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拳，不僅將云漄打懵了，也是將剛剛走到這個院子門口的墨家之人看懵了。
便是隔著兩個院子之外的流沙眾人，注意到這里的動靜的蓋聶衛莊兩人也懵了。
云漄靠在身后的墻上，呆呆地捂著自己的臉，看向了眼前拽著他的胸口，一臉憤怒的青璃：“為什么？”
這么多年了，兩人之間很少有不合的時候。哪怕是，也最多吵上兩句，但大多都會很快就會過去。可什么時候會動手了啊？而且，更重要的是，為什么啊？他實在是想不明白。
“為什么？”青璃重復了一下這三個字，咬著牙憤怒的盯著他：“你以為，我會感謝你是吧？你以為，你把我推開，就是為了我好是吧？你以為，面臨危險的時候，獨自去面對很有英雄氣概是吧？你以為，英雄救美的把戲很好玩兒是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到了最后，甚至已經成了憤怒的咆哮。接連的質問，憤怒的語氣，以及那一雙星眸中充斥的怒火一下便讓云涯呆住了，也讓周圍的那些人都不由得停下了腳步，默默的退了出去。但，沒有走遠。
云漄張了張嘴：“我，我沒那么想過。”
聽到他的解釋，青璃非但沒有釋懷，反而哭著喊了出來：“是，我知道你沒那么想過。可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她哭的是那么的傷心，晶瑩的眼淚好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你為什么總是這樣？你知不知道，留下來的，才是最痛苦的。我寧愿和你死在一起，也不愿意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這個世上。”
“生則同寢，死則同穴。這是你親口說過的話，可你就是個騙子！你明明答應過我的，為什么總是在最后關頭把我推出去？！”一邊哭訴著，她一邊捶打著云涯的胸口，可那力氣，卻是那么的小。
第二次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他丟下了自己，甚至將自己封印，跑去和他的哥哥決一死戰，自那之后再也沒有回來過。等到自己突破封印，看到的卻是被打回原形，意識都被打散了的他。
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用了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秘法，修為倒退好幾個大境界，差點兒自毀根基，好不容易重新凝聚了他的意識，重塑了他的靈魂。可他又是這樣。
她已經什么都沒了，曾經疼愛自己的父母，曾經和藹可親的族人，全都因為那一場大劫離開了她。那個時候，是他救下了年幼的自己。而那個時候，他便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中。自那之后，自己擁有的就只剩下一個人了。一個人孤零零的，真的很難受。她不想再有第二次去體會那種感覺。
望著這趴在自己身上，哭的梨花帶雨的愛人，云漄總覺得嗓子似乎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淚水漸漸濡濕了他胸前的衣衫，他的心都快疼碎了，可他卻不知道該怎樣去勸慰她。
……
不遠處，雪女看著兩人，不由得輕嘆道：“生則同寢，死則同穴。明明很沉重的一句話，為什么我卻覺得很美，甚至有些向往呢？”
身邊的高漸離微微點了點頭，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兩人身邊，端木蓉轉頭看向了遠處的蓋聶，眼睛中浮現出了一些嘆息。更遠處，獨自靠在一棵樹上，把玩著手中毒蛇的赤練，也不由得停了下來，看向了衛莊。甚至，那兩個小毛孩兒，天明和少羽，也懵懵懂懂的想起了另外兩個人，高月，以及小虞。
這一刻，各人有各人的心事。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卻只是那一句話：生則同寢，死則同穴。
視線繞了一圈，再次回到雪女的身上。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輕聲道：“你說，公子會怎么回答呢？”
高漸離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那你呢？”
“我也不知道。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吶。”
……
就在他們兩個小聲的聊著的時候，那邊的云漄，也終于有了回答。他就這么靠在墻上，撫摸著的愛人的長發，故作輕松的說道：“好吧，看來我又讓青兒傷心了呢。不哭了好嗎？”
美人輕輕的抽噎了兩下，帶著一絲哭腔道：“除非，除非你答應我，不再把我推開。”
云漄凝視著她那仍舊殘留著血跡的臉龐，輕輕地伸手拖住了她的臉頰，一邊為她擦拭著淚水以及血跡，一邊輕聲說道：“抱歉啊，青兒，唯獨這一點，我做不到呢。”
“你，你說什么？”
云漄雙目有些失神的望著青璃的臉龐嘆道：“我真的做不到。即使心里面在想，可我還是做不到呢。青銅機關獸踩下來的時候，我完全是下意識的就把青兒拋了出去。那一瞬間，身體不受控制的。我想，如果有下一次，也許我還是會將青兒你推出去吧。因為，我控制不住自己呢。”
望著他那失神的模樣，青璃的眼淚再次涌了出來，輕聲罵道：“你個傻瓜，沒了你，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云漄苦笑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許久，青璃咬了咬牙，仿佛是發誓一樣的說道：“云漄你給我聽著，我以我的道心起誓，你就算推開了我，也是無濟于事。就像這一次一樣，我一定會回去的！你阻止不了我！你哪怕推開我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我也會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的趕回去。哪怕有再多的困難，我也會趕回去。生則同寢，死則同穴。這句話，我會將它刻在我的心里，永遠都不會忘！”
望著她眼神之中決心，云漄苦澀的閉上了眼睛，輕輕的將她攬入了懷中：“傻妞，你怎么這么任性呢。”
……
雪女捂嘴一笑，說道：“這樣的回答，還真是讓人意外呢。”
高漸離轉過了身，回答道：“也許這樣的回答，才是最真實，也是最真摯的。對你我來說，真的面臨不可抗拒的危險的時候，更希望的，都會是對方能夠活下來。”
雪女一下就愣住了，眼神中漸漸多出了些明悟。是了，如果是自己兩人面對這樣的選擇，也是會將生的機會讓給對方吧。
這時，衛莊以及蓋聶兩人并肩走了過來，看向了雪女，高漸離以及更多的墨家之人。
衛莊噌的一下便將鯊齒插在了地上，手拄著長劍說道：“諸位，你們看的夠多了。該離開了！”
“蓋聶先生？”班大師看向了蓋聶，請示他的意見。
蓋聶看了一眼衛莊，便開口說道：“儒家有言，非禮勿視。我們是該離開了。”
既然蓋聶都這么說了，墨家之人也沒什么意見了。更何況，現在也確實不適合談論一些事情。當下，他們便拖著兩個小鬼，暫時離開了這里。落在最后的蓋聶沉默了一下，說道：“小莊，我很驚訝，你居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衛莊輕哼一聲，說道：“站的高度不同，看到的自然不同。鬼谷之爭，在面臨一片嶄新的更加廣闊的天地之時，也將變得毫無意義。在公子看來，諸子百家，都只是可以隨意取用的東西，更何況鬼谷？而對我來說，相比起即將來臨的大世，你我之間的爭斗，已經變得無足輕重。我不愿意將自己的生命，浪費在這樣毫無意義的東西之上。”
“是嗎？我真是很期待，小莊你口中的大世。”
“公子對師哥你，看的也很高，墨家也同樣如此。但我必須要提醒你的是，皇朝和帝國的爭鋒，雖然需要墨家，但并非必須。皇朝的崛起，是一股不可阻擋的洪流。在這樣一股洪流面前，任何人都需要學會改變。否則，就只能被毫不留情的碾碎。希望，師哥你能勸一勸那群頑固不化的家伙。”
“我明白了。”蓋聶回了一句，便離開了這里。
待他走后，衛莊向著四周打了幾個手勢。很快，一個個黑衣人便出現在了這座小院周圍，背對著院子，將這里整個封閉了起來。做完這個，衛莊才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走了出去。
屋檐下，云涯輕輕地摟著青璃的腰，沒有說話，只是這么抱著她。淡淡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卻顯得是那么的溫暖。稍遠之處，戒備森嚴的暗龍衛，更遠之處，隨風飄揚的旌旗，來回巡視的士兵……畫面好像定格在這一刻，時光也好似放慢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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