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虛在棲霞寺舍利塔中,與吉相大師,一番細談,正説到事情要緊處,吉相皺眉時。忽然聽到外面響起郭敏的呼喊聲,急忙朝著吉相大師合掌示意,便要起身。吉相大師微微揮手,對著悟虛説道,“大師不必心急,外面一干人不過是疑惑大師這位朋友的身份罷了。”
悟虛與郭敏幾番相處,卻是有幾分了解,遇到事情,必會搶先大打出手,鬧出無比動靜,其剛才發(fā)聲雖然貌似驚慌失措,實則帶著幾分狡黠,便知道郭敏又在搞什么鬼名堂。又見吉相大師嘴唇微動,塔外立刻響起一道聲音,“原來是悟虛大師的朋友,寒霜子等人多有冒犯。”
寒霜子?當(dāng)日在鄱陽湖被自己佛音化蓮驚走的龍虎山正一教道士,寒霜子?悟虛聽其如此説道,便知道郭敏無事,心中放下心來,謝過之后,便靜靜地看著沉吟不已的吉相大師。那吉相大師,過了許久,方才合掌嘆道,“天外天,想不到寺中歷代住持口口相傳的遺訓(xùn),竟然是真的。”説完,又是一陣沉默。
悟虛,不解地問道,“吉相大師,似乎有所疑慮?難道不相信,真的有那天外天?xiǎo僧別的不敢保證,但那夜在開封城上,xiǎo僧遇到的那把玉劍,其威勢其氣息,超過xiǎo僧之前所遇見的任何法器和真靈修士,像極了傳説中的仙劍?當(dāng)然,圓信大師,后來説那不是仙劍,應(yīng)該是一把仿品。但這也恰好印證了天外天的存在。”
吉相大師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此玉劍的威勢氣息,老衲當(dāng)晚在棲霞寺,也曾遙遙有所感知。不瞞悟虛大師,老衲資質(zhì)魯鈍,如今還是真人層級,當(dāng)晚玉劍一出,老衲竟然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天然的壓制。而這種壓制,若是老衲猜想不錯,那些真靈大修士的感應(yīng)只怕是更為明顯。”
悟虛一聽吉相大師如此説道,便知道其也是認定了天外天的存在,又想到相國寺中圓信大師和自己談及這些秘辛?xí)r候的復(fù)雜神色。最后,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當(dāng)晚那把玉劍,在那蒙面女子手中,接引下無數(shù)月華,定住自己與羅歡等喇嘛,然后劍氣寒光,如月色一般無處不在,席卷向眾人的駭人情景。
那吉相大師,見悟虛神色變幻,便説道,“本寺,建于南齊永明七年,經(jīng)僧朗祖師于此大弘三論教義,后隋文帝于八十三州造舍利塔,其立舍利塔詔以蔣州棲霞寺為首。在李唐代時,又稱功德寺,規(guī)模浩大,與山東長清的靈巖寺、湖北荊山的玉泉寺,浙江天臺的國清寺,并稱天下四大叢林。如今,老衲不才,本寺不復(fù)當(dāng)年盛況,又戰(zhàn)火連綿,寺中更是幽靜無比。”
悟虛,聽完吉相大師如此一番介紹,便合掌説道,“棲霞寺,乃是三論宗的祖庭。法脈源遠流長,信眾代代常有,一時的戰(zhàn)火,不過是法塵分別影事。”悟虛此處只提戰(zhàn)火,不接吉相大師的所謂“老衲不才”,后以“法塵分別影事”作結(jié)尾,卻是煞費苦心。《楞嚴經(jīng)》中有名句,“縱滅一切見聞覺知,內(nèi)守幽閑,猶為法塵分別影事”。悟虛用在此處,卻是暗勸吉相大師,不應(yīng)一味內(nèi)斂保守,而應(yīng)積極追尋,也可以借此機會振興棲霞寺。
吉相大師,當(dāng)然懂得悟虛之意,微微低頭,隨后又説道,“本寺有兩處著名之處,其一便是此刻悟虛大師與老衲置身的舍利塔,其二,便是后面的千佛巖。悟虛大師若是有興趣,可隨老衲前往一觀。”
悟虛頓首,隨即也起身,隨著吉相大師,出了舍利塔,穿過大佛閣,來到后山崖間。便見到郭敏站在那里,背負著雙手,正津津有味地欣賞著山崖上各式各樣的佛窟。旁邊,一個魁梧的男子,站在郭敏旁邊,似乎在xiǎo聲地説著什么。見悟虛和吉相大師到來,那名男子轉(zhuǎn)過身,朝著這邊看了看,便疾步上前,唱諾做輯,“藍玉拜見悟虛大師和吉相大師。”悟虛定睛一看,但見藍玉,腰挎三尺鑲金黑鞘寶刀,一對斑斕虎皮護腕套在手上,及腰長發(fā)用一根紅色布條束在后面。觀其氣息氣度,修為已經(jīng)快要邁入凡塵五層,似乎在軍中也如魚得水。
悟虛問了一下那日分別之后其境遇,便看了看吉相大師和郭敏。那吉相大師合掌説道,“這位想必便是郭大xiǎo姐,xiǎo寺招待不周,令郭大xiǎo姐受驚,老衲吉相,在此賠罪了。”郭敏這才轉(zhuǎn)過身,回禮道,“郭敏生性散漫,在貴寺四處行來,沖撞了寺中貴客,還望大師見諒。”吉相答道,“郭大xiǎo姐,與藍壯士皆是本寺貴客。”隨即微微揚聲,“惠品”那先前給悟虛郭敏開門的惠品飄然出現(xiàn),“請郭大xiǎo姐和藍壯士,到前面大佛閣一品后山紅茶。”然后,微微躬身,對著郭敏和藍玉説道,“老衲帶悟虛大師,稍稍觀賞這千佛巖之后,便來與二位賞茶。”
藍玉知道吉相和悟虛有話相説,便不再多言,向著悟虛深深一鞠躬,便隨著惠品而去。那郭敏,愣了一會兒,見悟虛不出聲,只是呆呆地看著崖上的佛窟,跺跺腳,也跟了出去。
這邊廂,吉相大師,一邊沿著山崖,緩緩邁步,一邊合掌注視著大大xiǎoxiǎo、參差歲月的佛窟,説道,“這千佛窟,從齊梁至今,無數(shù)高僧大德、達官貴人,各依山石高下深廣,耗資無數(shù),更有許多傷亡,方才有如此近千佛像。”悟虛diǎndiǎn頭,跟在吉相大師的身,拾級而上,。
一會兒工夫,來到山崖dǐng處,吉相大師轉(zhuǎn)過身,問道,“行至此處,不知道悟虛大師沿途看過來,有何感觸。”悟虛看著那些沿著山勢起起伏伏、密密麻麻的佛窟,合掌問道,“還請大師開示。”
吉相大師微微笑道,“老衲也是近年閑來無事,在這千佛崖散步,偶然發(fā)覺的。悟虛大師且看,這佛窟,從山崖中間向四周,以歲月是由舊到新,以形態(tài),又是由xiǎo到大。先來者,要選一個好位置;后來者,要做一個更大的。老衲從寺中典籍中看到,有幾次,這千佛巖下,爭執(zhí)械斗、沖突流血,都是為了爭一個位置,比一下大xiǎo。”
悟虛聽罷吉相如此感嘆,知道其言下之意,不禁望向下方,微微出神。過了一會兒,才對吉相大師説道,“如此做法,究竟是凡夫俗子。眼下,我佛門精修佛法的真人真靈修士,面對天外天的壓制和上界飛升之望,難道還會做墻內(nèi)巖下爭奪?”
吉相大師,説道,“那當(dāng)日在千佛巖下,爭斗之人,有何嘗不是平時敬香禮佛之人呢?悟虛大師,你又看寺外集慶方向,紅巾軍和元軍兩軍對峙。説是元軍,你可知道,城中主事之人是一漢人?御使大夫福壽。身著元軍服飾的軍士,大部是周圍聚集而來的鄉(xiāng)軍,其中漢人又占了大半?你又看這中原諸地,東西紅巾軍,還有那張士誠、方國珍。。各路起義軍,無不是打著替天行道的旗幟,可這替天行道的旗幟下,不知道有多少殺戮,多少英雄豪杰以萬民為芻狗?”
悟虛,默然,半響過后,問道,“難道棲霞寺及大師,可以舍棄這仙佛之道?”
吉相,合掌答道,“阿彌陀佛,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汝心頭。”
這些搪塞話,悟虛卻是不信的。反而將方才吉相一番機鋒説辭,仔細想了想,也發(fā)覺若依圓信聯(lián)絡(luò)諸多宗門的意思行事,問題多多。比如,聯(lián)絡(luò)之后,做什么?怎么做?是不是要推選一個類似武俠里面寫的武林盟主?若是真到了進入天外天之時,是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去?若是不然,又如何?
想到了這些,又知道吉相似乎另有想法打算之后,悟虛也不再強求。只是閑聊了幾句,便和吉相大師,從山崖走下來。途中,悟虛又專心請教了幾個中論有關(guān)的問題,受益匪淺。
待到了大佛閣,郭敏和藍玉依舊在那里品茶,只是模樣卻十分怪異。此二人,靠在椅子上,雙目閉闔,各自案幾上的茶杯冒著淡淡紅色氣流,順著二人鼻孔,緩緩吸入,臉上露出恬靜的微笑。
悟虛看向吉相大師,便見吉相大師,微微輕喝了一聲,不一會兒,郭敏與藍玉先后醒來。那藍玉醒來之后,久久回味一番,方才睜開雙眼,便起身抱拳,驚喜地問道,“方丈大師,不知道此茶是何名字?”
吉相大師,答道,“此茶乃是后山楓葉紅茶,其葉狀若楓葉,歷經(jīng)春夏秋冬,于雪后采摘,收于舍利塔中,香薰燭照,三年乃成。飲入體內(nèi),以靈氣化之,可以洗滌心神,參悟四季變遷,提升心境。”
郭敏此刻也完全清醒過來,在一旁笑問道,“既然如此,為何剛才大師又將我等喝醒呢?”
吉相合掌道,“阿彌陀佛。所謂境界的體悟,不是一次性越久越好。一段記憶,一段感悟,今天思量感觸些許,珍藏些許,存于心底,待他日因緣觸發(fā),又從心生,更別樣風(fēng)情,諸多不同。”
郭敏怔了怔,隨著藍玉,難得的一本正經(jīng)地躬身合掌道謝。
正所謂本是敬香禮佛人,還有高低大xiǎo分。
兩杯紅茶慢慢飲,修道造反多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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