏忽，本來早上要給您匯報的，結果一耽擱給忘了。”

    裴兆斌又驚又怒，哪是一句道歉就能打發的：

    “疏忽？如果每個人都疏忽一點，病人的安全誰負責？我們做醫生的，怎么能有疏忽？”

    他還想訓斥什么，洪老太太聽不下去了，出聲道：

    “裴主任，您消消氣，也不是高醫生的責任，是我，是我讓蕭天幫我針灸的。”

    這個時候，裴兆斌才轉向洪開云，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

    “老太太，你這真是……唉，不僅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也是給我們出難題，你現在是住在我們醫院，你的健康、安全，那都是我們的責任，你說……萬一要有個什么風險，最后是誰受罪？”

    裴兆斌也沒有隨便訓斥，而是站在洪開云的角度。

    這樣一來，雖然洪開云相信蕭天，但也明白這對醫生來說，的確給他們帶來麻煩，更有風險，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是我考慮不周，我應該今天辦完出院，再找蕭天幫我治療的。”

    這話一出，不僅裴兆斌被噎了一下，盧浩明都有些目瞪口呆。

    好嘛，你這哪是道歉，分明是火上澆油！

    而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床的胡秀麗也忍不住了，出聲道：

    “是啊，裴主任，你就別說洪大姐了，也不關高醫生的事。”

    見胡秀麗說話，裴兆斌他們一愣，都看了過去。

    一片眼神注視過來，讓胡秀麗有些微的緊張。

    畢竟她以前就是家庭婦女，沒有太大的膽色，但現在如果自己不出聲，雖然洪開云沒事，但那個高醫生肯定會被處罰，她也只好出聲了。

    而這個時候，裴兆斌突然想起什么，突然瞳孔一縮，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胡秀麗。

    畢竟是自己的病人，他對胡秀麗還是有印象的。

    只是，這個病號，之前不是腦出血挺嚴重的，怎么現在？

    而此時，胡秀麗猶豫了一下，道：

    “洪大姐也是看到蕭天給我治病，發現很有效果，才出言懇求蕭天幫她治療的，而且蕭天的確醫術非常高，不僅我得到極大的好轉，洪大姐也差不多康復了。”

    雖說胡秀麗的變化的確給裴兆斌帶來震驚，但他更對這件事感到惱火，甚至有些后怕。

    這是沒事，可誰能保證，以后還會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如果都像這樣，那醫院豈不是亂套了？

    所以，裴兆斌沉著臉，轉頭對高永生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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