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目光,肆無忌憚,厭惡、輕蔑、憐憫。。。。。
悟虛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恨不得雙手刨個洞,然后鉆進去,躲起來。
似乎,自己的虛偽,自己的懦弱,自己的猥瑣,自己的陰險卑鄙,自己的貪婪好色,自己的狂妄虛榮。。。。。。都被這些目光盡收眼底。
悟虛想站起來,但渾身沒有一點力氣,仿佛已經完全被過往和現實打敗,渾身被粗重的鐵鏈一圈又一圈地捆綁了起來,長長的鋼釘被人施法打進了自己的四肢和頭顱,甚至連自己的腳筋手筋也被挑斷,然后被高高的吊起來,暴尸示眾。
也不知過了多久,多吉、虞仙子、李明珊尋了過來。多吉驅散了圍觀者,虞仙子、李明珊則上前將悟虛虛扶了起來。多吉隨即將悟虛攝入自己曼陀羅法界,然后朝著妖神宮深深看了一眼,方才轉身離去。
虞仙子、李明珊對視一眼,雖是一頭霧水,卻也只得先跟著多吉而去。
多吉飛得很快,神情肅然,一言不發。不一會兒,三人便回到了慈恩寺后院多吉的修行之處。
進了小院,過了青石拱橋,來到正中一間草廬,多吉方才對虞仙子、李明珊合掌言道,“今日之事,多謝兩位了。兩位且各自選一處歇息片刻。貧僧先為悟虛師弟療傷。”說罷,消失不見。
虞仙子、李明珊面面相覷,卻想不到方才一番調笑擠兌言語,卻鬧出這番狀況。
“看情形,悟虛大師好像是起了心魔,以至于道心受損。雖無明顯傷勢,但恐怕。。。。。。”虞仙子皺起了眉頭。
“悟虛大師要去找釋海報仇,為何去了妖神宮?”李明珊頗為不解。
虞仙子搖搖頭。
。。。。。
草廬后面,立著幾座佛塔。其中一座,光華流動。塔內,多吉和悟虛相對而坐,卻無言。
片刻之后,多吉方才嘆了口氣,“昔日之事,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師弟你為何又非得如此執著?”
原來,在回來的路上,悟虛便在多吉法界之中,詢問當日自己上極光宗之事。
見悟虛不言語,多吉復又言道,“如師弟先前所言,當日之事,應是觀世音菩薩抹去了你的記憶。觀世音菩薩如此,自有深意。師弟,如今既然尋回記憶,更須領悟,放下包袱。更何況,當日之事,金光上人嚴令當時在場之人,不得外泄。”
悟虛慘白著臉,雙目無聲地望著塔頂方向,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地說道,“平時里,還不覺得,卻想不到自己原本是如此的丑陋和荒唐,就像一個**裸的小丑。”
“我不是怕他們的嘲笑譏諷,我是自己羞愧難當。”
“觀世音菩薩,抹去我的記憶,自然也是一片好意。師兄你一直不告訴我實情,自然也是一片好意。但我若不知曉,不記得,真實而完整的自己,恐怕也不是好事。”
“我如今方才明白,所謂的**,何其神圣和重要。”
。。。。。。
“當日極光峰上之人,我記得清清楚楚。找機會,把他們全殺了便是。”多吉忽然輕聲說道,“當日,在極光峰的,皆是極光宗之人。金光上人、準葛上人,還有幾名真靈之輩,此刻已經上了周天星辰大陣,且容后再說。還有十幾名,包括轉世重修的元法大師、釋海,卻是依舊留在下面。”
多吉挨個說著一個個名字,好像這些人已經被悉數拿下,捆綁成一排,就等著他這般點名問斬。
悟虛開始沒聽白,待到醒悟過來,猛地一驚,直直地看著多吉。
“殺了他們,便沒有人能令師弟羞愧難當,自慚形穢。”多吉,眼神依舊清澈,白皙的臉龐露出一絲笑意,“若是師弟覺得有必要,最后也可以將虞仙子、李明珊,還有我也殺掉。”
悟虛站了起來,看著多吉,連聲說道,“師兄莫要如此說,莫要如此說。終歸是自己犯的錯,造的孽,又豈能反倒去殺別人。”說罷,悟虛又低頭說道,“仔細想來,這也許便是我必須經歷的劫難吧。”
多吉,遂不再就此多言,只忽然說道,“今日之事,師弟心魔已起,須得好好應對。莫若你我法界相融,同修共參一番。”
悟虛想了想,合掌謝道,“多謝師兄。此種心魔,須得自化。師兄為我護法便是。”
多吉,也想了想,隨后點點頭。
。。。。。。
悟虛祭出自己的法界,進去之后,又入道場天緣寺,端坐下來。枯坐許久,卻是難以入定。
其實,作為后世之人,悟虛對于人的復雜性兩面性,很大程度上都能坦然接受,也知曉自己是一個俗人,不能免俗。在后世之中,許多人都是戴著不同的面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公眾場合是一個人設,私密情景又是另外一副模樣。但若是全都**裸地公布于眾,尤其是在同道中人面前,這在后世,便是人設崩塌,重度社死。
這倒不是為自己辯護開脫。實在是每個人,在未曾成仙得道之前,必然有諸多業障,也難免犯錯。你在進步的途中,你在修行的途中,自身的丑陋落后的一面,只是逐步修正縮但始終存在。同時,你又難免犯錯。自己本身有孽根性有缺點,同時又難免犯錯,自然便有許多不好的事情,或觸犯了律法、或違背了道德。
律法道德,都是一定時期群體性的規范準則,自有其道理。但人無完人,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好的事情。若是公布于眾,無論是律法方面的也好,道德方面的也好,對于個體,尤其是所謂正道個體,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這其間,須得有一個容錯機制和工具,那便是**、疑罪從無、時效性。
但當日之事,卻是將自己真的就像被扒了皮抽了筋,毫無**可言,毫無秘密可言。
想到這里,悟虛不由打了個顫。自己做了錯事,丑陋的一面,被人圍觀,姑且算了但自己的秘密,似乎也被眾人看到了不少。
悟虛不知道,自己的來自后世的秘密,自己藏有許多星云竹的秘密,自己法界無尊相的秘密,自己擁有青蓮之火的秘密。。。。。這些秘密,是否外泄?
**與秘密,是兩個概念。悟虛所知的后世定義中,**的外延或范疇,小于秘密。
但悟虛兩世為人,如今卻覺得,對于個人而言,個人的**,其外延或范疇,應當大于個人的秘密。只要是自己的信息,沒必要或者不可以讓外人知曉的,便是**。而所謂秘密,則是偏向于不可以讓外人知曉。
這,與悟虛所知的后世的定義,是有大大不同的。因為悟虛如今所在的時空,乃修士時空,而非凡俗時空。修士時空,注重個體修行,凡俗時空,注重集體組織。
久未入定的悟虛,不由喃喃問道,“**雖羞,秘密要命。吾之**已泄,吾之秘密可還在?”
金光上人,施展神通,令釋海與自己的種種過往,一一顯現。這難保自己的秘密,不被推測出來。
多吉方才的話,如霹靂閃電,又在悟虛耳邊響起。殺了他們,自己的**,自己的秘密,便不會外泄。
但很快,悟虛便否定了,按下此念。若是如此,自己豈不是入了魔?還修什么佛?這興許便是自己修佛之路上的一劫吧。如此,自己便應以佛門義趣化解之。可又該如何化解呢?
悟虛一時間,也是沒有明確的應對。
先前多吉所言,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說起來,甚是有道理。但這里實則有一個微妙的問題,很大的關礙。
其一,多吉說世尊佛偈,點化悟虛,悟虛受之,便是承了情,有因果在。其二,若如此受之,其實不是自己真正克服了去,是借勢遮掩了去。
這其二,須得多說幾句。金剛經最后,世尊有佛偈,說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這是很高層面的大道理。但佛門修行,大多數是有漸次的,要經過若干次的螺旋形上升,才能達到如“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的境界。
譬如各位看官熟知的,降龍羅漢濟公,有一句名言,“佛在心中坐,酒肉穿腸過。”流傳甚廣,凡俗之人,便以此為據,每每喝酒吃肉,便念叨“佛在心中坐,酒肉穿腸過。”這甚是可笑,可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真正修佛之人斷不能取。
悟虛環顧四周,多吉便問道,“師弟可是要到外面走走?”
悟虛點點頭,“細想起來,我等其實與凡俗之人,無甚差別。不妨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
悟虛本想一個人,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奈何多吉擔心,堅決不準。遂干脆叫上虞仙子、李明珊。四人,喬裝打扮了一番,扮作了普通凡俗之人,悄然出了慈恩寺,朝著凡俗聚集之地而去。
先前已說道,玄陰改制變法伊始,大周京城,最開始是將凡俗之人遷移出城去的,但后來,大周皇室大半升空而去,留下的世子殿下旋又下令,將原先京城之中的凡俗之人悉數遷回。這些凡俗之人,除了少數在各處服務做勞役之外,大多數便集中安排在城東一處,名曰俗區。
四人,來到俗區外,還沒進去,便各自皺了眉。
此處的靈氣,相對而言,明顯稀薄了不少,應當是大周皇室通過大陣刻意操控的結果。
這俗區的凡俗之人,實在是太多了。數百萬,應當有卻三五成群地蝸居在小小的房間里。遠遠看去,猶如養蠶。甚是密集而壓抑。
這俗區,沒有寺廟道觀,只有一座座叫做街道辦的地方,定時分發一些生活必需品,也處理一應的凡俗糾紛。
。。。。。。
整整一天一夜,多吉、虞仙子、李明珊,陪著悟虛,站在俗區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其中的境況。其實,他們也不懂,為何悟虛會專門直奔俗區而來。
“因著護國護城大陣的緣故,此處凡俗聚集之地,實乃大周皇室禁臠。”多吉,忽然說道。
“如此,可謂圈養。”虞仙子,緩緩說道。
“若在人世間,我定要學那趙彤,反了去,縱然入魔亦無悔。”李明珊手握長劍,慨然而言。
“心魔終歸須自化,三位道友,莫若請回,小僧想獨自進去,走走看看。”悟虛說罷了,朝著俗區走去。
多吉,遲疑了片刻,“此處龍蛇混雜,莫若我等暗中相隨,為師弟護法。”
悟虛搖搖頭,扮做一個凡俗人,進了俗區,左轉右轉,消失不見。
見悟虛消失不見,多吉對虞仙子、李明珊說道,“我等還是進去。暗中照拂一下。”
虞仙子點點頭,“悟虛大師,心魔正盛,情緒低落,怕就怕胡思亂想,節外生枝。”
三人,遂也隱身進了俗區去,片刻之后,便尋著了悟虛,然后暗中尾隨。
悟虛之所以來處,實則也是想了許久。先前,悟虛否決了多吉的勸解,欲要找出一條新的解決之道,便須得觀眾生而借鑒之。而眾生之中,凡俗之人,觀起來容易得多修行之士,多有各種遮掩,雖似乎高級了點,但相應的也更加復雜一點。
這俗區大致像個平民窟。悟虛,默默走在其間,暗中施展那,觀著周遭的人和事。
一家人,擠在狹小的房間里。這里那里,拉著布條,好一點的或屏風或薄窗等,隔成一個個區域,似乎有**,又似乎沒有。
街道上,有男人醉了,當眾大小便有婦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說的是誰誰誰,如何如何。
有些隱秘處,有人對著某人,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話,那某人便又驚又怒,隨即垂下頭來,不甘心地取出身上財物。有人對著某人,取出一件事物,晃了晃,那某人便慌了神,甘受其擺布。
還有一些修士,也混跡潛伏在此處。因著此乃大周皇室禁臠緣故,他們輕易不敢造次,卻裝作各種神棍,窺探人心,窺探他人過往,然后以此謀取種種利益。
。。。。。。
這些凡俗之人,卻有一個共同點,既是凡俗,五蘊之中,免不了犯錯,免不了自身**外泄,一旦被他人發現,羞恥心之下,擔憂名聲掃地無臉見人,往往只能甘受勒索欺詐,甚至任人擺布。是以,錯上加錯,一錯再錯,乃至就此沉淪,難以翻身。
“斷不能如此!”悟虛暗暗說道,“若有錯,縱然被公之于眾,我也不能錯上加錯,一錯再錯!到了最后,自己的錯終要承擔,自己的**終要曝光,顯出自己曾經的丑陋,莫若壯士斷腕、奮起一搏,直面慘淡,而不能被要挾利用做更多的惡,以至于無法回頭。”
沒人能要挾我!
我就算有太多的錯,做過太多的惡,太多的不幸和不堪,但沒人能要挾我繼續錯,繼續作惡!縱然曝光,被這世俗目光所嘲諷。
悟虛邊走邊觀,心中如是想著,嘴上如是說著。
忽然,幾名妖修,從四處陰暗角落,竄了出來,圍圍住了悟虛。一個個修為境界不高,還未完全化形,看上去都兇神惡煞的,。
“書呆子,我們兄弟幾個觀察你好幾個時辰了。“
“你轉來轉去,失心瘋般在大街上自言自語,吵得老子都沒心情喝酒了!“
“是不是連住哪里都不知道了?”
“在天人書院讀了什么經典,快快說來!”
。。。。。。
這一番情景,把悟虛給搞楞住了。
一入俗區,悟虛老早便注意到了,不時有一些妖修、鬼修、魔修,鬼鬼祟祟地跟著自己。他們剛才圍過來,悟虛還以為是要打劫。怎料,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卻是這些不痛不癢的話語。
這時候,一名長相老成的妖修嘆了口氣,伸手止住了同伴,上前兩步,帶著胡須的鼠頭搖了搖,語重心長地說道,“天人書院的那些典籍,玄妙無比,你一介凡俗,又豈能這般容易參透?莫若背誦出來,讓本座給你講解一番。”
悟虛恍然大悟,不由想到了最近聽說的一些傳聞。如今朱元璋執掌天人書院,將許多典籍悉數免費開放給天下人族。有的俗人,看罷經典,似有所悟,整天冥思苦想,神神叨叨的,被笑之曰讀書讀傻了。有的修士,甚至倡議將這些俗氣的書呆子,全趕出去京城,或者圈禁在俗區,省得污染環境。但沒過多久,這些修士便發現,這些俗人整天念叨的話語,全都是各種典籍里面的內容,有的內容自己從沒聽過,卻玄妙無比。于是,京城中便出現了許多非人族修士,跟著一個俗氣的書呆子,專心致志地聽這書呆子的神神叨叨。有的修士,想出歪主意,但一來在場的其他修士不樂意,二來京城的守衛和天人書院不答應,鬧了幾次,殺了幾次。
想到這里,悟虛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這眼前的幾名妖修,似乎將自己也當做了這般的書呆子了。但自己這段時間,自言自語,說出口的,斷斷續續,幾不可聞,而且沒有一句是什么經典中的玄妙無比的語句。這幾名妖修,這幾個時辰,一直跟著自己,恐怕是有些忍無可忍了。
“諸位道友誤會了,我根本沒有去天人書院看什么經典。”悟虛,忍住笑,想了想,緩緩說道。
誰知悟虛此言一出,這幾名妖修,互視一眼,哈哈大笑。
“好一聲諸位道友!”先前那走上前來的鼠妖,伸出兩根細長的手指,拈了拈胡須,復又搖搖頭,“修士典籍,凡俗之人,等于看天書,不但看不懂,反而有害心神。年輕人,你這樣,很危險,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啊。不過你要想能修行,與我等成為道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將看到的或者記得的,放松心情,背誦出來,本座不但為你參詳解惑,而且賜你大羅靈丹,助你早日能夠修行。”
悟虛搖搖頭。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旁邊一名修士,舉起手中黑黝黝的斧頭,惡狠狠地威脅道。
那鼠妖又來做好人了,伸手攔在那把斧頭前,對著悟虛說道,“你方才喃喃自語,說什么不懼世俗目光,死也不會受要挾,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別人手里?”
悟虛聞言,心中一動,神情一變。
這鼠修見悟虛如此反應,心中卻是篤定,便又笑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有些事情,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有人要挾你,你告訴本座,本座立刻出手,幫你殺了此人便是。”
悟虛朝著鼠修看去,嘆了口氣,“道友說得好。只是,我每每回想起那些荒唐之事,便無地自容,倒也怨不得別人。這也許便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吧。”
“什么大不了的荒唐事?說來聽聽?”旁邊一妖修,忽然輕聲說道,卻是使出了攝魂之術。
“對!對!說出來,興許沒什么大不了的。”另外一名妖修,見狀,不失時機地附和了一句。
那鼠妖也沉聲說道,“許多事,在你們凡俗眼中,重若泰山但在我們修士眼中,卻是不過一粒塵埃。你若成了修士,便自會明了。”
悟虛,神情一呆,遂將自己那些荒唐事一一說了出來。
開始,這幾名妖修,還面露不屑,只當悟虛讀書讀傻了,心神受損,陷入幻想,在那里胡言亂語。待悟虛說自己在酆都附近,被惹惱了,一連擊殺數名虎族新生代,而且將他們的名字也說了出來。這幾名妖修,這才大驚失色。他們一個個盯著悟虛,毫毛都豎了起來。
悟虛,依舊神情呆滯地喃喃自語,一直到說到自己中了天妖算計,差點修煉成萬妖之身,方才停了下來,然后神情復雜地看著這幾名妖修。
“老大,這人瘋了。我們還是走吧。”一名妖修,一邊說著,一邊扭頭就跑。剛跑一步,便化作本體,一條黑蛇,快若閃電般,飛射而去。
悟虛想了想,沒有任何動作,靜靜站在那里。
見悟虛沒有任何動作,又有幾名妖修學那黑蛇,一邊喊著瘋了瘋了,一邊四散逃去。
最后便剩下那名老成的鼠妖,留了下來。他呆呆地看著悟虛,幾次張嘴,喉嚨蠕動著,欲要說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位道友,小僧該怎么辦?犯下如此這般的過錯,如此這般的荒唐和丑陋被公之于眾,以后又如何見人?”悟虛看著鼠妖,嘆聲問道。
那鼠妖,忽然跪倒在地,搗頭如蔥,“小的有眼無珠,懇請大師大發慈悲,將小的這段記憶抹了去。”
悟虛搖搖頭,“小僧沒有這樣的神通法力。更何況,這些事情,真實發生過,又如實傳入你耳中,或多或少,或深或淺,總會在你的心識留下痕跡,有大神通者一看便知。縱然你魂飛魄散,也難保千年之后,因緣之下,昭然天下。”
悟虛說得如此玄乎,如此奇葩,那鼠妖楞在那里,再也說不出話來。
悟虛見他這副呆樣,又嘆了聲,問道,“若是你,若是你是我,該如何?”
鼠妖一個激靈,想了想,說道,“若是我,我便忍辱負重,然后將所有知曉自己秘密的人,全都殺掉,要是覺得不保險,將他們的魂魄也全部禁錮!”
悟虛,搖搖頭。
鼠妖,想了想,又說道,“或者,我便躲起來,一心修行,最后飛升而去,成仙成佛。”
悟虛,又是搖搖頭。
鼠妖,又想了想,說道,“我便多做善事,將功補過。”
悟虛,沉默了片刻,問道,“若是有知曉之人,欲要挾于你呢?”
鼠妖,隨即答道,“若此人,很厲害,我便虛以為蛇。”
悟虛,搖搖頭,“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多少事,斷送在虛以為蛇這四個字上。他今日叫你偷一文錢,明日叫你替他送封信,日積月累,溫水煮青蛙,讓你一步步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終釀大錯,不能回頭。”
“那便殺了他!大不了同歸于盡!”鼠妖憤然說道,似乎真的進入了角色。
悟虛,又問道,“若有人借此譏諷打擊你,又如何?”
“殺了他!”鼠妖尖聲叫道,眼露兇光。
“殺了他!”
“殺了他們!”
“把他們全都殺了!”
在悟虛的連番逼問之下,鼠妖有些崩潰了,似乎想到了自己的**,自己的荒唐事,乃至自己因此而被要挾被譏諷打擊的往事。
他嘶叫著,不知何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長劍。他瘋狂地揮舞著長劍,竟然朝著悟虛刺來。
悟虛口誦真言,伸手定住了他。
他在佛光之中,進退不得,動彈不得,看著悟虛,大叫起來,“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悟虛默然,此刻鼠妖瘋癲之態,恰似方才的自己。
悟虛搖搖頭,“我方才只是問計于你,卻不曾也不會窺探你的**你的秘密。你有過錯,你有**,你有秘密,我也有。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我等皆不能免俗。許多事情,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說罷,撤去手印,放開了鼠妖。
鼠妖,神情一送,跌坐在地上,卻顯出了本體。便只見一只老鼠在地上,搖著頭,吱吱嘶叫著。
悟虛看著它,嘆道,“你走吧。”
這鼠妖,又吱吱地叫起來。
“小僧之事,是小僧主動告知,小僧不會殺你滅口。”悟虛復又說道。
這只鼠妖,又朝著悟虛拜了拜,隨即消失不見。
“師弟,果真要放這鼠妖走?”片刻之后,多吉出現在悟虛面前。
“隨它去吧。”悟虛,若有所失,只淡淡問道,“虞仙子,還有李道友呢?”
多吉沉默了片刻,答道,“方才師弟,正要開口言說種種私密之時,她二人主動離去了。”
悟虛忽然淡淡一笑,看著多吉,“我主動言之,她們還是要避嫌。如何能肝膽相照,心心相印?師兄莫要多心。”
悟虛這番話,雖然明面上說的是虞仙子、李明珊。但多吉卻知曉,悟虛其實是有些忌憚猜疑自己。縱然那些事,自己已經知曉,當初便在當場,但自己此次卻沒有如虞仙子、李明珊般離去,不但又聽了一遍悟虛的**,而且還從頭到尾旁觀了悟虛參演化解之道的過程,最后還出了手殺了那幾名妖修,將這層因果結得更深。
多吉凝視著悟虛,久久不語,最后方才說道,“你我相識已久,彼此了解甚深,便是法界也曾相融。那些事情,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有什么分別呢?”
“師兄,莫要多心。”悟虛如夢初醒一般,拍了拍額頭,“方才師弟我正在思量與那鼠妖的對話,”頓了頓,復又喃喃自語般說道,“人非圣賢,所謂**秘密,或自己弱點,或自己錯失,或其他不雅和荒唐事,原本不足為外人道也。若偏偏被外人所知曉,外人不寬容,笑我辱我,我可受之,權作歷練若外人要以此要挾謀害于我,我則斷不會屈從。”
“這種人,自然是殺了為好。”多吉,在一旁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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