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離開公安局的時候，已經天亮了。
一宿沒睡的李清歡趕回診所，剛打算睡個天昏地暗，就聽耳邊傳來“嗡嗡嗡”的聲音。循著聲音轉頭，他看見床頭插座上，一根紫色塑料棒，正在發(fā)出劇烈的震動。
小鑒懇求道：“歡歡，我快得抑郁癥了，家里太悶啦！帶我出去玩吧！我保證以后什么都聽你的……我知道錯了……嚶嚶嚶……”
李清歡坐在床上，淡淡地問：
“真的知道錯了？”
“嗯，知道了。”
“人類可不可怕？”
“可怕！”
“人類強不強大？”
“強大！”小鑒高呼：“人族最強！歡歡最強！人族萬歲！歡歡萬歲！”
李清歡翹著二郎腿，命令道：
“不要叫我歡歡，叫爸爸！”
“知道了，歡歡……哦不，爸爸！爸比！爹滴！”
說完這句話，小鑒發(fā)現(xiàn)李清歡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
然而，李清歡睡意全無，盡管閉著眼睛，腦中卻不斷重復著同一個想法。回想之前在公安局里的經歷，還有目前案情的進展，他始終認為野戰(zhàn)殺手另有其人。
突然拔下充電插頭，他把小魔杖擺在筆記本電腦前，當著小鑒的面回放死亡游戲直播錄像，吩咐道：
“你幫我看看這個黑衣人手上有沒有刺青？”
小鑒掃描完直播錄像后，回答道：
“黑衣人的胳膊一直被衣袖包得嚴嚴實實，從頭到尾手臂都沒有露在外面，哪里能看見什么刺青。”
李清歡恍然大悟，原來王局長早知道納尼不是兇手。那時，王局長說直播錄像里出現(xiàn)了一模一樣的刺青，只是為了詐納尼說出雇兇殺人的罪狀！
反復回放直播錄像，李清歡突然眉頭一皺。他把畫面暫停在一個地方，盯著視頻畫面說：
“哎？從這個角度看，黑衣人有一只瞳孔，好像是藍色的……”
小鑒不以為然道：“現(xiàn)在很容易買到藍色的隱形眼鏡，眼睛的顏色不能拿來當做依據。一個身材苗條的女人，只要喬裝改扮就能變成視頻里的樣子，比如那個逃跑的貓女服務生。”
李清歡道：“如果貓女是野戰(zhàn)殺手，為什么不當場殺掉納尼？這樣殺人滅口，不是更容易嫁禍成功么？”
“那你覺得是怎么回事？”
李清歡沉吟道：“不清楚，但總感覺野戰(zhàn)殺手就是我認識的某個人……”
說完這句話，他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本來打算打電話叫個外賣，可伸手一摸褲兜，發(fā)現(xiàn)連一毛錢硬幣都沒有了。
……
李清歡跑到兩站地外的提款機取錢，插卡輸入密碼后，整個人忽然愣了一下。他發(fā)現(xiàn)銀行卡賬戶的余額，多了6萬塊錢現(xiàn)金！
“什么情況？難道有富婆想包養(yǎng)我？”李清歡嘟囔著。
小鑒提醒道：“你好好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清歡掃了一眼取款機顯示的日期，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沖量影視文學網的稿費到帳了。
6萬塊錢。
李清歡盯著這個數(shù)字，足足愣了五分鐘。
這些錢對于成名的作者來說，可能只是個零頭，但對于李清歡這樣的新人來說，第一本書能賺這么多錢，至少對得起辛辛苦苦熬夜憋出的上百萬字。
自從他目擊兇案現(xiàn)場的事情傳開，已經很久沒人光顧門診了。李清歡要在診所需要做幾十次無痛人流手術，才能賺到這么多錢。現(xiàn)在這些錢對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至少這個月，他完成了一個小目標，不僅稿費收入成功超越了販賣機里杜蕾斯的銷量，而且翻了50倍。
李清歡用黑塑料袋裝著取出的錢，懷著興奮的心情回到診所，順便拍了拍門口的成人用品販賣機，激動道：
“老兄，下個月我還會繼續(xù)努力，一起加油吧！”
這時，正好趕上環(huán)衛(wèi)孫大媽和附近遛狗的錢大媽路過門診。瞧見李清歡正在跟成人用品販賣機器對話，兩位大媽無語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哎哎哎，你瞧……”
錢大媽咋了咋舌。
孫大媽放下掃把，瞇著眼睛打量李清歡，道：
“那不是老李家孩子么？記得去年還好好的，我還去他家拔火罐呢，怎么現(xiàn)在瘋瘋癲癲的……”
錢大媽道：“現(xiàn)在他一個人憋在家寫劇本，寫魔怔了。年紀輕輕，不好好上班，盡搞些歪門邪道兒，能不瘋嘛？”
孫大媽搖頭道：“唉，從小看他長大，挺好個孩子，真可憐。”
回頭瞧見錢大媽，李清歡掏出一摞百元大鈔，跑過來說：
“錢阿姨！我這月收到6萬塊錢稿費，正想把房租給您呢。”
盯著那厚厚的粉紅鈔票，錢大媽愣了半天，以為李清歡往后每月都有6萬元稿費入賬，立馬轉變了態(tài)度，熱情道：
“小李，你可真有出息！別看阿姨過去總嘮叨你，其實早看出你是那種能賺大錢的人。這不，剛才還跟你孫姨夸你呢……我們都覺得你能成為大導演，盼著你的劇本能拍成電視劇。哎呦，現(xiàn)在的電視真是越來越沒意思啦。”
孫大媽鄙夷地瞥了錢大媽一眼，轉身掃地去了。
李清歡開門見山地問：
“錢阿姨，我欠你多少房租？”
錢大媽笑道：“唉呀，瞧我這記性，最近光顧著給閨女忙活婚禮的事兒，都把這事忘了。從那月20號到現(xiàn)在，加上水電煤氣費，大概是四萬八千九百七十塊零五毛。”
隨著一波震動，小鑒忍不住吐槽道：
“哼，她可沒忘，記性好著呢。時間具體到日子，房租精確到零頭，順便暗示女兒結婚的事。這大媽年輕時一定是個心機婊！”
四萬八千九百七十塊零五毛！
每次聽見房租的數(shù)字，李清歡都肝兒顫。朝陽區(qū)的房租簡直要人親命，其實這個租金對于二環(huán)里的雙層樓來說還不算貴呢，幸好老爸留了個心眼，跟她簽了合同。
李清歡“唰唰唰”點了五萬元的粉紅大鈔，雙手遞過去道：
“錢阿姨，這錢您拿著，多的就當我隨禮了。”
錢大媽眼前一亮，毫不客氣地接過鈔票，當著李清歡的面數(shù)了起來，還特意迎著陽光照了照真假。
小鑒問道：“歡歡，1000塊錢隨份子，是不是有點多了？”
李清歡小聲道：“這叫‘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以后還有用得著她的時候。別忘了，誰都有結婚的時候，我也有……”
聽見李清歡自言自語，錢大媽掃了一眼他兜里露出的半截紫色塑料圓頭，嘖嘖地問：
“小李，有對象了么？”
李清歡答道：“沒有啊，怎么了？”
“嘿嘿，沒有就好，沒有就好……”錢大媽流露出諂媚的表情，湊過來問：“你現(xiàn)在，應該需要一個女朋友吧？”
望著錢大媽熱情曖昧的眼神，李清歡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苦笑道：
“錢大媽……我還是喜歡……年紀比我小的……”
錢大媽急忙擺手道：
“瞧你這孩子，想哪兒去了？阿姨是想給你介紹一個對象！”
李清歡松了一口氣。
錢大媽突然表情認真地說：
“不過，阿姨有件事先得問清楚，畢竟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稀奇古怪。”
“阿姨，您有什么條件和要求，盡管問。”
“你是喜歡女孩，沒錯吧？”
聽她把“女孩”倆字加重讀音，李清歡點頭回答：
“嗯是，性取向這方面，我一直比較保守。”
錢大媽高興地一拍大腿，心里一顆石頭落地，拍板道：
“成了！你瞧好吧，阿姨過陣子給你介紹一個姑娘，包你滿意！”
望著錢大媽牽狗離去的背影，李清歡的心情有點復雜，又有一絲小小的期待，不知錢大媽要給自己介紹一個什么樣的女朋友。如果對方是個女神還行，但覺得幾率不大，可千萬別是個女神經……
……
李清歡交完房租，手頭剩下1萬塊錢。他用2300塊錢買了一部新手機、200塊錢弄了一張新手機卡、100塊錢買了三箱泡面、2毛錢訂閱了一章紅塵志異的小說……
最后，除去雜七雜八的花銷，6萬塊錢稿費，只剩一點零頭。
李清歡清楚這些稿費遠不足以改變拮據的生活，以后還要繼續(xù)努力。他把新手機號碼通過qq發(fā)送給所有聯(lián)系人，然后打算把這陣子穿過的臟衣服洗了。
正在他掏褲兜的時候，無意間帶出一張印有“董小姐”字樣的名片。
貓女？
李清歡想起自己曾在雨天見餐廳向貓女服務生要過微信號，結果對方給了這張名片。當時，由于沒有手機，他沒有立刻加好友，可是現(xiàn)在有了。
根據名片提供的微信號，他搜索出董小姐的id，然后假裝熟人的口吻，神秘地打了個招呼，順便發(fā)了一個滑稽的表情。
等待回復的時候，李清歡查看對方的個人資料：
id：【董小姐】
地區(qū)：【城都】
個性簽名：【吳藝晗歐巴，我要給你生猴子！】
李清歡點開對方的個人相冊，發(fā)現(xiàn)這個董小姐特別喜歡“曬”，成天在朋友圈曬美景、曬美食、曬旅行，曬自拍照。通過那幾張自拍照片，李清歡發(fā)現(xiàn)一些奇怪的疑點。
他發(fā)現(xiàn)那些自拍照上，董小姐的臉型是明顯整容過的錐子臉。可他明明記得之前遇到的貓女服務生，雖然半張臉戴著面具，但臉型是外輪廓線圓潤流暢的鵝蛋臉。更奇怪的是照片上的董小姐腿比較短，身材比例不是很完美，而之前遇到的貓女服務生擁有足夠玩一年的大長腿。
盡管這些細節(jié)不仔細看很難發(fā)現(xiàn)，但李清歡作為一個常年研究女性身體的婦產科醫(yī)學生，對于女性身材比例的觀察細致入微。他很快意識到不對勁，基本可以斷定名片對應的董小姐和幾天前在餐廳里遇到的貓女服務生，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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