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思道場
中年男子,似乎是極喜歡這首佛偈,一邊大笑而飛,一邊不時吟誦著,“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
這首佛偈,在悟虛的記憶中,乃是《水滸傳》中,眾梁山英雄好漢受招安之后,凋零紛謝,花和尚魯智深圓寂之時所作之佛偈。若細究起來,實則乃是《水滸傳》作者施耐庵所作。
但此時此刻,隨著其飛行的悟虛,卻有一種直覺,人世間,前朝之時,定然有一位真的花和尚魯智深,而且還與這中年男子有所認識,有所交集。只不過,他們是在人世間認識的,還是在天外天認識的,卻是猜測不出。
悟虛很想出聲詢問,但又很識趣地忍了下來。此刻,這中年男子有點點狀若癲狂,喜怒不明,似乎沉浸在過往里。悟虛,亦曾這樣過,或對影獨酌,或掩卷而泣,或山水之間,或清風拂面之時,乃至觀想入定之后,或憶起往日人和事,或有一二小情緒。修習之人難得如此,修佛之人更難得如此,所以不足為外人道也,所以不須不容旁人相擾。
叢林愈深,地勢漸陡,山石漸顯。
待悟虛隨著這中年男子和小男孩,飛出叢林之際,抬望眼,已是十萬大山的景象。到了這時,那中年男子,止住了大笑和吟誦,一收方才神態,同時一揮袖袍,將悟虛拉到身邊,一言不發地開始疾飛。
群山巍峨,靈氣繚繞。許多山峰,只在攔腰處,便披彩戴云,仰頭望不到盡頭。大江大河,浩浩蕩蕩,卻看不到什么碼頭。隱隱有猿啼聲,鳥飛過。
旁邊的小男孩,見悟虛四處打量著,不由面露譏誚之色,“鄉巴佬,這莽山,比起你們人世間的山川,如何?”
原來這里叫作莽山。悟虛暗暗記下,在呼呼風中,凝音答道,“還能如何?山高一點,水寬一點,靈氣充足一點,太陽之下本無新事。”
小男孩哼了一聲,給了悟虛一個走著瞧的眼神。
悟虛裝作視而不見,轉過頭去,只盯著前方。雖然這中年男子疾飛不已,兜兜轉轉,不知道過了幾多山幾多彎,但悟虛還盡力記憶著。有一處水勢特別急,在上空形成一道颶風,曾有鳥兒從高空不慎落下,后面再如何振翅,也難再飛起。有一處峭壁之上,鮮花盛開,香飄飄之際,更有光蒙蒙。。。。。。
如此,小半日,這中年男子帶著悟虛和那小男孩,方才在一處毗鄰江水的山谷前徐徐停下。
“鄉巴佬,虎谷到了!”旁邊的小男孩,對著悟虛做了個不成形的鬼臉,“進去了,你就知道厲害了!”
那名中年男子,微微在山谷前頓了頓,然后也不見取出諸如信物一類的東西,便直接帶著悟虛和小男孩,不快不慢地飛了進去。
這山谷之中,另有乾坤。悟虛一進入,便看到許多的建筑和修士,聽到一片嘈雜聲。但眼前景象,又猛然一變,悟虛又隨著那中年男子,來到了一座山峰上。這山峰,很高,往下看,是一片云海,占地似乎也極廣,一眼望不到邊,最難得是靈氣十足。
正前方,是一片氣派非凡、生態綠色的院落。方正厚重的青色石塊,壘成高墻,縫隙處生長著許多不知名的植草花朵,兩扇寬大的朱紅木門,下與門檻,上與門頂,渾然一體,便是連悟虛這樣的門外漢,也看得出來,此乃一顆巨木泡制而成。木門上,兩個金色虎頭扣,門頂上則是三個陰刻大字。
“百虎莊。”悟虛一邊細看,一邊輕聲念道,心中不由一驚。這三個大字,筆筆雄健,猶如刀劈斧砍,有裂石開金之勢,最難得的是每一個字的每一筆畫,都根本沒有一絲收頓藏鋒之意,筆意一往無前,霸氣十足,用盡之余,只管隨巨木紋路分岔而去。這根本不是普通書法中的陰刻!悟虛,仿佛看到一個修行甚高的虎妖,以爪代筆,虎虎生風之下,生生地在巨木之上抓出來的三個字。
兩道身影,疾飛出來,對著那中年男子,恭敬行禮,“恭迎山主!”
悟虛心中又是一沉,這兩人身上散發出濃烈的妖氣,一看便是真人層級的妖修。想不到,自己要呆在這樣一個地方!
那中年男子隨意的揮揮手,卻對著悟虛問道,“小和尚,你覺得你頭上這百虎莊三個字如何?”
悟虛自然不能說不好,但此刻被問起來,自己卻有不能不只說好。悟虛,望著這大門,望著這三個字,思量了片刻,沉聲答道,“這三個字,因著木質紋路,妙手陰刻,既霸氣十足,一往無前,又暗合自然,不失章法,非真靈大修神來之筆不可。但我佛門中人,講求本心,虎乃百獸之王,山林之王,虎虎生風之下,揮灑之間,到了最后若只是遷就順從一方木紋,又難免有些束縛之感。”
那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說得好,說得妙!”他笑罷,隨即對著退至一旁的那兩名妖修之一,指著悟虛說道,“帶這小和尚去后山虎園,做一個飼虎士。”
悟虛正要說話,那中年男子的身影卻已是消失不見。那小男孩,做出很兇的樣子,狠狠地盯了悟虛一眼,然后一個飛縱,躍過大門,也消失不見。那兩名出來迎接的妖修,一個也緊隨小男孩之后,進了這百虎莊。只剩下方才被中年男子點到的妖修,煞氣騰騰地打量了悟虛一眼,冷聲說道,“跟我來!”
虎園?飼虎士?這是要自己當動物園老虎飼養員啊?悟虛忍不住搖頭,無奈之下,也只好默默隨著這一頭金毛的妖修,朝著云霧繚繞的后山而去。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行至一幽靜處,那前面帶路的妖修,忽然停了下來,轉身望著悟虛,眼睛幽幽泛光。“該不會想要吃了自己吧?!”本就惱火被當作低賤下人的悟虛,心中又驚又惱,隨即祭出星云竹。
誰知那妖修,忽然頗為戲謔對著悟虛一笑,“你剛上天外天,不是我的對手。”
悟虛不說話。眼前這妖修看上去似乎比悟虛高上一兩個小境界,但悟虛卻是不懼,大不了再祭出九葉青蓮燈,拼死一搏。
“我們做筆交易如何?”那妖修,上前一步,似乎一點也沒有將如臨大敵的悟虛放在眼里,自顧自得說道,“天外天不同人世間,行走江湖,修行納靈,又頗多講究。我這里有一枚玉簡,其中訊息,對于你們這些剛到天外天的修士,大有裨益。”
悟虛靜靜聽罷,片刻之后,問道,“需要小僧做些什么?”
“很簡單!”那名妖修,似乎斷定悟虛會同意,立刻接著說道,“我有一故人之子在虎園,屆時,你作為飼虎士,主動用心關照一二便是。”
悟虛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主動用心觀照一二?這可是自己可以隨意把握的。
對面那妖修,將悟虛神情盡收眼里,卻并未再做解釋。似乎也不怕悟虛反悔和不守信諾,他隨意地一揚手,便將玉簡拋到了悟虛跟前。
悟虛松開架勢,去過玉簡,收入懷中,對著這妖修大哥一合掌,“既然如此,小僧自然會用心處理。”他將用心二字稍微咬得重一些,言外之意,便是自己后面自然會視乎這玉簡的價值而踐行交易。
那妖修,似乎猜中了悟虛的心思,也沒有要求悟虛發誓什么的,便轉過身去,一邊繼續帶路,一邊淡淡地答道,“我給的東西,肯定是好東西,就怕你無福消受。”
這是什么鬼話!悟虛一時語結。
之后,這一路上,那妖修便不再和悟虛多說一句。悟虛知道這家伙暫時不會自己不利,便暫時放下心來,一邊隨其前行,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不過這已不是悟虛剛剛到天外天的時候,該驚訝的,在那個叢林中的數日和莽山的沿途,便已驚訝得差不多了。按照悟虛的老話說,無非是靈氣充足一點,樹木花草大一點,香一點,或者統而言之,無非是更有氣勢一點,更牛逼一點。還有啥?山還是山,水還是水,人還是人,妖還是妖。
所以,悟虛觀察了一會兒,便沒了興趣,不由將剛放入懷中的那枚玉簡取了出來,分出一道神識,默默閱讀起來。
“天外天,名為天外天,實為天棄之地!天外天,有三域,一曰玄陰,一曰玄陽,一曰玄冥。玄陰,即太陰;玄陽,太陽之側;玄冥,隱于天道禁制之中。”
玉簡之中,首先便是這樣一段。悟虛不由心頭一震,當即全神貫注地往下看去。那前面的妖修,似乎早有所料,只嘿嘿一笑,也不多言相擾。唯有當悟虛看得入迷,忘了前行之際,方才皺眉輕咳一聲,以示提醒。
如此這般,當悟虛看完玉簡所有內容,那妖修還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著,虎園依然還未到。悟虛深深地吸了口氣,忍不住朝著那名妖修望去,嘴唇微動。那妖修,卻在前面一面走,一面說道,“不要問我,我所知道的,十之八九已在玉簡之中。”
悟虛只得忍住心中的沖動,默默消化著這玉簡給自己帶來的震撼和疑惑。
這玉簡之中,有四部分內容。
一部分是關于天外天的整體描述。玉簡中說道,天外天,由三顆星球組成,玄陰、玄陽、玄冥。玄陰,便是靠近人世間的月球,玄陽則是靠近太陽的一顆星球,而玄冥則很難得見,隱于天然禁制之中。玄陰、玄陽、玄冥,這三顆星球的修士勢力,處于一個微妙的狀態。玄陰和玄陽,時有交往,但更多的則是爭斗,曾經幾次爆發大戰,但因為顧忌玄冥的存在,終究留有一定的默契和底線。而玄冥之上的修士,極少或者公開與玄陰、玄陽的修士交往。
一部分是關于玄陰星的介紹。玉簡中說道,玄陰星上有六大修士勢力,其領袖代表,按照佛道儒魔妖鬼為序,分別為極光寺、三清觀、正氣書院、大自在宮、妖峰、鬼谷。此外,還有一個名義上的朝廷,號為“周”。此周朝,效仿人世間的周朝,以分封之制對待佛道儒魔妖鬼六大勢力,同時又對都城方圓千里具有絕對的管轄。六大修士實力,則默認周朝的存在,同時又以此分封,統帥號令各自內部勢力。
一部分是關于此間的一些情況。這莽山虎谷,屬于妖修勢力范圍。那名中年男子,便是此虎谷的領主,自號白虎道人。而此山名為百虎山,后山虎園乃是虎妖一脈培育覺醒血脈,培育子弟的所在。
最后一部分則是關于天外天中修行的一些注意事項。這是悟虛最想知道的,也是目前和悟虛最切身相關的。
玉簡中,首先說道,天外天上,所謂正邪,沒有那么明顯,也沒有那么敵對。甚至允許修士改修功法,比如佛門修士可以改修魔道功法,只是不能再呆在佛門勢力范圍,須得到魔道勢力范圍去。這一點,有利有弊。悟虛當時來不及細想,只搖搖頭,接著往下看去。
玉簡中,又說道,初上天外天的修士,自然感到靈氣充足,但若是無人指點,往往便會犯下大錯。因為,這所謂的靈氣充足,是相對人世間而言。實際上,待的時間長了,便會發覺,正常情況,就好比你平時呼吸空氣一樣,同樣的修習時間,你吸納的靈氣,不比別人吸納的靈氣多多少,除非你有特別牛逼的功法。而如果你醉心于此間靈氣充足,自己修為日進的話,那么其實別人也是如此,說不定比你更精進。曾經有一名修士,上了天外天之后,立刻閉關苦修,數月之后,自覺大功告成,便去尋昔日有仇的同伴,結果被對方一招秒殺。
悟虛頗以為然,但又覺得這個道理實在普通;但悟虛,很快便被玉簡隨后的內容給嚇到了。
玉簡中接著說道,還有一點,初上天外天的修士,更是不知。那便是,如今的天外天,真正靈氣充溢之地,已被搶占一空,除了尚未發覺的前人洞府。普通的無主之地,雖然相對人世間來說,靈氣也算充足,但天外天有默契,此乃公共地界,不能妄意修行。玉簡中,曾提到,有一名修士,出門辦事之際,許是心有所感,心血來潮,在公共地界大肆修行,將周遭靈氣攝取一空,惹得方圓千里的數十名修士,同時圍攻之。所以,上了天外天,若想長期穩定的修行,首先便是要拜入一個宗門。宗門布置有靈脈,有陣法,方才能改變月球之上原始的自然環境,方才能夠時時產生和聚攏靈氣,令宗門之人安心修行,而又不令外人輕易偷盜。
悟虛回想這玉簡最后內容,不由暗自咂舌。看來,這天外天資源很緊張啊,竟然到了公共地界不能妄意修行的潛規則。這讓散修們怎么活?看來自己跟著這百虎道長來到這莽山虎谷,也算歪打正著。
當然,震撼之余,悟虛也有很多疑惑。
比如說,那玄陽星,靠著太陽,豈不是溫度奇高,尋常物件恐怕早就被焚化一空,更莫說肉身了?難道有神妙無比的陣法禁制,可以化解?
還有,在玉簡中介紹玄陰星的內容里,怎么沒有提到掩月宗的名字?那陸妙影和掩月宗當初在人世間,可是名頭響得很,許多人都要側目而視,給點面子。難道掩月宗,不在玄陰星,而在玄陽星,或者玄冥星上?
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這玉簡中開頭的那句。為何天外天是天棄之地?難道說,這天外天的修士,就像曾經的人世間一般,不能飛升上界?當然,這個比喻不是很恰當,因為悟虛等人,從人世間借助外力,飛升來的,是這天外天,而不是尋常次序下的仙界。
帶著這些震撼和疑惑,悟虛見百虎園還沒到,便一邊隨著這妖修往前走著,一邊暗中運轉佛門心法,汲取周遭靈氣,想著不要動靜太大,留在這百虎山的時間有限,多吸一點算一點。
誰知,剛剛持印,正入定未入定之際,便有許多虎咆聲響起。冥冥中,悟虛更是觀見有幾條沒有實體卻氣息驚人的老虎,朝著自己猛撲而來。虎有傷人意!這是自己先前殺過一只虎妖,又被那小男孩咬出了血,運功之際,這些氣息被前方那些虎妖感應到了!悟虛神識之體,當即在識海中,結了一個寶瓶印,將幾頭闖了進來的老虎,攝定住,然后一聲佛號默誦而出。那幾頭老虎,不甘心地咆哮著,慢慢消散去。
一只毛茸茸的巨手,從天而降,如猛虎下山,呼嘯著,朝悟虛當頭抓來。真靈大修士!?悟虛一看便知出手之人,修為境界遠遠高于自己。
“不要還手!”那領路的妖修,暗中傳音給悟虛。
但悟虛豈能坐以待斃!?他毫不猶豫地祭出曼陀羅大法界,顯出站在蓮臺之上的楊柳觀音菩薩法相。法界法相一出,梵音頓起,周遭一切妖音隔絕,一切靈氣即定;隨后,一枝楊柳從觀音菩薩法相手中飛起,帶著如波狼一般的光暈,迎向了那之巨手。
那旁邊的妖修,見悟虛出手,不由心中惱恨。他深知這出手之人的蠻橫和恐怖,斷定悟虛必死無疑,自己卻是枉費了心思與其交易。
只聽一聲巨響,悟虛法界之中飛出的楊柳,被那只巨手抓得粉碎,法界法相也隨即潰散,悟虛倒飛出數十米,跌坐在地,口吐一口鮮血,臉色一片蒼白和茫然。自己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能夠一擊之下,打破自己的曼陀羅法界的。雖說自己還沒有動用九葉青蓮燈,但悟虛直覺對面之人也沒有盡全力。
那只巨手一舉擊破悟虛法界之后,卻沒有上前,緩緩化作一頭猛虎,口懸兩只刀劍一般的白色利齒,兩眼微瞇著,卻射出道道兇光,不斷地打量著悟虛。
“周老爺,晚輩莫刀,奉莊主之命,帶這個該死的小和尚,到虎園來當飼虎士的。。。。。。”那妖修,見此狀況,頓時嚇得雙腿發軟,根本不再看悟虛一眼,只是近乎諂媚地對著頭頂這頭猛虎,顫聲解釋個不止,生怕被無連著無辜受死。
“曼陀羅大法界!?”那頭盤踞在半空中猛虎,說完這一句話之后,忽然飛落在地,化作一個金袍老者,看也不看這個叫做莫刀的家伙,徑直走到悟虛身前,蹲下身,面無表情地問道,“小家伙,你是新上來的?你會曼陀羅大法界?”
悟虛把心一橫,點點頭,因不知吉兇,卻是沒有多言。
這老者,點點頭,然后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回去吧。我帶他進園子。”那莫刀,頓時如蒙大赦,急急一拱手,疊著聲道著是,飛快地消失不見。
這老者打發了莫刀之后,這才對著悟虛,露出兩顆鋒利的牙齒,似笑非笑地笑了笑,“起來跟我走吧。”似乎根本沒有看見悟虛還在咳血。
悟虛遲疑了少許,卻沒有立刻起身,反倒掙扎著盤腿而坐,合掌運功,療起傷來。
那老者,嘿嘿一笑,“小家伙,心境倒是不錯。放心,我老人家方才已是手下留情,你死不了。”
“咦,你也喜歡蓮花啊?嗯,你這手指又粗、又短,不夠細長,結出來的蓮花印,一點賣相都沒有。應該并攏在一起,結那個無畏印才好看些嘛。”
悟虛聽著這呱噪言語,怎么也忍不住,身體一搖,又是一口老血噴出。
“嘖嘖,剛夸你心境不錯。如如不動,如如不動,你的心,都修到哪里去了?!”
“你還是祭出曼陀羅大法界吧!那個烏龜殼,防御不錯,療傷也不錯,你們佛門修士,最喜歡用了。”
“不過,我看你那個曼陀羅法界里面,空蕩蕩的,沒幾個護法侍從,恐怕療傷也不見得有多快。”
“還是我老人家賜你一顆虎靈丹吧,快速替你通筋活血,祛濕化瘀。”
這金袍老者,一直碎碎嘴,神神叨叨的,說到最后,拿出一顆烏黑發亮的丹藥,直接往悟虛嘴里一塞,隨后抓起悟虛的衣領,猶如拎小雞一般,帶著悟虛飛了起來。
要不是入口便有異香,悟虛立刻便要將此硬塞進嘴里的所謂虎靈丹吐了出來。到了這步田地,悟虛索性一閉眼,抓緊時機療傷,任憑自己被拎著朝前飛,反正這古怪老者似乎暫時也沒有多大惡意。
片刻之后,悟虛便又聽見這老者,大聲叫喚起來,“狗崽子們,都給你爺爺我出來!”
頓時,一陣陣虎嘯聲從遠近接連響起,一陣陣腥風從四周呼嘯著撲面而來。悟虛即刻驚醒,睜眼這么一看,雖然心里有點準備,但還是有點發怵。
前后左右,竟然有百余只老虎,圍在老者和自己周圍。看其表情和眼神,一個個,都開了靈智,修為境界皆在凡塵六層以上。有的幾頭老虎,看其氣息,似乎都已經即將化形,而一旦化形,便等同于真人修士,可與悟虛一敵。還有一些,雖然靈智已開,但還張開血盆大口,對著悟虛,發出低沉地吼叫聲,一看便是吃過人,甚至吃過同類的。
“都給爺爺我老實點!”這老者,狠狠地瞪了瞪眼,那些老虎頓時猶如老鼠見了貓,老老實實地蹲坐在地上,有的甚至還對著這老者乖巧地搖起尾巴。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這老者,微微低頭,對著悟虛問道。
悟虛只感覺一陣窒息,這嘴實在是太臭,還帶著腥味。悟虛只好屏蔽了鼻識,有氣無力地答道,“小僧悟虛,乃是百虎道長,派來做飼虎士的。”
那些老虎,頓時一陣躁動。有的,站直了身子,隨時便要飛撲過來一般。
“好好回答!為你姓名,你就回答姓名便是,多什么嘴!”老者,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給了悟虛腦門一下。
悟虛頓時眼冒金星,哎喲一聲,雙腿猶如觸電一般,抖個不停。
周圍又是一陣虎嘯。
那老者,隨即對著周圍又是一陣亂罵。開始還只是罵天罵地,后面便罵到了生殖、器。然后,越罵越下流,越罵越起勁。足足罵了一刻鐘,罵得悟虛干脆閉眼裝死,罵得那些老虎有氣無力,聳拉著腦袋,這老者方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
這老者,回頭一看悟虛這樣子,又伸出手指狠狠在悟虛腦門上來了一下。悟虛,不由暗嘆,這老家伙,瘋瘋癲癲、流里流氣的,就算和我佛門有些淵源,恐怕前因后果也不是那么好,自己最好還是不要貪圖一時的便宜和好處,而去沾染過來。
但此刻,悟虛卻是身不由己。這老者醒之后,便拎著悟虛,一邊轉圈,一邊對那些老虎說道,“悟虛是飼虎士,也是你們的老大。從今天起,你們都要聽他的。”他頓了頓,似乎在想措辭,然后才接著說道,“爺爺我是你們的大老大!你們要像尊敬爺爺我一樣,尊敬你們的老大!”最后,他張嘴吼了一聲,“聽到沒有!”
那些老虎,猶如中二少年一般,懶洋洋地吼叫,算是做了回應。
這老者,滿意地點點頭,對著這些中二老虎一揮手,吼了聲,“都給爺爺滾!”然后,也一松手,把悟虛扔在地上,只說了一句,“小家伙,好好干,不要讓我失望。”隨后,便閃人不見了。
這都什么和什么啊!太不靠譜了!悟虛心中一陣無可奈何,七葷八素地躺在那里,苦笑不止。
那百余頭老虎也隨即一哄而散。不過也有,十幾頭老虎,走了過來,張著血盆大口,瞪著眼睛。有的甚至,惡作劇般,舔了舔舌頭。
這么近距離被老虎圍觀,悟虛雖不懼,但卻覺得很是惡心,沒來由地一陣怒氣,對著這十幾頭老虎,罵道,“看什么看,都給爺爺滾!”
這十幾頭老虎,全都露出頗具人性化的表情,相識一眼,然后紛紛甩下一個白眼,走開了。只剩下,已然在崩潰邊緣的悟虛。
夜深了,悟虛端坐在原地,緩緩收功,睜開雙眼,周遭寧靜。咦,身在月球,卻又見一明月當頭。想來,這便如玉簡中所說,是陣法模擬出來的吧。
忽然,悟虛心有所感,扭頭朝著東南方望去。一只渾身雪白的老虎,佇立在一個山巒之上,仰首對空,吞吐著靈氣。這白虎,顯然修行到了某個關鍵時候。其一呼一吸之間,周遭的靈氣便會化作一個個老虎形狀,帶著虎嘯聲,投入其鼻孔之中,而其身軀亦會稍稍膨脹一點點,虛幻一點點。其周圍,又有不少老虎靜靜地站著,遠遠地看著,全都帶著一絲羨慕的神情。
悟虛看了一會兒,便知道,若是無恙,這頭白虎,今夜便將晉升至凡塵八級。到了凡塵八級,縱然不能完全化形,也能幻現部分,一般而言,便是頭部和尾部。尾巴褪去,虎面轉為人面。“只不過自己對于動物沒有研究,也看不出這頭白虎是男是女,是雄是雌。”悟虛略微惡作劇地想著,隨后又閉上雙眼。
老虎這么用功,吾豈能不用功?悟虛再入定中,神識之體,在識海中,在曼陀羅法界之中,卻是猶豫不決。自己是繼續修這曼陀羅大法界?還是再次無尊相,寂滅法界,修吾道場?這是一個難題。
曼陀羅大法界,通過與蓮花生大士的交談,悟虛已大致推斷出如何真正修行。依諸佛諸菩薩之名之功德而觀想,降服外道為護法侍從,凝聚眾生信愿為法界之力。悟虛望著法界中,張翠露等人,默默無語,他們已然被法界煉作傀儡一般的存在,自己的意識盡皆封禁,成為自己或者法界的忠實附從。
所謂道場,理想多于實際。悟虛至今,仍未能推出道場如何修煉,如何修行。眾生平等,道友之間雖有修為境界的不同,但都是同道中人;自己若仗著修為境界比較高,便將他們當作自己的附庸,如行尸走肉一般,豈不違背了眾生平等?其不違背了自己的道?自己之所以,尊崇佛法,苦心修行,都是因為“眾生皆苦,眾生平等”這八個字啊!
便在悟虛此番彷徨之際,外面那頭白虎,忽然發出一聲長嘯,將悟虛驚醒。
悟虛從定中出,不悅地看過去。便看見,那頭白虎,氣息一變,修為境界,再上層樓。她,站了起來,尾巴若隱若現,一張人臉,橫眉帶笑,雙眼閃現著殘忍的笑容。先前圍觀的老虎,似乎感覺到了危險,一哄而散。但她,笑了笑,虎嘯隨風,一頭修為低微的老虎,被選中,不能逃,化作一股靈氣,入了她的鼻孔,入了她體內。緊接著,又有幾頭老虎,被如此生吞。
這便是弱肉強食么?
方才的過程,沒有哀嚎,沒有鮮血,沒有什么道理。有的只是,修行者晉級之后的自信和微笑。她,走向了悟虛。笑盈盈的,似乎悟虛也成了她的腹中之物。
“我不會吃了你。周老爺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她走到悟虛跟前,對著悟虛挑釁完畢,大笑著,轉過身,珊珊而去。
悟虛亦大笑起來,他祭出曼陀羅大法界,將此白虎女妖,攝入其中。又以法界法相,驅動張翠露等人,圍攻此女妖。
此女妖堅持片刻,便告饒起來。先是言說自己的來歷背景,見不奏效,便又哭哭滴滴地言說自己在這虎園的艱辛,最后,大罵悟虛混賬王八蛋,不可理喻。
上了天外天,連日來的壓抑、不安、彷徨、恐懼,瞬間由此白虎女妖引爆。悟虛,親自,祭出白骨劍,將此白虎女妖斬殺!所謂親自,便是不借法相,神識之體而出現在法界。他神識之體,在法界之中,揮舞著白骨劍。
悟虛狀若癲狂,一邊如老虎咆哮,“眾生皆苦,眾生平等!”一邊劍斬。斬去其頭顱,復又斬去其四肢,復又將其軀干斬作肉泥,將其魂魄斬盡殺絕!
斬盡殺絕了,那一瞬間,悟虛感覺,自己仿佛便是這白虎女妖,已魂飛魄散,香消玉殞。
這一切,就像夢!
只是,張翠露等人,要如何才能醒來?!
法界,道場,難道只是心中所想?
悟虛持劍,對著猶如泥塑石刻般的張翠露等人,不禁失聲痛哭。
天外天,樹很高,花很香,靈氣很充足。
卻不知,你還是不是你,我還是不是我?
我在法界,卻思道場。
你在何地,何所思,何所想?
是不是,斬盡殺絕,如夢一場?
是不是,如此彷徨,痛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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