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姿回到電腦前，打開七情六欲的數據k線圖，看見電腦屏幕上的數據k線圖顯示：
【喜悅0.00%、憤怒0.00%、憂愁0.00%、思慮0.00%、悲傷0.00%、恐懼0.00%、驚訝0.00%。】
李清歡的情緒毫無波瀾，內心和外表同樣淡定。
此時，教學樓下，新聞系八卦社團的校園記者列陣左右兩翼。
李清歡獨自站在兩隊人群中間，百無聊賴地用白手帕擦拭一把雪亮的手術刀，讓人聯想到《三國演義》里單刀赴會的關云長。校園記者們不敢輕舉妄動，也沒有一個敢貿然上前，只是一個個拿著話筒和攝像機在一旁圍著他轉圈掠陣。
大學就像一個復雜的小社會，凡是能在社會上能看到的勾心斗角都能在這里以其獨特的方式呈現出來。這些學校里的小知識分子，不需要暴力，只要抱團散布謠言就能把一個同學貶低得一無是處。
從走進大學的那天開始，除了學習專業知識，一個大學生必須在校園里學會逢場作戲、察言觀色、圓滑處世……這些東西，李清歡學了將近五年，卻始終無法養成趨炎附勢的習慣，乃至今天落到這步田地，實在有夠煩了。
……
這時，剛才捧主機箱打小報告的眼鏡男，晃晃悠悠走到李清歡面前，裝腔作勢道：“呦呵，這不是李大導嗎？聽說怎么不寫劇本，改寫色情小說了？”
李清歡沒有薄他的面子，只是輕描淡寫地糾正了一句：“不是色情小說，是重生題材的網絡小說。”
眼鏡男信手打開手機小說app，隨手翻到《童年的土撥鼠》的第二章，指著標題喊道：“大伙兒瞧瞧這章節的標題《春色滿樓》，這不是小黃文是什么？”
斷章取義！
李清歡心里透明白，八卦社這幫人最拿手的就是這套把戲。
“這孫子嘴可真夠臭的！”
唐杰這時邁著貓步走了過來，擼起袖子，上去就要揪那個眼鏡男的頭發，卻被李清歡一把拽住。
李清歡勸了一句：“算了，唐姐。狗咬人，咱不能咬狗啊。”
八卦社的校園記者們臉色一沉，紛紛對李清歡怒目而視。
正在這時，人群中走出一個瘦高的男生，身著一襲京味兒很濃的白褂行頭。頭發打著啫喱，手里搓著倆核桃，胳膊上戴著各種串兒，一副京城胡同小頑主的打扮。
李清歡認出眼前的白面小生就是八卦社的社長——白曉生。
白曉生似笑非笑道：“我們沒有笑話你的意思，誰沒看過小黃文？只是覺得吧，像你這種大導演的想法，咱們這些俗人就是理解不了，放著好端端的醫生不做，非得模仿魯迅棄醫從文！可人家魯迅先生說：‘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再看看你丫，暈血！”
話音剛落，引起八卦社的校園記者們一片哄堂假笑。
唐杰在旁邊聽著都生氣，摩拳擦掌，恨不得過去撓死他們。
李清歡打算先禮后兵，解釋道：“白社長，你誤會了。其實我跟林姿，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白曉生啐了一口唾沫，藐視道：“李清歡，你丫是不是爺們兒？喜歡就說喜歡，誰不喜歡林妹妹？承認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兒，我最膈應你這種敢做不敢當的慫貨!”
李清歡臉色一沉，心說好心好意告訴你真相，還蹬鼻子上臉了。他決定不再裝孫子，硬著頭皮撒謊：“對，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喜歡林姿，我剛才還帶她一起看***來著。”
白曉生深吸一口氣，瞪向李清歡的眼神愈發妒火中燒，恨不得咬死他。可是冷靜想想，白曉生感覺自己很奇怪，為什么莫名其妙對眼前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家伙如此火大？只是因為嫉妒李清歡和林姿親密無間的友誼？
不對。
白曉生記得曾經的自己，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他印象中的自己熱愛祖國、樂于助人、團結同學，是同學們的好榜樣，老師們的得力小助手。可是，自從過完今年春節開始，他發現自己的言行舉止，忽然變得像一個三流劇本里的腦殘配角，仿佛冥冥之中有種未知的神秘力量在迫使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不會吧……難道是愛情的魔力，讓我瘋狂了？”
……
這時，左邊隊伍里走出一位身材苗條的女老師，柳腰美腿，長發飄飄，渾身透出職業女性的魅力，散發十足的自信和女人味兒。
李清歡眼前一亮，眼前便是學生會的指導老師——蘇璃。
學校里幾乎每個男生心中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蘇璃”。沒錯，她就是“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老師”。
很多男生的手機里都存著一張蘇老師在新年晚會出演古裝話劇的照片。可見她都市麗人的形象背后，還隱藏著一種古典美人氣質。這更是讓許多男生yy她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尤物。
李清歡打量著蘇璃，納悶道：“哎？學生會的老師怎么也來了？”
唐杰壓低聲音道：“李哥，你現在是醫學系的頭號反面教材。因為你在開學典禮演講時說不想當醫生，動搖了很多同學成為醫學專家的夢想，有些人因為你一句話開始懷疑人生。所以，只有把你批得狗血噴頭，才能安定軍心！這事連你們系老師都是默許的，還說你自己說的話，要你自己負責！”
“靠！讓我負責？”李清歡憤然道：“能被別人一句話動搖的那不叫夢想，那叫夢遺！”
蘇璃老師走到白曉生面前，柔聲道：“我下午還有事，快點開始吧。”
白曉生點頭致意，露出西洋紳士般的微笑，擺了擺手。
緊接著，一群校園記者把李清歡圍了起來，一個個像吃了興奮劑似地朝他揮舞著手中的小話筒。擁擠的記者群中擠出一個半人高的小記者，忽然蹦到李清歡身前，激動地叫道：
“李學長！”
一個話筒舉過頭頂，幾乎杵在李清歡臉上。
李清歡向后一仰，想不到一開始就來了這么個小極品，看見這小記者臉上稚氣未消，顯然是個剛入學沒多久的愣頭青。
小記者省略了開場白和稱謂，毫不客氣地問：“你之前不是說想當導演嗎？為什么又要寫網文？因為你的夢想動搖了，還是想效仿魯迅先生，棄醫從文，拯救世人？”
李清歡笑道：“我沒魯迅先生那么偉大。魯迅覺得醫術只能拯救人的身體，文學可以醫治人的思想，而我沒牛逼到去改變誰的思想，只想取悅我的讀者。19世紀曾有一位藝術界的大咖說過：最高尚的藝術是給他人帶來快樂，至于拍電影，還是寫網文，不過是表現形式不同罷了。”
小記者不以為然地皺起眉頭，繼續單刀直入，“你為什么不去做鴨子？做鴨子也能取悅大眾，干嘛偏要選擇寫網文這種非主流的工作？”
聽他的語氣，顯然對網文有很深的偏見，李清歡淡淡道：“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喜歡編故事。如你所見，我不是一個圣人。‘能做的事’和‘想做的事’，我選擇后者。一句話概況，我覺得我能行！只要你覺得你行，也可以考慮做鴨子，看你好像挺感興趣，不過你的配置得能跟得上才行。”
唐杰捂著嘴，忍俊不禁。
小記者瞬間語塞，情緒開始有些激動道：“李學長！你現在的就業選擇就好比一個身高兩米二六的大高個，死活非得去踢足球一樣可笑！”
俯視面前高高舉著話筒的小記者，李清歡不溫不火地吐出六個字：
“我樂意，你咬我？”
小記者無言以對，一時間不知該怎么接下茬。
旁邊的白曉生開始著急，暗罵這幫新生明顯經驗不足，問了半天也問不到重點。
小記者剛剛退下，一個女生舉著話筒補上來，很有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李學長，您好。”
這聲音聽著很耳熟，李清歡抬頭看去，身子陡然一震！
此時，電腦維修室里，林姿驚愕地發現李清歡聽見那個女生的聲音后，一直波瀾不驚的情緒數據，突然發生劇烈變化，憤怒、思慮、恐懼、驚訝，四個變化數值同時出現明顯的飆升！
同學們關注的目光中，一個手舉話筒的熟悉身影，慢慢走到李清歡面前——白潔。
李清歡回憶那些靈異短信，突然想起白潔是新聞系八卦社的記者，而且是白曉生的堂妹，難怪白曉生如此針對自己。雖然李清歡不了解白潔，但白潔似乎對他的情況了如指掌。往往最棘手的敵人，就是最了解自己想法的那個人。
白潔出現以后，人群中一片沸騰。
李清歡觀察周圍同學的反應，一個個恨不得買袋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邊觀看老情人見面擦出的火花，好像所有人都記得白潔是自己的前女友。
“難道是我的記憶出錯了？”
李清歡搖了搖頭，“不，錯的不是我，錯的是這個世界！”
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究竟是腫么了！？
……
白潔打著官腔問道：“李學長，近年來發生過一個真實案例，美國某位青年讀了半年天朝網絡小說后，成功戒掉毒癮。有人說網絡小說打響了全球文學戒毒第一槍！你怎么看？”
李清歡感覺這個問題不痛不癢，點頭應了一聲：“嗯，沒毛病。”
白潔暗暗竊喜，側目向白曉生使了個眼色，仿佛在說：李清歡已經上鉤。
李清歡看在眼里，不曉得這兄妹倆要搞什么事情。
白潔笑里藏刀，微笑道：“那個美國青年每天在三個翻譯網站，同時追更15部天朝網絡小說，滿腦子想的都是小說。這顯然不是真正的戒毒，而是染上了新型毒品！我們學校多少學生被網文毒害，忘了吃飯，忘了睡覺，忘了學習！網文影響生活，影響前途，影響未來，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而你本來應該是一名治病救人的醫生，為什么要親手制造這種讓人喪心病狂的毒藥！”
語聲落地，人群中頓時掀起一片唏噓議論。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中，李清歡的臉色沉了下來。
白曉生噗嗤一笑，笑得彎下了腰，吆喝道：“喂！那邊攝像的同學！快給李大導拍個特寫！”
話音剛落，一個肩扛攝像機的學生，帶著幾個拿手機錄像的學生快步趕來，分別從各個方位對準李清歡，讓他瞬間有一種被狙擊槍360°無死角瞄準的感覺。
白曉生嘴角微微上揚，果然姜還是老的辣，白潔的問題夠犀利！
現在很多學生看網文，通宵熬得兩眼通紅，一癱寢室就起不來。還有人公然利用上課時間，討論玄幻大陸靈獸的養殖問題。很多老師們嘴上不說，心里對網絡文學和網絡游戲一樣都沒什么好感。李清歡對于這種敏感話題的回答，將成為老師和同學關注的焦點，也將決定這次采訪是能稍微挽回他的形象，還是讓他徹底淪為一只喪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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