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子恒覺得有點對不住自己的語文老師。

    直到今天，他才懂得“蹂躪”兩個字的真正含義，以及被一個人蹂躪，和被很多人一起蹂躪，又分別是什么感覺。

    “這個組里面，我坦率地說，你是比較弱一點的。不論從你自己表演的角度來說，還是從不要拖后腿這以方面來說，你都要更加努力，要對自己狠一點，男人嘛，不要怕，就是干。”季銘又拍了一次鄭子恒的肩膀。

    讓他恍惚都覺得這是一位嚴(yán)厲但心底無私天地寬的好老師了。

    卻不知道季銘心里所想：要是這一組晉級的不是牛犢子任素溪，也不是資深演員左曉青，而是鄭子恒，恐怕這世界上變身錦鯉的，就不只是他季銘一個人了。

    總結(jié)一下，那是不可能滴。

    虐一虐鄭子恒，只是開心一下而已——當(dāng)然如果他能夠從中有所學(xué)習(xí)，有所進步，季銘也樂見其成。

    《一九四二》片段的排練，是比較困難的。

    除了演員的磨合，更多的還是劇本本身太消耗人了——情緒太悲涼，體驗派演員進入角色，走出角色，都需要精力和時間。

    天池老師跟季銘，也沒法跟全場。

    “好趕。”季銘揉了揉眉心，他進入到人販子，進入到花枝、桂芬的角色情緒里，也是有負(fù)擔(dān)的。尤其這種快速的角色切換，哪怕有神奇錦鯉的作用，對季銘仍然是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

    天池老師其實已經(jīng)很驚訝了。

    “你這么不分男女，不分角色地代入，壓力是挺大的，其實也沒有特別必要，如果負(fù)擔(dān)上有問題的話。”天池老師突然笑了：“我在幫張導(dǎo)拍《金陵十三釵》的時候，就正式開拍之前啊，給新演員們做表演培訓(xùn)，包括霓妮她們，都有一段很困難的時候——就是代入進入整個悲劇的情緒，一下子沒法控制。很多新演員都是，我們說體驗派嘛，是有這個問題的。所以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對這些角色的演繹，都是這種全情投入的方式，有點厲害啊。”

    “啊？哈哈，是么？”

    季銘當(dāng)然也遇見過，當(dāng)時在中戲，譚子陽都覺得他快瘋了——不過他現(xiàn)在想去，初晴的小提琴聲兒卻始終在悠揚飄蕩，甚至當(dāng)他現(xiàn)在需要從角色中擺脫的時候，那些音符都會浮現(xiàn)出來。

    也許，初晴和她的琴聲已經(jīng)是他在現(xiàn)實世界的坐標(biāo)了吧。

    “想什么呢？笑的這么——沉醉？”

    如果是譚子陽他們在，肯定說他笑的一臉癡線。

    “沒什么，想到點東西。”

    天池老師是過來人，又是經(jīng)驗豐富的演員，腦子一轉(zhuǎn)，就明白季銘在想什么了——年輕人啊，再等個二十年，還有什么怦然心動，全都是河?xùn)|獅吼了。

    ……

    杜醇，宋陽。

    季銘跟著天池老師進來的時候，排練室里，他們倆已經(jīng)都簡單扮上了，古裝戲，也是他們自己要求的——從這一點上來說，就比胡旭徐姣來的更有經(jīng)驗了，服化道不是可有可無的，對于幫助演員入戲，有很大作用。

    之前合劇本的時候，季銘留在了《一九四二》，天池老師一個人來合的《七步詩》的本子。

    所以這還是季銘跟兩位男演員第一次碰面。

    “兩位老師好。”

    “今天您是老師。”杜醇笑著說到。

    他很資深，81年生人，考過中戲沒考上，后來才去了北電，咳咳。

    十五年戲齡，一出道就是《漢武大帝》這種大戲——這跟他有個資深演員的老爹分不開。生涯盡管沒有大紅大紫，但也有一些深入人心的角色，比如《走西口》的田青，算是證明過自己。

    至于別的花邊，季銘知道，但是不關(guān)心——說起來那段八卦的另一位主角，還是國話的演員，不過季銘跟他還沒有機會合作。

    另一位宋陽，是武俠大導(dǎo)徐浩峰的御用男主角，出演過《倭寇的蹤跡》《箭士柳白猿》《師父》一連三部徐導(dǎo)的作品，不過最為人所知的，應(yīng)該還是懸疑片《暴裂無聲》。

    總體上知名度還有限，不過這樣的資歷也不能說淺了。

    季銘能教鄭子恒怎么演戲，但教這兩位，就有點不合適，所以他主要是聽天池老師教，偶爾在舞臺合理性上幫忙調(diào)整一下——這其實才是他作為助手的本分工作。

    季銘看著天池老師跟宋陽出現(xiàn)角色分歧——曹植這位八斗之才，究竟在面對死亡時，是個什么態(tài)度？是詩人般的灑脫無懼，還是俗人般的感受到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宋陽認(rèn)為的是前者。

    天池老師則認(rèn)為，如果對生死無所謂，表演就平淡了——一段舞臺上的表演，如果太平，恐怕是沒有競爭力的。

    曹陽很掙扎。

    “季銘，你怎么看？”天池老師突然轉(zhuǎn)過來，季銘確定她沒有找?guī)褪值囊馑肌?br />
    “其實是兩個問題，我覺得。”季銘頓了頓，還是決定說實話：“一個是角色理解，一個是舞臺效果。宋老師如果對曹植的理解是這樣的，就是無懼生死的，隨遇而安的，那在這個基礎(chǔ)上，可不可以設(shè)計出好的舞臺效果？讓表演更加火光四射，更加動人，這是一個思考的方向啊。那第二個就是繞過去，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是完成表演必須的？一個人在怕死和不怕死之間，是零和的么？不妨在表演中去找找看。像曹丕，他究竟想不想殺你？其實也是個變化的過程，這是第二個方向。”

    季銘沒有給出一個判斷，這真的是屬于演員的、很私人的一個決定。

    宋陽自己需要作出最后的決定。

    ……

    “如果你是宋陽，你會怎么演？”

    “我認(rèn)為他總體上是不怕死的，魏晉才子，還是有風(fēng)骨的。其實更多的內(nèi)心沖突，可以放在面對一個兄弟，和面對一個帝王的不同上，那種對比也是非常鮮明的。”季銘私下里回答天池老師問題，很直接：“不過適合我的，不一定適合宋老師，他自己會給自己答案的，我們都只是建議。”

    一夜之后。

    宋陽選擇了天池老師的設(shè)定。

    “我很煎熬，但，就這么演吧。”

    ——

    最后一個新書周開始啦！這一周以后，我就不再純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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