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向雨天見餐廳，只聽“嘭”的一聲悶響，老王撞到一個透明硬物。

    “有結界！”老王嘴里嘟囔著，揉了揉腦門兒。

    “……沒有結界，那是玻璃門�！�

    李清歡發現這家餐廳外面的玻璃擦得非常干凈，即便在雨天依舊能看清外面的事物。李清歡莫名有種奇怪的感覺，一時間又說不出哪里奇怪。

    雨越下越大。

    小樹林跑出的情侶們，匆匆進門，迅速就坐，一眨眼座無虛席。

    李清歡走進去的時候，剛好全部坐滿。除了餐廳里的店員，其它人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只有李清歡和老王兩個人站著。

    老王揉了揉腦門兒，嘀咕著：

    “……都怪那個結界。”

    李清歡無視抱怨的老王，目光環顧這個裝潢洋氣的雨天見動漫主題餐廳。他覺得這里的老板想必是個熟讀兵法的天才，深諳三十六計中的“以逸待勞”。

    雨天見餐廳兼具：天時、地利、人和，抓住年輕情侶追求浪漫的心理，從而采用饑餓營銷策略。由于餐廳只在雨天營業，光顧的都是從小樹林跑出來避雨的情侶，一開張就是全場爆滿。這些熱戀中的情侶是商家最喜歡的消費群體，因為男生在這種時候最舍得給女生砸錢。

    ……

    白潔坐在鐵男的大腿上，一杯一杯地喝高度酒，目光不經意間看到李清歡，眼神里瞬間流露出說不出的厭惡和排斥。

    李清歡發現不只白潔，很多人都誤會了自己跟老王的關系，畢竟這個時間從小樹林出來的不是異性戀，就是同性戀。雖然餐廳里的“男男組合”不只有李清歡和老王，但唯獨這兩個人，引人注目地站在門口。

    顧客們好奇的目光中，老王百無聊賴地搖晃花哨的小魔杖。這個舉動使得這兩個男人看起來，不僅是同性戀，而且是年齡差距懸殊的“爺孫戀”。

    李清歡不在意別人怎么想，覺得這樣站著挺好，不用硬著頭皮點那些又貴又難吃的菜。

    閑來無事，他打量著餐廳里的服務生。所有服務生都打扮成了動漫人物：有披著黑斗篷的蝙蝠俠，有齜牙咧嘴的吸血鬼，還有內褲外穿的超人。

    老王環顧周圍的服務生，表情凝重地說：

    “這些跑堂的不簡單，很多都會武功！”

    李清歡知道老爺子的中二病又發作了，反正閑著無聊，索性問道：“何以見得？”

    老王解釋道：“很多服務生肌肉外突，動作干脆利落，一看就練過外家功。外功的練家子特征明顯。比如：那個昂首挺胸的男人，肯定練過外家拳，因為常用拳擊打重沙袋或者墻壁的人，手背關節是平的，全是老繭；旁邊端盤子的女人，練過少林七十二絕技里的琵琶功，因為右手除了大拇指外的四根手指都是紫黑色�！�

    李清歡覺得用這種方式觀察一個人挺有意思，偷偷指著一個身穿紅色盔甲的女服務生，問道：

    “那個走路內八字的鋼鐵俠，她練過什么？”

    “八卦掌�！�

    “5號桌邊，那個走路松松胯胯，肚子挺大的機器貓，他練過什么？”

    “太極拳。”

    “吧臺打扮成蜘蛛俠的收銀員，他練過什么？”

    “此人肩膀肌肉隆起，應該練過千斤頂，或者別的依靠上肢力量的功夫。”

    李清歡笑道：“照你這么說，那個戴假發的大堂經理，她是不是練過鐵頭功？”

    老王點頭道：“不錯，練過鐵頭功的人，頭發通常比較少�！�

    ……

    這時，一個打扮成“貓女”的服務生，成功引起李清歡的注意。

    貓女服務生穿著一套性感撩人的黑色緊身皮衣，一只手偷偷調整胸前繃得緊緊的布料，好像剛剛換上這身行頭，還有點不太適應的樣子。

    盡管貓女臉部的五分之三被面具掩蓋，李清歡依然覺得她的身影有點眼熟，好像不久前還在哪里見過。雖然看不見她的全貌，但那雙的眼睛格外迷人，總能讓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她。

    周圍男顧客火熱的目光，足以說明她就是這里的“招牌店花”，甚至不顧身邊的女朋友去偷瞄她幾眼。

    李清歡用胳膊肘頂了頂老王，問道：

    “大爺，你瞧那個貓女，她練過什么？”

    老王觀察了一會兒，面露難色道：

    “暫時沒看出練過什么外家功夫，只看出她是個左撇子。一般內家的高手從表面判斷相當困難。如果這女娃會武功的話，恐怕這里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

    正在兩人議論的時候，貓女服務生感受到李清歡的目光，徑直走了過來。

    李清歡下意識地回避目光，而那貓女服務生一直走到他面前，小巧的嘴巴微微撅起，流露出不悅的情緒。她貓女服務生發出沙啞而奇怪的聲音：

    “你們不是gay，我看得出來。”

    李清歡想不到她會特意過來說這樣一句，豎起大拇指贊道：

    “好眼力，你怎么看出來的？”

    貓女服務生掃了一眼李清歡的手指，回答道：“你們右手的食指和無名指不一樣長�！�

    李清歡覺得用這個來判斷一個人的性取向太牽強。

    貓女服務生冷冰冰道：

    “很抱歉，我們店不排斥同志，但不歡迎假基佬。”

    李清歡一愣，問道：

    “美女，你這話……我沒聽懂。”

    貓女服務生解釋道：

    “東城大學以前有兩個變態色魔，經常在我們餐廳里尋找目標，然后去隔壁賓館辦事。他們的套路是裝基佬賣腐，專騙那些有男朋友的女生。女生對基佬沒有防范之心，覺得他們很酷、很潮、很有個性，對他們很崇拜。兩個假基佬合伙3p了好幾個女同學，直到其中一個懷孕，家長逼問孩子父親是誰，女生報了兩個假基佬的名字，才真相大白。剛才據我觀察，你們兩個的言談舉止跟那兩個假基佬一模一樣�！�

    李清歡覺得這妹子有點無理取鬧，而當他轉頭看向老王的時候，瞬間發現了問題的所在。

    老王緊握小魔杖，正朝餐廳里探頭探腦地尋找可疑的目標，賊眉鼠眼的表情屬實很怪異。

    “所以，你想怎樣？”李清歡直截了當地問。

    貓女服務生抿了抿嘴唇，冷冷道：“抱歉，這里不歡迎假基佬，請你們出去！”

    李清歡這還是頭一次遇到服務員驅趕客人，何況外面還下著瓢潑大雨，這種做法未免太過分。

    “美女，我不是假基佬，我是真基佬。你想趕人出去的話，只趕一個就好了。”

    老王不想出去淋雨，連忙指著李清歡說：“他不是基佬，我才是！”

    話音剛落，那個身穿粉色彈力背心的花美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嗔怒道：

    “喂！我也是gay！你們無權趕我們走！”

    很多人聽到這里都誤會了，以為貓女服務生正在驅趕同性戀。

    兩個手拉手的彪形大漢，義憤填膺地喊：

    “外面雨那么大，你們怎么能這樣對待一個老人家！”

    一個醉醺醺的男生，為了在女朋友面前表現“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站起來逞英雄：

    “我也是基佬，把我也趕出去吧！”

    貓女服務生有點懵了，一時間不知所措。

    觀察周圍的形勢，李清歡話鋒一轉，對貓女說：

    “老爺子歲數大了，讓我一個人出去淋雨吧�！�

    老王喊道：“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白潔轉頭看來，端到嘴邊的酒杯停住了，神情微微有些動容。

    不少客人也跟白潔一樣，從這兩個男人的只言片語里感受到真愛，開始為李清歡鳴不平，吵雜聲此起彼伏，使得餐廳陷入一片混亂。

    ……

    5分鐘后，雨天見的老板，從后臺緩緩走了出來。

    老板是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優雅的紳士氣質。他首先面對所有客人深鞠一躬，然后俯身在貓女服務生耳邊，說了一句南腔北調的中文：

    “泥們的宗旨是神馬？”

    李清歡聽出這老外是想問：“你們的宗旨是什么？”

    機器貓、鋼鐵俠、蝙蝠俠、蜘蛛俠、超人、吸血鬼，等各種打扮的服務生們排成一列，語氣激烈地喊道：

    “優質服務！精益求精！顧客至上！服務第一！”

    金發老板又問：“泥們的口號是神馬？”

    一個內褲外穿的“超人”，高聲回答：

    “發型到位，氣質高貴。我們吶喊，顧客萬歲!”

    全體動漫人物齊聲吶喊：

    “萬歲！萬歲！萬萬歲！”

    服務生們齊喊口號的大場面，堪比軍事排練。

    李清歡不是第一次在餐廳遇到這種場面，這就是傳說中的企業文化。

    金發老板走到李清歡和老王面前，自我介紹道：

    “窩是這里的老板，法克·尤爾·納尼�！�

    納尼？

    李清歡覺得這名字有點奇葩，懂日語的還以為是在賣萌。

    金發老板趴在貓女服務生耳邊說了幾句。

    貓女服務生面對所有顧客，鄭重宣布：

    “很抱歉，剛才是我服務不周。為了彌補過失，老板決定從現在這一刻開始，大家點的菜一概免單！”

    語罷，顧客們愣了一會兒，旋即雀躍歡呼，慶祝一次“抗議維權”的勝利。

    為了表示道歉的誠意，金發老板納尼親自搬來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請李清歡和老王就坐。

    顧客們再次為爺倆報以熱烈掌聲，為了感謝他們“請客”，不斷有人過來敬酒，并祝他們百年好合。

    白潔在這種氣氛的帶動下，舉著酒杯走來，帶著幾分醉意說：

    “李清歡，雖然我們不能在一起了，但祝你幸�！�…”

    說完，她把一小杯56度的伏特加一飲而盡。

    花美男指向李清歡和老王，喊道：“他們正在度蜜月！大家一起祝福他們！”

    并不是所有顧客都認為這爺倆是同性戀，但都覺得很好玩，一個個都來湊熱鬧。

    兩個手拉手的彪形大漢，一起舉杯起哄：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老王滿臉尷尬，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李清歡也坐不住了，小聲對老王說：

    “大爺，要么……咱還是出去淋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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