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將廢墟中的眾人團團圍住,四名老兵不約而同向前一步,安古則橫跨半步,將面色蒼白的妻子擋到身后。
一方十余人加中年符師,一方四位殘疾老兵加一個蠻子,如果發生戰斗,結果將毫無懸念。
“阿古......”
女人顫抖的聲音叫了下,隨后意識到這樣會讓男人分心,忙緊緊抿住嘴巴。
勝券在握,中年符師望著眾人說道:“各位想好沒有?只要投降,把事情如實講明白,本座保證不傷爾等性命。”
“投降?你當我們什么都不知道!之前那么多人,有哪個活著。”何歡大聲叫起來。
“之前那些人皆有取死之道,與爾等不同。”符師平靜說道。
“取死之道,閣下指的是他們不肯投降,還是曾經與小神仙相識?”瘸子老兵譏諷的聲音道。
符師轉過頭來,“既然你們知道,不妨把話挑明,小王爺遇害,兇徒與爾等相熟,將軍府有令,召集爾等協助追兇,緝拿方笑云。”
到此頓得一頓,符師接著道:“方天明,本座知道你做過統領,軍卒當中頗有威望,與方笑云稱兄道弟。如今方笑云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爾等正應該報效盡忠,還有何話說?”
“報效盡忠,說的好聽。”渺目壯漢搶先開口,“敢不敢講清楚,報效誰?向哪個盡忠?”
“當然是報效朝廷,為圣上盡忠。”符師淡淡說道。
瘸腿老兵冷笑起來。“如果是這樣,應該由官府、或者由蒼云軍下令征召,你明明是將軍府的人,有什么資格說這種話?”
符師臉色微沉,“圣上早已下旨,蒼云交由鎮南侯,爾等故作不知,是何用心。”
“圣上把蒼云劃歸鎮南侯管轄,可不是賞給他做封地。閣下是不是忘了,將軍府根本不在蒼州!”
瘸子老兵不肯退讓,反駁起來。“我倒想問問,將軍府越界跑到這里,假借官府殺人奪命,還口口聲聲盡忠報效,到底想干什么?”
聽了這番話,符師臉色微變。
凡將軍府部下,身上皆有虎威標志,玄甲軍不必說了,旗幟鮮明走到哪里都會認出來,軍中符師有標準配服,衣領處有類似標記。
他萬萬沒料到這點算不上錯失的疏忽竟然被幾個退役老兵抓住,就此大做文章。
問題仍在于三個字:執法權!
虎威是虎威,將軍府是將軍府,嚴格來說,二者并不總是一致。將軍府指的是東南大營,但在蒼云,虎威將軍只代表他個人,是圣上封令的主官與統帥。
按說都是他負責,誰會區分其中差異?事實上,虎威將軍從玄甲軍內調了不少人到蒼云,但在建制方面,他們當中很多人仍屬于將軍府,尤其符師更加不會改變。
道理很簡單,譬如哪天圣上不高興了,新派一個人管制蒼云,這些符師與玄甲軍兵將用不著、也不會留下,直接打包走人便可。
當然那種情況不太可能發生,平時誰都不會認真追究。至于瘸子所講的公文召令,將軍府若需要的話不過是舉手之勞。
可偏偏,現在他拿不出來,甚至不敢在此事過多糾纏,萬一生出謠言不是他能承擔。
想著這些,中年符師不由得暗恨,說到底還是方笑云惹的禍,如果不是他在長街之上一番吆喝,玄甲軍所到之處,哪有什么執法權之說。如今看起來,此事已經種下禍根,竟連偏遠之地的退役兵卒都知道以此反擊,有樣學樣起來。
想深一層,此前死的那些人恐有后患,當地官府表面唯唯諾諾,背地里上過多少奏折,寫過多少私信,誰知道。
“鐘捕快,你出來一下。”
中年符師忽然招手從周圍人當中叫出來一位,指給對面的人看:“他是青縣捕快......”
“我知道他是誰。”瘸子老兵擺手打斷,視線從捕快轉到另一位紅臉漢子身上:“鐘捕快,洪幫主,呵呵,官匪一家,將軍府殺人,你們做向導?”
青縣太小,稍稍出名的人瞞不住身份,這兩位一個是官差,一個是跑黑單的頭目,手下聚集數十人,也算是個幫派。沒有他們,文章沒這么快找到這里。
“什么向導,就是兩條狗。”渺目大漢譏諷道。
“大膽!”
“找死!”
周圍呵斥的聲音接連響起,氣氛劍拔弩張,中年符師緊皺雙眉,內心有些為難。
待到周圍稍稍安靜,他抬起頭認真說道:“爾等打算頑抗到底?”
“沒有公文召令,我等不能從命。”瘸子老兵語氣堅決。
“這樣啊!”符師嘆息著,抬手指著安古。“哪怕因此連累這家人?”
氣息一下子凝固,安古的眼睛瞇起來,身后女人瑟瑟發抖,唯有小女孩懵懵懂懂,扭著身子,好奇的目光朝外面張望。
“蠻子與這件事半點關系都沒有,也不認識小神仙。”瘸子老兵深深吸一口氣,指著安古。“他是蠻人,將來無論說什么也沒人相信。”
“這些不重要。”
符師淡漠的眼神不帶一絲情緒。“勾結蠻人,爾等當真要自尋死路?”
“......”
瘸子愕然片刻,轉身對安古說道:“現在你知道我們為什么不投降了?”
安古沉默無語。
“誰都知道小神仙不是兇手,偏偏成了兇手。等把他解決掉,就輪到我們,之后如......鐘捕快,洪幫主,還有許許多多像他們一樣的人全都會死。”瘸子老兵望著他:“你明不明白?”
安古緊皺雙眉,內心仍有諸多疑惑,但他知道這個時候爭論沒有意義。周圍人聽了這番話,卻都臉色微變。中年符師淡然無波的目光變得森然。
“妖言惑眾,難怪你與方笑云相互勾結。本座斷定爾等必與小王爺被害有關,縱非主謀,也為從犯。”
揮手間,周圍人緩緩壓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話,態勢不夠堅決。
看到這種情形,心里想著,中年符師微微皺眉,悄然后退兩步。此時他覺得自己應該保留后手,留在外面以防出現疏漏。萬一哪個人不盡心放跑一兩個,也好彌補。
“最后的機會......”
“留給你自己吧。”
瘸子老兵哈哈一笑,回頭朝安古嘆息道:“真的抱歉,如果你有機會......”
“只能拼了?”安古首次開口。
“......只能拼了。”瘸子老兵楞了一下。
“那就拼吧。”
安古壓低身體,猛地從眾人身后竄出去。身在半途一層血光自皮膚表面浮現,伴隨著痛苦激烈的嘶吼。
嗷!
吼聲入耳,震撼神魂,四周的人搖搖晃晃,兩名意志不堅者抱頭倒地,神情痛苦萬分。
“狂化!獸形!”中年符師臉色突變,大喊起來。
......
......
追與逃的游戲還在繼續,在車老板的“率領”下,追擊者翻過戰爭中被摧毀的矮墻,彼此距離漸漸拉開。
月光如水,雪地反射光華,夜幕反倒顯得更加漆黑,隱藏在黑暗中的未知與腳下的困苦將大多數人留在路上,緊追不放的只剩七八人。他們當中既有來自草莽野修,也有領取俸祿的符師與差人,甚至還有兩個膽大的武者,試圖在混亂中分到好處。
這些人當中有些剛剛交過手,甚至掛了彩,意識到被利用后,大家對逃跑的那個家伙恨之入骨,殺之而后快。
喊殺的聲音臨近山腳,目力敏銳者看到有人從山上下來,身形飄逸,風采不凡。
“先生救我!”
車老板放聲高呼,身后追擊的人為之一驚。
有同黨。
不能讓他們匯合到一起。
這一刻,追殺者心里生出同樣的念頭,有辦法出手的紛紛出手,夠不到的加快速度。人群中那名黃臉壯漢忽然停步,身體微蹲,右手不知何時帶上一只灰色拳套,上有五處凹槽,鑲嵌著火紅的寶石。
帶上這只拳套后,他將法力灌輸進去,口中念念有詞,驚人的一幕隨之出現,只見他的右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拳套上的寶石射出刺目的光芒,眨眼間,拳頭變得如同臉盆一樣大。
巨拳剛以成型,壯漢低吼著朝前打出,瞬間一道巨大的拳影離體而出,半空拉出一道筆直光影。
“降魔!”
打出這一拳,壯漢臉上露出獰笑,看起來極有信心將目標擊殺。但他似有些難以負擔,寒天雪地,臉上全是汗,手臂微微顫抖。
壯漢出手的同時,右側附近一名道士揮手將拂塵祭到空中,條條銀絲散開如同大網罩向車老板的頭頂;在左側,一個體型微胖的婦人忽然冷哼,張口吐出一把綠色枝條,迎風一晃,化成一個數丈高的樹妖。
正所謂萬物有靈,草木魚蟲皆可成道,然而樹妖這種東西依舊太罕見,一出現就奪人眼球。它有著與人類似的形狀,虬筋遍布的身體充滿力量,雖然看起來有點笨拙,但它一步兩丈,速度其實快得驚人。
僅僅這三人出手,用來對付一個修為明顯不怎么樣的人,可用奢侈形容。其他人似乎覺得還不夠,有的放火,有的弄冰,有的身形如電,還有個之前不起眼的人放出一大群毒蜂,呼嘯而過,令周圍的人大吃一驚。
對著這種景象,文章不禁有些失神,他知道那一波攻勢下來,車老板連渣都不會剩。
看來他們真的想殺人,而不是在演戲。
尚未弄明白狀況,車老板被那記神通所化的拳頭擊中后心,慘叫著,身體騰空而起。
“先生救我。”
車老板再度朝文章大喊。
“我是方笑云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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