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搞什么鬼!”
桂永浩怒視著前方慢慢逼近的人們,忍不住大聲質問。
夾著砂石的風刮得他眼睛都快有點睜不開了,視野十分受限,看不清對面來人的面孔,不過這已經無關緊要了,畢竟東照宮纮一既然已經現身,那么就已經說明他的猜測沒有錯,夜梟傳遞過來的信息確實就是他發過來的,而且也確實就在這個鬼地方。
確實是鬼地方。
氣溫本來就很低,四處掃蕩的寒風更是毫無顧忌,冷得他渾身發顫,臉好像是在被刀子刮一樣疼。
現在這里還只是半山腰,要是來到了被積雪覆蓋的山頂,那天知道還會變得有多么嚴酷?要是到了晚上,又該有多么可怕?
所以他現在只想早點和這個混賬東西談好,然后趕緊下山,再也不想多停留了。
仿佛是在呼應他心中所想似的,追逐著他們的人在離他們還有十幾米的地方站定了,似乎用這種方式來表示自己已經沒有了敵意,接著,一個人不緊不慢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然后站在了桂永浩面前。
這下桂永浩已經可以看清了,確實就是東照宮纮一本人——雖然他們之前只見過一次面,但是他身上的那種謙遜當中又帶著點瘋狂的氣質,確實相當讓人難忘。
眼下的東照宮纮一也用那種謙和恭敬的笑容看著他。
“沒想到桂君這么快就過來了,守衛們剛才還以為是有別的入侵者所以發動了攻擊,實在是得罪了,還請桂君諒解——”
“哼。”桂永浩只是冷哼了一聲,沒有反駁對方的話。
他是不太相信這話的,畢竟既然東照宮纮一盤踞在這邊,必然能夠在自己上山之前就發現自己的蹤跡,所謂“以為是入侵者”,無非就是托辭而已吧。
估計對方剛才的攻擊,是為了試探自己,如果自己真的沒有能力保衛自己的話,那么他們也不介意直接綁架。
當然了,現在自己已經展示出了實力,那么就可以得到應有的尊重了。
桂永浩也沒有指責對方道德的意思,畢竟現在兩邊都是心懷鬼胎,連朋友都算不上,翻臉無情也沒什么不道義的。
既然他這么說了,那至少兩邊有個臺階可下,所以桂永浩也沒有興趣揭穿對方。
“在下也知道,單憑幾句話恐怕是難以解開桂君心結的,終歸還是得用實際行動來展現我們的誠意——”東照宮纮一繼續笑著,然后朝后面揮了揮手。
幾個似乎是他手下的人走了過來,然后蹲坐在桂永浩的面前,而他們兩人一組,手里拿著有點像是擔架的東西。
“這是什么意思?”桂永浩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們。
“這些守衛既然沖撞了桂君,那就應該做出應有的道歉——上山的時候,就由他們抬著肩輿送兩位上去吧。”東照宮纮一回答。“貴客臨門,我們理應禮遇。”
“等等,我為什么要上去?!”桂永浩更加吃驚了,“你在搞什么鬼?”
開玩笑,這里就已經這么讓人難受了,上去不是更加讓人難受幾倍,他何苦要去吃那個苦頭。
“桂君難道就沒有好奇過嗎?為什么在下一定要讓桂君來到這里來?”東照宮纮一笑而不答,“日本隱秘的地方多得是,在下何必非要辛苦桂君一番,跑到這個地方來吃苦頭?”
“誰知道你怎么想的啊。”桂永浩沒好氣地回答。
“桂君只要過去就知道了,實話跟你說吧,我們的據點也在那里。”東照宮纮一微微轉身,面向著山下廣闊的樹海,似乎豪氣萬千,“你的疑問,只要去了那里之后,在下統統都能夠解答,總比在這里餐風宿露要強吧?”
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桂永浩皺了皺眉頭。
左思右想之后,他決定先配合對方一下,看看到底有什么東西在等著自己。
畢竟都已經過來了,如果就這樣無功而返的話,那豈不是白來了。
桂永浩看了看朱夜,微微使了個眼色,然后帶著她一起走向了所謂的肩輿。
“好吧,那就按你說的做吧。”
“桂君果然有氣度。”東照宮纮一贊許地點了點頭,然后又揮手讓手下準備把桂永浩抬起來。
“慢著!”就在這時候,朱夜突然叫停了這些人,然后直接縱身一躍跳到了肩輿上,“我要和主人一起乘坐,就勞煩一下你們了。”
朱夜心思細膩,她不愿意和桂永浩分開乘坐肩輿,免得到時候對方暴起發難自己來不及救援主人,順便她也想要襲擊自己的人吃吃苦頭。
看到女仆的行動,東照宮纮一仍舊保持著風度,沒有制止對方,而是讓手下繼續出發。就這樣,主仆兩人乘坐在另外兩個人的肩膀上,沿著崎嶇的山路繼續向上方攀登。
不得不說,相對于自己登山的時候,這次桂永浩的感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腳下的兩個人抬得相當穩,不過在過山路的時候總是免不了讓擔架上下擺動,讓人感覺在騰云駕霧一樣,還有一個個軟軟的身體靠在他的身上,無私地給他渡來溫暖,就連之前讓人難受的寒風也被遮蔽了不少,再也沒有之前那樣刺人,反而帶著若有若無香味兒直沖自己的鼻端,讓他昏昏沉沉的大腦也清醒了不少。
如果換一個環境的話,恐怕他已經舒服得開始心猿意馬了吧……只是現在沒這個心情了。
他和朱夜一直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而其他人則默不作聲一直往上走,直到偶爾換人抬肩輿的時候才稍作停歇。
隨著高度的不斷升高,之前單調的黑褐色巖石里面開始多了一些白色的點綴,那是山頂的積雪,再往上走,積雪越來越多,直到最后,四周放眼所及已經是白雪皚皚。
他們已經到達頂峰了。
從山頂上往外面看,已經看不清遠處的大地了,因為這里已經覆蓋了一層云海,云海和積雪融合在了一起,遮蔽了一切視野,除了山頂上的其他幾座尖峰之外,幾乎什么也看不到,讓人產生了一種好似站在了孤島當中的感覺,
而從山頂往內看,景色就完全不一樣了。
富士山是一座大型的火山,火山口從頂峰向內凹陷了幾百深,因此站在頂峰的時候,也可以看到火山口內的風景。
這絕對算不上什么好看的地方。
無數黑色的碎石夾雜在紅色的火山灰里面,而在紅色的背景當中還有一些硫磺巖構成的黃褐色的斑駁條紋,這些怪異的顏色扭曲糾結在一起,猶如是一副三流畫家畫下的抽象畫一樣難看。
整個山頂沒有一草一木,充滿了怪異而陰郁的氣息,此時的富士山再也沒有了遠看時的溫柔秀麗,反而透露出了猙獰蕭瑟的本來面目。只有從谷底偶爾飄上來的縷縷青煙,才能提醒人們這依舊是一座活著的火山,只是暫時處于休眠狀態而已。
外側和內側的對比是如此強烈,猶如是一個人同時擁有兩張面孔一樣,以至于桂永浩一下子也感慨萬千。
但是更令他奇怪的是,抬著肩輿的人并沒有停下來,反而越過了頂峰,往內側走
雖然這是休眠的火山,下側的溫度很低,但是往火山口內走仍舊讓桂永浩感覺心里有些發毛。
“桂君別急,馬上就要到了。”也許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東照宮纮一馬上就出言安慰了他,“放心吧,我們不用去谷底泡巖漿溫泉的。”
這個惡劣的玩笑桂永浩并沒有回應,心里則更加忌憚這個家伙。
沒有等多久,他們來到了火山口下方硫磺巖與巨石所構成的山谷夾道當中,而這時候,肩輿終于停下來了。
這時候桂永浩才發現,原來這里面有幾處洞窟。
洞窟被刻意遮蔽偽裝過,所以和周邊的黃褐色環境非常搭配,如果不是仔細下來查探的話,恐怕不會被發現吧。
“真虧你們有心,在這里還挖了藏身之處。”從肩輿下來之后,桂永浩半是嘲諷半是贊嘆地對東照宮纮一說。
“此處可不是在下所建,乃是三百年前在下的先祖所建的。”東照宮纮一傲然回答,“而且這里不是為了藏身所建的,只是后人無能,只能暫且用來藏身而已。”
“嗯?這怎么說?”桂永浩有些不解。
“德川據有天下三百年,廣施恩德,結束戰亂救國民于水火當中,保存光大了本國的學問,《大日本史》便是神君之孫德川光圀公所編撰的。”東照宮纮一昂著頭,以特別驕傲的神氣對桂永浩解釋,“當初幕府所編纂整修的并非僅僅史書而已,實際上經文星相,醫學占卜,乃至神話等等無所不包,都藏于東照宮,由我等先人負責保存。監測富士火山,當然也是我們的分內之事。”
【德川家康死后被神格化,得到了“東照大權現”的神位,所以后來被幕府一方的人尊稱為神君。】
頓了頓之后,他又皺了皺眉頭,“相比之下,看看那些維新志士,他們做了什么?他們口口聲聲王道復古,尊王攘夷,實際上復了什么古?尊了什么王?他們穿洋服用陽歷,仿洋夷的制度,四處征伐不休,行種種禽獸之行,直搞得天下禮崩樂壞,直到今天這種不可收拾的境地!他們才是天下公敵!只有重新找回先王之道,日本才有救……”
“你對他們的評價我不干涉,可有一點我倒是想要問問——”桂永浩冷不丁地插言了,“既然先王之道那么有用,那么為何幕府就被洋夷敲開國門,以至于不得不簽訂城下之盟了?”
這個問題直指要害,以至于東照宮纮一一下子尷尬地說不出話來。
他用兇惡的眼神看著桂永浩,不過最終還是沒有動手。
“那時候天下升平二百年,將軍和老中們沉溺享樂,耽誤了國家大事,所以才被洋夷趁虛而入,給天下帶來了無窮禍亂……不過只要吸取了教訓,那就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還沒有等桂永浩再說什么,他馬上又轉開了話題。
他抬起手來,指向了煙霧繚繞的火山口谷底。
“二十年前的關東大地震,死者數以萬計,恐怕桂君也聽說過種種兇事,但是……相比于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恐怕也不算什么了。”他頓了頓,然后吐出了下面的句子。
“如果再不恢復神器,被死者統治的根之國,怕是就要降臨人間了,那時候就是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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