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路邊的茶攤，相比起其他的茶攤來說，沒有任何的差別。依舊是破爛的棚子，依舊是混亂的江湖氣息。但這一日，這茶攤卻有些不同。店家殷勤的將那桌椅板凳擦得錚亮，生怕怠慢了貴客。
他的客人，是許多女子。說實話，店家開店這么多年了，因為這茶攤位于官道旁邊的緣故，南來的北往的他也見得多了。可像那兩個女子那么漂亮的，他還真沒見過，真的和那仙女兒一樣。
但他也知曉，這些人一定大有來頭。不說別的，單單這些女子一個個手持長劍，出手闊綽，便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可比的。所以，他也很是恭敬，倒也沒有半分的逾禮。
童姥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調笑道：“青兒啊，姥姥發現，你這走到哪里都能惹來一大堆的麻煩啊。”
青璃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兒，道：“本姑娘天生麗質，生來便是天地所鐘。像此等凡夫俗子，便只配仰視本姑娘的光輝了！”
“噗哈哈哈哈”那一臉傲嬌的樣子，逗得童姥忍不住哈哈大笑。
便是身邊的靈鷲宮弟子，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不過，笑歸笑，小姐這的話還真的沒有說錯。靈鷲宮上上下下上千號人，面對小姐卻只能黯然失色。
一眾女子正說說笑笑呢，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阿彌陀佛，店家，不知小僧能否討碗水喝？”
循聲望去，卻是一個面貌丑陋的和尚。粗大的好似兩根木棍一般的眉毛，粗獷的五官，但卻滿臉木訥的表情，看起來分外的難看。
童姥詫異的看了對方一眼，她早已察覺到了對方的到來。可是，這和尚的功夫本來就不高，只是一些粗淺的功夫罷了。所以，也就沒有在意。可沒想到，對方竟然恰好找上門兒來了。
“店家，給他碗水。”童姥也沒在意，隨口便說道。
可惜，童姥卻沒有注意到，青璃嘴角不知何時已經勾起了一絲玩味。
那店家聞言便端了碗水出來，遞給了對方。和尚道了聲謝，然后又向童姥道了聲謝。便端起了水碗，但是奇怪的是，對方卻并未走進來，反而是就站在了茶攤外面。
和尚此舉，讓童姥不由得暗暗點了點頭。畢竟，茶攤里面僅有的幾個桌子，可全都坐滿了靈鷲宮的人。也就是說，全是女客。他一個和尚，冒然進來，可不太好。
就在童姥和青璃正說著什么的時候，敏銳的她卻又聽到了一陣誦經的聲音。童姥微微一愣，扭頭看過去，卻發現那和尚竟然端著水碗，在默念著經文。
這一下，童姥可就來了興趣了，忍不住問道：“唉，小和尚，你念的什么經啊？”
那和尚睜開了眼睛，回了個禮道：“施主，小僧所念的是飲水咒。”
“飲水咒？”童姥眼中露出了一絲詫異。
“是的。因為我師傅說過，這一碗水，有四萬八千條小蟲。我喝了水，就殺了生。出家人是不能殺生的。”
童姥聞言，突然間升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便問道：“吶，小和尚。你念了飲水咒，這蟲子便不會死了？”
小和尚臉上頓時呆了一下：“啊？這個，這個我師傅沒有教啊。”
“啊？鬧了半天，你還是個糊涂和尚啊。”童姥玩味的說道。她忽然發現，這個和尚還挺有意思的。
“這……小僧學識淺薄，丟了師傅的臉面。”
“你這和尚哪座寺里的？”
“小僧在少林寺禮佛，法名虛竹。”
此言一出，童姥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再也笑不下去了。
那和尚見童姥沒有答話，疑惑的看了看她，便繼續低下了頭，念完了經，喝完了水。將碗還給店家之后，又向店家和童姥道了一聲謝，便轉身離去了。
望著那和尚的背影，童姥臉色陰晴不定的說道：“這便是那虛竹？我那師弟，選出來的掌門？”
青璃點了點頭，捻起了桌上的一塊茶點，輕咬了一口點頭道：“嗯。如果，少林寺沒有第二個和尚叫虛竹的話，應該就是他了。”“如果您要是不滿意，馬上就要見到師叔了，您就是一巴掌拍死他，他都沒辦法反抗的。”
青璃本來只是開個玩笑，也沒放在心上。可是童姥的回答，卻是讓她一愣。
“姥姥可沒功夫理他！”
青璃詫異的抬起了頭，看向了童姥。甚至因為吃驚，嘴角的一點食物殘跡都沒有擦掉。
童姥冷冷一哼，道：“此次前往擂鼓山，姥姥只是為了除掉門派叛徒。他是死是活，關我屁事。”
“師傅，您是認真的？”青璃皺眉問道。
“你以為，姥姥在和你開玩笑嘛？”說到這里，童姥卻又語氣一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當年，那小賊先是愛上了姥姥，可在姥姥受那李秋水的謀害之后，又移情別戀，跟那賊賤人糾纏不清。后來，和那賊賤人茍合了一些年，又戀上了小師妹。
現在回想起來，姥姥這么多年的思念，一點兒都不值得。可憐姥姥和那賊賤人掙了這么多年，卻還沒有小師妹看的清楚。早早地便離開了逍遙派，根本就沒有搭理那負心漢。”
青璃嘆了口氣，卻沒有說什么。
天山童姥抬起了頭，看向了青璃，緩緩的說道：“姥姥本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或者是那賊賤人趁著姥姥返老還童，把我殺了。或者是，姥姥找到機會，把那賊賤人殺了。再沒別的事了。
可讓姥姥沒想到的是，卻受到了你們倆的來信。你知道嗎？姥姥第一眼看見信的時候，還以為哪個膽大包天的螻蟻在和姥姥開玩笑。可沒想到，最后卻是真的。
可惜啊，那小子心中始終念著他那個師傅，不愿意拜姥姥為師。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姥姥不好逼他。本來，收青兒你為徒，只是一時興起。可這么長時間了，姥姥卻發現，也許收青兒你為徒才是最正確的。”
“師傅……”青璃低低的喚了一聲，卻沒有說什么。
“接下來，姥姥什么也不求了。有你這個徒弟，就夠了。有你和那個小子護著，這次返老還童，便和那賊賤人做個了斷吧。在那之后，姥姥也跟著你們，去看看所謂的更大的世界。”
青璃明白，童姥說的是實話，沒有一點兒的虛假。
看起來，童姥真的是想明白了。看清了無崖子那個渣男了啊。
童姥又看向了自己的弟子，問道：“你之前，看上了無崖子的一身功力？”
“不是我，是云郎。不過，他還是為了我。”
童姥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說道：“哦，那就讓他死的體面一點兒吧。死的，沒有遺憾！”
“咔擦”
突然間，童姥手中那茶杯一下被捏了個粉碎。可見，她的內心，并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的平靜。
“師傅，無崖子的內力，我不一定需要。”
“不……”童姥大呵了一聲，然后沉默了一下，說道：“到底是逍遙派的掌門，如同行尸走肉一樣的活著，還不如去死！”
“可，云郎那里還有黑玉斷續膏。”
“沒用。”童姥干脆利落的說道：“那藥姥姥也看了，確實能夠生骨不錯。可單單如此功效，根本就沒用。若是早一些，還好說。可現在，一點兒用沒有。三十多年了，經脈早就萎縮了。”
“師傅，您還是不要這么早下結論。我們，到時候看看再說吧。”說著，青璃便站了起來招了下手：“店家，結賬！”話音未落，便已經走向了柜臺。
這些事本來，是用不著她來做的。可現在，顯然是想要避開童姥，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童姥看了青璃的背影一會兒，然后又轉頭看向了那官道的盡頭，眼神中漸漸地出現了一些落寞的情緒。但最終，卻化作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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