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慧光,今日前來拜會悟虛,走到洞口,見一片金光四溢,佛息洶涌,卻暗藏寂滅坐化之意。慧光乃是靈隱寺長老,終日在后山修行,乃是得道高僧,見此情景,便知道悟虛此刻已然走火入魔,是以以佛門獅子吼,破了悟虛的妄境,將悟虛警醒出來。
待到金光散去,洞口打開,悟虛在里面出聲相請,慧光方才飄然而入,見著端坐在青石之上的悟虛,身影虛實不定,身后法界朦朦,便合掌行禮,低聲唱諾了一聲,“阿彌陀佛,密宗曼陀羅,須得教中上師灌dǐng加持。悟虛大師,乃是花蓮妙法宗之人,為何不勤修白蓮心法,專誦阿彌陀佛?”
這老和尚,居然能夠看出自己方才走火入魔,而且能以佛號聲將自己救出來。看來真是不簡單。悟虛一邊聽著其話語,一邊暗暗打量著這慧光大師,腦海中卻不由想起了前世自己到靈隱寺上香祈福的情景。那還是一個夏日新雨的午后,翠色迤邐,虛空生露,悟虛背著背包,沿著石徑輾轉(zhuǎn)而上,經(jīng)過兩道關(guān)口,先持三柱清香四方遙拜,隨后入大雄寶殿,拜過佛祖世尊,又于殿后觀音菩薩座下,誠心布施,再上藥師殿,華嚴殿等各處參拜。沿途見香客如云,寺院僧眾如如,卻不見面前這樣的高僧大德。偶爾遠望花木中的禪房,唯有一個個空調(diào)外機,依次鋪陳開去
慧光,身著一襲洗得發(fā)白的素色僧衣,腳穿淺黃色納鞋,面容清瘦,雙目如兩汪絕dǐng山泉,幽深無塵。見悟虛一時不言語,也不介意,輕輕一擺僧袍,將腳下一丈之地拂了拂,然后也盤腿坐了下來。
悟虛忽從回憶中醒來,對著慧光合掌致謝,“末學后進悟虛,多謝慧光大師方才出聲相喝。”説完之后,便靜靜地看著慧光。
那慧光,待悟虛説完,等了一會兒,見悟虛再無他言,只得微微搖頭,沉吟道,“阿彌陀佛,前日明性峰,志藏等人,不知悟虛大師真容,多有怠慢。老衲此次,乃是專為此事而來。”
慧光沒有説來賠禮道歉,而是説專為此事而來,顯然是有説教。悟虛低聲唱諾了一聲,露出專注的神情。
慧光,似乎平時都在清修,不善于説辭,見悟虛像個悶葫蘆似的,反倒遲疑了起來,片刻之后,又是自嘲似地搖搖頭,然后唱了聲佛號,雙手合十,直言道,“蓮法峰,乃是花蓮妙法宗山門。全真教月夜暗襲,廬山開啟,我等上山來,多有叨擾;因著諸般緣由,于貴宗山門一草一木,又多有修整改動。其中不得已,還望悟虛大師明鑒。”
悟虛當即回禮道,“無妨。xiǎo僧重上蓮法,第一日不免睹物思情,行止有些乖張了。”
那慧光聞言略喜,猶如世外高人一般diǎndiǎn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悟虛大師,乃是花蓮妙法宗的傳人。既然上了廬山,白馬寺、國清寺和本寺等,都以為,應該將蓮法峰交還給悟虛大師,由悟虛大師主持山中事務。”
悟虛聽罷,淡淡一笑。將蓮法峰交還給自己,由自己來主持山中事務?這不是説笑么?如今,無數(shù)佛門高僧,咸集于此,便是花蓮妙法宗還在,難道還能作主么?
慧光,見狀,笑著又説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悟虛大師,莫非心有疑慮?”
悟虛立刻問道,“若是由xiǎo僧以花蓮妙法宗之名,主持山中事務,但有所命,白馬寺、國清寺、靈隱寺等諸位,當真肯聽?”
慧光,微微一笑,如清風明月,“這個自然。”
悟虛忽然醒悟,意興闌珊地揮揮手,“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諸位的一片美意,xiǎo僧心領(lǐng)了。”
這卻是為何?諸位看官可能看不明白,且聽xiǎo生越俎代庖,稍作解釋。出家人不打誑語,慧光既然如此説,便表示白馬寺等諸寺有此商議,如果悟虛以花蓮妙法宗傳人身份,主持山中事務,那么白馬寺等佛門中人自然會聽從號令。看起來,好得很。但這里面,有講究。白馬寺諸寺,如此;那么,悟虛該如何自處?如何對待諸寺之人?他們擁護支持你,你如何為他們著想?難道説,因為他們聽從你主持山中事務,你便可以亂來?今天叫誰誰去劫個美女,明天看誰不順眼便命其自裁?這是打個比方,你若真的如此亂來,別人也不會請你來做這個主持;便是作了,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到頭來自作自受。
天底下,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不是説真的可以隨隨便便亂來的。古人所謂的,天命有常,有德者居之,説得也是這個道理。佛門修士,更是講究一個因果緣法,更是不可能覺得天上掉餡餅。
這番道理,諸位看官,還可以捫心自問一下。比如,組織部派人來,説要請你當總書記,你如何應對?再無厘頭diǎn,吳孟達從銀幕中跑出啦,拿著幾本武功秘籍,説你骨骼清秀,可以守衛(wèi)世界和平。你又如何應對?
當然,慧光方才説出的白馬寺諸寺院眾人的商議,不是戲言,也沒有惡意。其用意,其實很明確。一則,承認蓮法峰屬于花蓮妙法宗,等于十提前將此峰交還給悟虛這個傳人;二則,白馬寺等眾人承諾,支持悟虛以蓮法峰主持的超然身份,參與廬山之事。
但如此一來,無論從情理上來説,還是從局勢而言,悟虛都自然要投向白馬寺等諸寺勢力這一邊。而且德才不足,恐怕只是被放在火上烤。
但你,又不能説白馬寺諸寺眾人,居心叵測,用心險惡。因為,他們既然如此商議,便是真心實意,要承諾和支持悟虛以花蓮妙法宗傳人的身份,主持山中事務。至于弊端?你悟虛老老實實,循規(guī)蹈矩,不亂來,自然什么弊端都沒有,除了須得選邊站,站在他們這一邊。至于如何主持山中事務,喇嘛教為首的這一方勢力買不買賬,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悟虛也想明白了這些道理,是以,只是“忽然醒悟,意興闌珊地揮揮手”,并不誤會慧光是在忽悠自己。自己雖然聽到慧光代表白馬寺等天下漢人佛門一方勢力,許諾“蓮法峰歸還于花蓮妙法宗”,心中頗為意動,但這里面水太深,牽涉到佛門內(nèi)部兩大勢力的明爭暗斗,悟虛也只能暫時婉言回避。
慧光見悟虛不置可否,不由皺眉,“阿彌陀佛,一切皆是緣。悟虛大師,初上廬山,又身兼花蓮妙法宗和密宗功法,一時難免看不清。”便不再提此事,頓了頓,直接問道,“過幾日,隨著那六荒神魔亂天大陣運轉(zhuǎn),梵音木魚之靈又要現(xiàn)身,如何煉化,悟虛大師可有定計?”
這是正題,慧光見悟虛不欲接受己方條件,站在己方這邊,便徑直問到了最關(guān)鍵之事。
悟虛暗嘆一聲,答道,“不瞞大師,xiǎo僧上得山來,于此洞中第一夜,于此事,便有了定計。”頓了頓,誠懇地看著慧光,“xiǎo僧聽説大師等人,慈悲為懷,守不殺生之戒,心中歡喜。但梵音木魚之靈,已經(jīng)與蓮法峰融為一體,是將其靈識歸位,重新恢復為梵音木魚,還是以目前現(xiàn)狀,將其煉化為其他法器,xiǎo僧以為,須得xiǎo僧與那梵音木魚之靈溝通過再説。無視其靈識,將其連著蓮法峰,以曼陀羅法界煉化,固然是殺生;但將其靈識生生從早已融合的蓮法峰剝離開來,恐怕會令其元氣大傷,甚至就此消散,此亦是殺生。”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悟虛大師,有此慈悲心,花蓮妙法宗振興有望。”慧光,合掌説道,從地上起,轉(zhuǎn)身而去。
慧光之后,再無一人前來拜訪悟虛。因為,悟虛最后答復慧光的話,已經(jīng)傳遍了蓮法峰。悟虛答應,以白蓮心法,全力嘗試與那梵音木魚之靈做次溝通,但不是誘其脫離蓮法峰,歸位于木魚,而是問梵音木魚之靈作何選擇?由此而定如何煉化。
天音雙子峰上,八思巴和元法隔空而立,以神識交流。
“若是梵音木魚之靈,希望留在蓮法峰中,又如何?到時候依著曼陀羅法界之法?”
“如此,便是如悟虛所言的殺生,他又如何應對?”
這個問題,不光是八思巴和元法想到了。便是其他佛門高僧也想到了。但他們都沒有前來,或者派人打聽。因為悟虛宣布暫時閉關(guān),直到三日后,梵音木魚之靈現(xiàn)身之時。
悟虛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梵音木魚之靈,若是固執(zhí)地選擇繼續(xù)與蓮法峰融合,又怎么辦?實言相告,然后按照他們先前的約定,以曼陀羅法界將其連著整個蓮法峰煉化掉?或者説,便是梵音木魚之靈,縱然選擇繼續(xù)與蓮法峰融合,又被曼陀羅法界加以煉化,依舊能夠保持靈識不滅?
悟虛閉關(guān),便是想這些。
明性峰上,志藏和尚,帶著一干僧眾,面無表情地望著寺院大門上哪嶄新的匾額。
昨日,慧光大師從悟虛那里回來之后,便飛到了明性峰,望著那塊金光閃閃的匾額,微微搖頭,抬手一拂袖,那匾額上的“靈隱別院”四個大字,便化作原先的“蓮軒”二字。然后,對著志藏、志道、志傳等人説道,“蓮法峰,不是無主之物。花蓮妙法宗,從晉以來,為天下修士,守護廬山這通天大陣。這蓮軒,相傳乃是花蓮妙法宗一代高僧,青蓮大師所建。爾等切莫怠慢了。”
一個僧人,見志藏不喜,便輕言道,“那悟虛大師,説什么一切要聽那梵音木魚之靈自己做主。若是梵音木魚之靈,選擇與蓮法峰融合,不肯歸位怎么辦?難道便由著喇嘛教將其煉成法寶?”
另外一個僧人,也細語道,“若是那梵音木魚之靈,與那蓮法峰融合日久,性情大變,不親近我佛怎么辦?難道他悟虛能夠令頑石diǎn頭?”
“阿彌陀佛,我等中原佛門,便是太過慈悲,太過謙讓。當初,喇嘛教助元軍縱馬江南,我等中原佛門,一味避世,致使生靈涂炭,漢人氣運衰敗;如今,這悟虛,又好似書呆子一般,開口閉口要有好生之德,要讓那修成精怪的木魚之靈自己做主。”志藏,雙眼從換做“蓮軒”二字的匾額出移開,注視著天音峰方向,冷聲説道。
蓮法峰后山,那****額尼大喇嘛,法駕駐錫之處。一排排喇嘛教僧人,錯落有致地端坐成一圈一圈,其中心處,空無一人,只是那佛息卻如汪洋大海,在茂盛稠密的花木上空結(jié)成一層層祥云香蓋。一道透明的光柱,從上升起,周圍散發(fā)著淡淡的七彩光華,一直延伸到極高處,沒入虛空之中。
****額尼大喇嘛,端坐在曼陀羅法界之中,似乎剛剛和羌巴穆勒、胡贊布達等人商議完畢,微微嘆息道,“那悟虛要詢問梵音木魚之靈自身意愿也好。也可令八思巴再無話可説。”
羌巴穆勒,一向與八思巴不對付,皺眉道,“我與八思巴師兄同門日久,他先前卻不是這樣的。但自從八思巴師兄因著世間緣法,假死于世,將國師之位傳于我,説是閉關(guān)清修,卻神游天下,也不知道遇到了何事,竟然與中原漢人佛門走到了一起。”
****額尼大喇嘛,望著羌巴穆勒,微微一笑,“八思巴,是蓮花生大士的親傳弟子。羌巴穆勒,切莫作是念。”
羌巴穆勒,微微頓首。旁邊的胡贊布達,説不由問道,“八思巴乃是蓮花生大士的親傳弟子。若是蓮花生大士,能夠傳下一道法旨”
“蓮花生大士,近百年來,不問俗事。極光山九蓮峰,禁制重重,外人沒有接引,萬難入內(nèi)。我也許久未曾得見,只聽説大士無相無定,只差最后一步了。”****額尼大喇嘛一合掌,肅然答道,法界之中,金光搖曳。
羌巴穆勒,和胡贊布達,也是肅然,問道,“天外天與上界也是分隔已久,不知道如何邁出那最后一步?”
“不可説,不可説”****額尼大喇嘛,斂眉低頭,聲音越來越低,幾不可聞。
羌巴穆勒,和胡贊布達,見狀,知道****額尼大喇嘛不欲多言,變相送客,隨即對視了一眼,低聲宣了一句佛號,便從其法界而出。
深夜,明性峰,志藏身處禪房,正在入定,卻猛地睜開眼。一道身影派飄然而至,門窗禁制好似不存在一般。那人神通了得,卻大拇指和中指相扣,微微作了一個法訣式的動作,將中指挽起置于嘴唇邊,對著志藏做了凡俗世間中的噤聲的示意動作。
志藏,已認出此人,孤傲的眉頭一揚,猶如出鞘利劍,以神念問道,“少林寺派你下山?”那來人diǎndiǎn頭,合掌以神念回道,“正是如此。師尊説,既然各自意見不統(tǒng)一,那悟虛又蛇鼠兩端,處處討好賣乖,我等也不能聽之任之,須得找個人來,有備無患。我此刻前來,便是問問你,山下有何要事相托?”
“上山之時,俗緣已了。”志藏想了想,“聽説花蓮妙法宗,除了悟虛、如凈、釋海三人,還有幾人,如今都在應天府。如智師兄,也不妨留意一下。”
那被喚作如智之人,聽罷志藏所言,不再多言,出了明性峰,化作一朵云彩,出了蓮法峰,然后下了廬山,朝著人世間應天府而去。
正所謂
只説蓮法有傳承,木魚真靈無人問。
若是真為不殺生,何須夜云下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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