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鑒刺耳的歌聲，吵得李清歡捂住耳朵。
地鐵站臺的閑言碎語，一時間安靜下來。
附近等車的乘客，紛紛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大家聽不見小鑒的歌聲，只能聽到李清歡背后的書包里，不斷發出同樣的一句話：
“其實，我好喜歡你！”
“其實，我好喜歡你！”
“其實，我好喜歡你！”
“……”
震耳欲聾的聲音，有如擴音喇叭一般響亮，甚至蓋過站臺的廣播。
五秒鐘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李清歡身上，包括林姿。
通常這種時候，從來不缺好事的吃瓜群眾。很快有人看明白這兩人的關系，開始歡呼起哄：
“親一個！”
“嫁給他！”
“憋說話，吻她！”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人們關注的目光中，林姿微蹙八字眉，看向李清歡的表情極其復雜，像是激動，又像是糾結，更多的是迷茫。
當時圍觀的群眾都在猜測這姑娘，現在的情緒是如何洶涌澎湃，只有李清歡讀懂了她的表情。按照東北方言來形容她就是“這閨女徹底懵圈了……”
這時，站臺廣播再次響起：
“列車停穩后，請先下后上，小心列車與站臺間的間隙。”
目睹李清歡尷尬的處境，林姿緩緩轉身，淹沒在擁擠的人潮中。
周圍湊熱鬧的感覺沒什么意思了，陸陸續續把腦袋轉了回去，一個個按部就班擠上地鐵，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
林姿站在喧囂的地鐵里，背對著車窗，獨自流下依依惜別的眼淚。她取出一個黑底白邊的圓牌，佩戴在左邊的袖子上，上面寫著一個白色的“孝”字。
……
目送最后一節車廂消失在黑暗盡頭，李清歡長長嘆了一口氣。
“其實，我好喜歡你。”
書包里再次傳來小鑒的聲音：
“如果，那小美女對你念念不忘呢？”
李清歡沉吟道：“那我再考慮和她再續前緣，反正現在出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總之，隨緣吧。”
猶豫片刻，小鑒略帶遲疑地說：“既然你這么說，那么有件事情，我有必要告訴你。”
“什么事？”
“剛才，她對你撒謊了。”
撒謊？
李清歡陡然一愣。
小鑒解釋道：“五分鐘前，當她說出‘夢想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這句話的時候，生理數據出現十分明顯的異常波動，說明她在撒謊！”
李清歡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什么事呢。誰還沒點個人隱私。女生嘛，總有點不方便告訴別人的小秘密。”
雖然語氣輕描淡寫，但李清歡的心情卻很復雜，有點惋惜，又有點高興。
他惋惜的是林姿剛才欺騙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她夢想成為一個女明星，無奈她老爸不同意。
林姿的老爸是個群頭，經常為各種劇組安排群眾演員。由于常年游走于導演和演員之間，見過太多在競爭中出賣肉體上位的女演員，擔心林姿被猥瑣的導演潛規則，所以堅決阻止女兒進演藝圈。
李清歡又有點高興，高興的是林姿內心里那股夢想的小火苗，并沒有熄滅，或許有朝一日，她能找回真正的自己。
……
離開擁擠的地下通道，李清歡架著拐杖，融入六月飛雪的城市。
小鑒不禁感嘆：“唉，如果剛才不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表白，你們還可以是朋友。”
李清歡問：“不是朋友，還能是什么？”
小鑒喊道：“女朋友嘍！”
李清歡臉色陰沉下來，回想小鑒剛才自作主張的行為，頓時怒火中燒。剛才地鐵站里那么多人，保不準哪個就是危險的古代人，倘若被危險分子盯上，后果不堪設想。他越想越氣，氣沖沖走進一個偏僻的墻角，從書包里掏出小熊，懟在墻上，對其約法三章：
“小賤熊，給我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在除我以外的人面前，一律要裝成死熊，不許講話，更不許隨意走動！”
小鑒兩只小腿亂蹬，抗議道：
“不行！不行！憑什么呀？本宮不答應！”
轟隆！
忽然，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震撼了整座城市。
雷光照亮李清歡陰沉的側臉。他二話不說，拉開小熊背后的拉鏈就要卸下里面的電池。
小鑒見狀不妙，求饒道：
“好好好！我聽你的！我背后有音量調節的開關！只要把音量的頻率調到最小，我說話的聲音，除了你以外的人都聽不見！”
李清歡把小熊翻過來，發現后背果然有個凸起的音量調節開關。他把音量調到最小，警告道：
“你要再敢不聽話，我就把你送給一個有暴力傾向的小男孩。你可別忘了，除了我，沒人能聽懂你說什么。一旦落到別人手里，你輕則整個身體被掏空，重則被五馬分尸。哼哼，到那時候，又臟又臭的垃圾桶，將會成為你永遠的歸宿……明白了么？”
小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嚇得渾身發抖，連連點頭答應。
這時，一個路過的小孩，瞧見李清歡把小熊按在墻上訓話，驚得撒腿就跑。
李清歡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在普通人眼里像是一個異類。
巧了，大部分電影里的主角在配角眼中都是異類，要么異常的笨，要么異常的精，要么異常的廢物，要么異常的強大。正因為所謂的“異常”，才讓這些人成為主角，從而演繹驚世駭俗的人生。
李清歡曾經排斥這種不同尋常的另類感覺，而最近這段日子，卻開始試著去適應。畢竟，他選擇了一條與眾不同的路。
……
飄落身上的雪花漸漸消融，李清歡方才的火氣也隨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身心俱疲。他把泰迪熊收回背包里，重新架起雙拐，打算回到朝陽醫院，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剛回到病房，他就看見楊偉撅著屁股，正在屋里忙忙碌碌。兩只眼睛骨碌碌亂轉，東看看，西望望，好像急著找什么東西的樣子。
瞧見楊偉匆匆忙忙的舉動，李清歡不禁好奇地問：
“喂！你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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