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歡循著笑聲望向窗外,瞧見五個臉蛋紅撲撲的小娃娃,手拉著手,圍著一個小姐姐走圈圈,一邊走一邊念:
小皮球,駕腳踢,馬蘭開花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中間的小姐姐,突然喊:“兩朵!”
五個走圈的小娃娃,兩兩抱抱在一起,剩下一個落單的小娃娃,獨自站在風中凌亂,逗得其他小伙伴們捂著肚子咯咯笑。
望著孩子們純真的笑臉,李清歡露出溫暖而懷舊的表情,仿佛回到童年無憂無慮的美好時光。
掃過診所墻壁上一張張泛黃的照片,他的目光落在一張童年的合影上。
照片上的李清歡五歲,旁邊站著比自己矮一頭的小女孩。這個胖乎乎的小女孩是他的青梅竹馬,如今是東城大學電子專業的學妹。盡管距離開學還有幾天時間,李清歡還是迫不及待地決定去學校一趟,找這位童年時代的小伙伴修手機。
李清歡走出診所的時候,外面大雪紛飛。每當看見城市飄雪,他都會想起網上流傳的視頻“雪地里的血腳印”;每當想起血腳印,他都會想起剛才在校園論壇里曬新手機的“楊偉”,一個曾經每天都要向李清歡請教婦科問題的醫學系學弟,平時鞍前馬后地喊他“師父”。
如果不是楊偉,李清歡那天就不會攤事兒,暈血的老毛病就不會死灰復燃。
那天,空中飄著鵝毛大雪。
楊偉給李清歡打電話說自己的女朋友,跟外班男生進了小樹林,疑似要去打野戰。
李清歡當時很無語,心說誰會在冰天雪地里打野戰,不過還是披上羽絨服,幫徒弟去小樹林捉奸。
師徒兩個人在小樹林里分頭行動沒多久,李清歡瞧見雪地上有一串血淋淋的紅腳印。循著那些血腳印,他發現了一起兇殺案的犯罪現場!
李清歡起初以為是楊偉干的,可是仔細一看發現躺在雪地里的情侶,并不是楊偉要找的狗男女,而是一對陌生男女。
女的暈倒在血泊中,一息尚存。
男的被砍的血肉模糊,一命嗚呼。
當時的場面極其血腥暴力,已經到了不可描述的程度。畫面和諧的形容出來,就好比兩個熊孩子把番茄汁灌進呲水槍,在雪白墻壁的房間里,盡情玩了一場番茄汁水槍大戰。
案發現場的血腥味刺激著胃部,促使李清歡吐得一塌糊涂。
現場情況來看,李清歡覺得殺人兇手有可能和自己一樣是來捉奸,不同的是自己行動失敗,而那個兇手不僅捉奸成功,且用一種極端殘忍的方式消滅了目標。
這個兇手放在古代就好比《神雕俠侶》里面因愛生恨的李莫愁。雖然說不上感同身受,但李清歡稍微能理解兇手作案時,憤怒到極近變態的心情。正所謂,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自從那件事以后,李清歡再沒喝過番茄汁,只要看見紅色的液體就想吐。其實,他從小就暈血,幾次抽血的時候暈倒。母親為了讓他將來成為醫生,使盡各種奇奇怪怪的偏方,花費將近十年時間,總算把他暈血的癥狀克服了。直到去年碰上這起血腥事件,他曾經暈血的癥狀,又被勾了起來,再想克服恐怕非常困難。
……
雪,越下越大。
李清歡獨自走在雪地上,目光穿過車水馬龍的交通崗,終于看見東城大學的校門。
那天,老黃歷寫著:初四,立春,東風解凍,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東城大學,臨床醫學社解剖室。
李清歡曾經一呆就是一天的地方。每次回學校,他都會先來這里看看,不過今天他是為了等一個人。目光掃過角落里戳著的兩具器官暴露的人體模型,他刻意回避了視線,再也無法正面直視那些血淋淋的內臟。
5分鐘后,李清歡等的人終于來了——楊偉。
楊偉進門見到師父,瞬間板起了臉,一上來就直呼其名:
“李清歡,你馬上就要畢業了。盡管你很可能畢不了業,但你應該知道,現在的醫學系是新人的戰場。你已經做了四年多的實習主刀,也該退位讓賢了。”
望著態度強硬的楊偉,李清歡仿佛看著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這個曾經笑容憨厚的“跟屁蟲”是最近才開始對師父露出這副尖酸刻薄的嘴臉。
李清歡以前總擔心楊偉太老實會被人欺負,如果知道徒弟能像現在這樣霸氣側漏地跟自己對話,真該欣慰地笑出聲來。
可是,現在的李清歡,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他從柜子里翻出一把過去經常使用的手術刀。一道逼人的寒光映在眉宇間,他低沉地說:
“我畢業論文還差半個月實習記錄。你連倆禮拜都等不急了?”
楊偉瞪大眼睛,滿臉焦急道:“倆禮拜?大學有幾個倆禮拜?你現在連手術刀都握不住了吧。況且,你李家祖傳十八代都是老中醫,就別跟我們這些將來要出國的同學摻和了。你能在家里拿街坊鄰居開刀,我們跟你不一樣!我們臨床實習的機會很少!說句難聽的,咱別占茅坑不拉屎,成么?”
李清歡本科學醫5年,高中同學孩子都有了,無法畢業勢必要付出慘痛的代價。可他沒有表現出任何失態的樣子,只是淡淡地看著楊偉,問道:“我這幾年對你怎么樣?”
楊偉像趕蒼蠅一樣擺了擺手,皺眉道:“我承認,你這些年挺罩我。我楊偉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你在我身上付出的精力,一點一滴,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不欠你什么。我明白,你心里肯定怪我那天不該讓你幫我去小樹林捉奸,可那是你自找的,跟我有一毛錢關系么,啊?”
聽見徒弟刻意用高分貝的吶喊來掩飾比“腎”還虛的“心”,李清歡縱然再灑脫,聽見這種過河拆橋的發言,也免不了心寒。
此時,面前的木桌上放著一張對折的a4紙,李清歡呆呆地盯著那張紙,仿佛正在猶豫著什么。
楊偉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冷冷道:“我明白,你根本不想看到我。不過,你今天肯來見我,應該猜到是誰讓我找你的吧?”
李清歡把桌上的a4紙折成一艘小紙船,回答道:“傅老師。”
“沒錯,你的畢業論文導師。他自己不想來見你,特意囑咐我一定得單獨和你說這件事。這都是為了給你在學弟學妹們面前留點面子。他的一片苦心,你懂么?”
“懂。”
說完這個字,李清歡落寞地用白布包好手術刀,緩慢地收進口袋。那動作就像親手埋葬了一位陪伴多年的伙伴。然后,他的眼神不再猶豫,仿佛終于下定決心,起身離開。
“喂!把廢紙帶走!”楊偉喚了一聲。
李清歡回身把桌上的小紙船,扔進門口的鐵桶,頭也不回地走了。
“智障!那是水桶!不是垃圾桶!”楊偉罵罵咧咧,從水桶里撈出小紙船,剛要丟進垃圾桶,卻看見濕漉漉的小紙船背面有字跡。
忽然感到不對勁,楊偉打開小紙船,震驚地盯著濕透的紙上,幾行模糊了的鋼筆字:
標題:【退社申請】
內容:【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浪浪。】
申請人:【李清歡】
推薦下任社長:【楊偉】
東城大學有明文規定:臨床醫學社的社長交接必須經過教務處蓋章,或社長本人遞交退社申請,否則就算社團導師傅老師也無權決定下任社長的人選。
楊偉目瞪口呆,萬萬沒想不到急需實習記錄的李清歡,居然在這種時候主動申請退社,還不計前嫌地把位置讓給自己。不過,現在李清歡被傷透了,友誼的小紙船說翻就翻,好心好意的退社申請變成一張潮乎乎的廢紙。
輕輕拍了自己一耳光,楊偉連忙沖出門外,快步追上走廊里的李清歡,賠笑道:
“師父,不是做徒弟的打擊你,導演可不是誰都能當的。娛樂圈那種名利雙收的好地方,多少人擠破頭都想往里鉆。你讀的是醫學系,不是中戲,你能競爭過那些科班出身的導演嗎?二十多歲的人了,別太幼稚了成嗎?”
“暈血的人想當醫生,不是更幼稚嗎?”
“哎?誰說暈血就不能當醫生?我可以托關系幫你通過補考,準保你能畢業。實在不行,我介紹你去我爸的醫院里賣藥。至于退社的事,咱師徒倆再慢慢商量,別說倆禮拜,一個月都成!”
李清歡沒有停下腳步,雙眼目視前方說道:“當初是傅老師邀請我入社的。現在想改主意,讓他自己來找我吧。”
望著他從容遠去的背影,楊偉的腸子徹底悔青,剛要繼續追人,忽聽背后傳來一個陰柔的呼喚:
“校友,請留步!”
楊偉轉頭望去,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只見身后走來一個扎著馬尾辮的男生。
那個長相清秀俊俏的男生撩了撩鬢角,自我介紹道:“我是話劇社的唐杰,學生會的蘇老師讓我來找臨床醫學社的社長,李清歡。”
楊偉掃了他一眼,帶搭不理道:“不認識。”
說完,扭頭就走。
望著楊偉匆忙離去的背影,唐杰納悶道:“醫學系有人不認識李清歡?你是新來的吧!沒聽過咱學校的四個四年?”
楊偉緩緩停下腳步,轉頭問:“什么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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