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
李昊臉色陰沉，凝視著滿臉苦澀的李儒，心情之復雜好似一千萬草原神獸奔騰而過。
他想到董卓重病，但沒想到竟然會嚴重到隨時可能撒手人寰的程度。
諸侯討董的大戲才剛剛開始，身為主角的董卓要是就那么死了，這接下來的戲又該誰去演？
我嗎？
李昊心中半是自嘲，半是無奈地胡思亂想。
他本以為歷史就算是再怎么改變，大的方向也不會輕易發生變化。畢竟冥冥之中自有氣數，可他渾然沒想到歷史不僅改變了，而且還會在這么關鍵的時刻發生變化。
引發十八路諸侯討董的重要主角，在表演剛剛達到高潮的時候死了！
最麻煩的是董卓一死，西涼軍必然會因為群龍無首而崩潰。到時候要么西涼軍投降關東聯盟，讓關東諸侯不戰而勝，并且實力大增。要么西涼軍四散而逃化作流寇，為禍一方。
而不管是哪種，都不是李昊想要看到的景象。
他深吸了口氣，質問道：“董仲穎怎么會突然病危？”
李儒苦笑道：“三月時，相國聽聞關東叛軍派遣先鋒取潁川，意圖打開前往司隸的大門，大怒之下親率大軍攻伐潁川叛軍，結果沒想到被流矢射中了肩膀。
一開始倒也沒有大礙，但最近相國的傷情突然惡化，我們請了許多醫匠都無濟于事。”
李昊眉頭緊鎖，道：“董仲穎現在病情如何，讓你前來又有何事？”
李儒神色沉重，嘆道：“此事，哎，廷尉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相國府。
當李昊再次看到董卓的時候，著實被嚇了一跳。
只見曾經身形彪悍的董卓已經面無人色，身材瘦弱的好似皮包骨頭般。他雙頰凹陷，雙眼無神，大夏天裹著厚厚的被子，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董相國？”李昊遲疑道。
董卓眼睛微動，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有氣無力道：“知節來了。”
李昊嘴巴喃喃，沒有言語。
他雖然不精通醫術，但也能感知到董卓的生命之火已如風中殘燭，能不能撐過這個月都不好說。
李昊并不喜歡董卓，但親眼看到一位攪動天下風云的梟雄，就要以這種并不算光彩的形勢隕落，還是不免有些傷感。
當然，他更頭痛的是董卓完了，歷史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大變故。
“我命不久矣，依知節來看，誰人可繼承我之衣襟？”董卓有氣無力，突然問道。
李昊眼睛微瞇，思量著董卓的意圖。
董卓好似只是隨便問問，自言自語道：“郭汜、李傕不行，可為將，不可為帥，威望也不足以服眾。李儒雖足智多謀，然性格稍軟，無法鎮壓郭汜等驕兵悍將。奉先也不行，勇猛有余智謀不足，性格沖動暴躁。”
董卓說到這里，暗淡的目光直直的看向李昊。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選擇李昊。
只是西涼軍發展的時間太短，底蘊太過淺薄。
董卓雖狂傲霸道，但也有自知之明。
若是太平盛世，那些手下或可獨當一面，支撐西涼軍的發展，庇護他董家。但眼下四方諸侯攻伐，卻是沒有一人可以擔負重任。
兩人四目相視，誰也不知道對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董卓沉默良久，嘆息一聲。
事到如今，他已經沒得選擇。
向諸侯聯盟投降，人家根本不可能放過他，更不會放過他全家。
面對必死，而且還是死全家的選項，董卓無論如何只能選擇另一個。
董卓疲憊道：“我死之后，天下諸侯定不會放過董氏。知節若是愿意保我董家，老夫可將自己的人頭雙手奉上，令李傕、郭汜等人投誠于你。”
李昊聞言哭笑不得，其中有激動，更多的還是無奈。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自己為謀取西涼軍的勢力做了那么多準備，全然沒想到最后會是以這種方式得到。
關于董卓的提議，要說李昊不心動肯定是假的。
只是一旦他選擇繼承董卓的勢力，也就意味著要代替董卓完成這場波瀾壯闊的大戲，成為天下諸侯的首要目標。
至于天下諸侯會不會直接退兵，李昊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場看似為了少帝復辟才發動的戰爭，其實是一場世家大族瓜分天下權柄的盛宴。
董卓雖然不在，但天下諸侯耗費了那么大的精力，出動了那么多的人馬，眼見就要收割勝利的果實，怎么可能肉到了嘴里再吐出去。
至于借口，簡直不要太多。
他們只要打著清理董卓余孽的口號，就能繼續美滋滋的發動戰爭。
李昊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選擇接受董卓的囑托。
雖然答應董卓的請求意味著提前走上臺前，甚至直接走到天下諸侯的對立面，打亂了與張寧之前的計劃。但這也意味著李昊能夠平穩，并且接收完整的西涼軍。
一個完整的西涼軍，其價值足以讓李昊冒險一搏。
李昊凝聲道：“我可以護董氏一族的性命，但不保證他們未來的榮華富貴。他們若是有本事，大可馬上取功名，殿中論天下。若是沒有本事，那就讓他們做個富家翁吧。”
董卓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果李昊大包大攬沒有點滴猶豫，他反而要考慮是不是給董家換條路。但現在李昊雖然答應了大致的請求，卻同樣給出了談判的余地，董卓反而放下心來。
“哈哈，好，有知節這句話，足夠了。”他大笑道：“文優，還不拜見主公。”
李儒眼圈微紅，鄭重地對李昊躬身拜道：“文優拜見主公。”
李昊坦然地接受了李儒的大禮，最后看向滿臉欣慰的董卓，復雜地嘆了口氣，道：“西涼軍不負我，我當不復西涼。”
董卓微微頷首，在李昊離開前，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廢帝是不是在你手上。”
李昊腳步微頓，答非所問道：“你太急躁了。”
董卓雙眼微閉，哪里不明白李昊的潛臺詞。
他大笑道：“是啊，太急了，本相太急躁了。若是當初徐徐圖之，或許又是另一個結果了吧。本相時日無多，就在臨死前送知節最后一件禮物，還望你不要辜負董家。”
李昊走出房間，聽到董卓最后的話語，微微搖頭不語。
他現在可沒有功夫理會董卓的禮物，眼下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去處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接管西涼軍的力量，其次則是如何應對隨時可能殺來的關東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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