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吟風狼狽的立起身子,他艱難的移動著那虛脫的身子,來到了那柄長劍之旁。他低身拾起了“無鋒”,他的雙手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力氣,但他還是艱難的舉了起來,劍尖遙指著那倒在婦人懷里的侏儒人。
那侏儒人的胸口插著一柄匕首,那匕首早已經沒入了他的胸中,只露出一手柄在那身體之外。鮮血止不住的從他口中溢出,鮮紅而又妖艷,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從他那滿是鮮血的口中發出。
那婦人抱著他,雙眼里早就沒有了那怨毒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空洞的沒有任何感彩的眼睛。她將他抱在懷里,任憑他口中的鮮血直溢而下,流向了她的前胸,將她本就紅艷的棉衣染得更加的紅艷起來,透著一股濃烈的妖艷血腥。
“呵呵,哈哈”,
那侏儒人在她懷里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鮮血從那裂開的嘴角邊直噴而出。他轉動著他那斗大的腦袋看了看葉吟風,那目光如一把尖銳的利器,直將葉吟風看得心中一寒。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眼神,怨毒、不甘、憎恨,各種負面的情緒都參雜在其中。而對方卻猶如一困獸般,不甘的發出低嗚之聲,那低嗚之聲在這呼嘯的寒風里響起,顯得格外的凄慘,讓人不寒而栗。
“沒有想到我竟然最后會死在她的手里,報應啊。”他嘴里喃喃的説道,眼睛里不屑的眼神望了望那呆若木雞的xiǎo胖子李從嘉,那李從嘉的眼里殘留著他雙眼里劃落而下的淚痕。
“我知道你是故意氣我的,對嗎?”無盡的柔情聲音雜著他劇烈的咳嗽聲響起,他雙眼里沒有了猙獰的目光,有的只是無限的柔情望著她。
“我沒有想到你居然如此的憎恨于我,知道吧,我本干完這一檔買賣就收手,咱們從此退隱江湖,找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倆的地方去,找一個比這里還要美麗的xiǎo山村,然后我們生一大堆的兒女,我希望的是每天都看著你們。”
他的嘴里再次喃喃道,有著無盡的遐想和憧景,他的雙眼再次泛起了溫柔的光澤,仿佛他此刻就正在過著這樣的日子。沒有了江湖恩怨,沒有了江湖仇殺。有的只是青山流水,男耕女織,兒女繞膝歡快的笑聲。
“我本是一名孤兒,被一家雜耍班的人收留,誰知道那家雜耍班的管事喪盡天良,將我們一群孤兒放進了一瓷壇之中,只露出了頭。我們不斷成長的骨骼被擠壓了,于是我們成了畸形,成了侏儒人,成了他們掙錢的工具,成了那些達官貴人們眼中的xiǎo丑。”他眼里滿懷的是對以往的回憶,語氣急促帶著無盡厭恨。
葉吟風靜的聽著,舉起的長劍也被他放了下來。他可以想象得出這侏儒人曾經的一切遭遇,如果是他,他遇到這樣的事,他寧愿自殺也不愿意被那些人弄成如此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后來我和幾名和我一樣的孩子逃了出去,而他們卻又被抓了回去,只有我真正的逃了出來,后來我遇到了我的師父。他想盡了辦法卻根本沒有任何的法子能夠讓我的身體重新長起來了,他便教我武功,讓我成為了一名武修。我師父教了我很多,而我卻自己不爭氣只習得師父的一些皮毛。”
又是一陣居烈的咳嗽聲,他的嘴角溢出的鮮血開始慢慢的變黑了,他已近油盡燈枯了,不知道是什么信念還讓他支撐著。
“后來我自認為武藝學成,便瞞著師父下了山,找到了那家雜耍班,將那些雜耍班的人殺得一干二凈,那時我曾未有過的快感突涌心頭。我開始流浪江湖,只要別人對我一個任何蔑視的眼神我都會痛下殺手。后來江湖中人送給我一個‘修羅童子’的綽號。于是我便被一殺手組織盯上了,他們找我殺人并給了我豐厚的報酬。這一檔是我接的最后一檔買賣,沒有想到我卻在這最后一次失手了。”
那修羅童子的雙眼的光澤開始慢慢的散去,當他説完這最后一個字時,他頭一歪,便倒在了那婦人的懷里。
陰沉的天空這下再次刮起了陣陣寒風,似乎在哀怨這侏儒人的遭遇。
葉吟風虛脫的身子再也無法堅持下去了,他擰緊的神經放松了下來,人更坐在了這房屋前的青石板上,也不顧自己全身的泥水。
李從嘉兩眼茫然,他不知道要怎么辦,對于這侏儒人,宅心仁厚的他忘記了對方曾經要殺自己,他只有無盡的憐憫,同情對方的遭遇。
那婦人一直保持著摟著那修羅童子的動作,她一動也沒有動,空洞的雙眼里沒有任何的光澤,她如一泥塑般蹲著。
這時,兩處衣襟破空之聲傳進了葉吟風的耳中,他立刻立起身子,握緊了長劍。
不一時,兩條身影同時翻進了院落的圍墻。
葉吟風看清了來人容貌之后便長長的噓了口氣,只見一胖胖的道士打扮的身影和一布衣老者同時落進了這院落之中的地面之上。
李逍遙和那獨孤老者見這院落里的情形時,二人頓時大吃了一驚,當他們發現葉吟風和李從嘉并無大礙時也同時的松了一口氣。
“怎么會是他?”那獨孤老者見到那婦人懷中侏儒人的真面目時,大驚失色的説道。而同時李逍遙也走上前來細細的看了看那侏儒人的尸首一眼。
同時李逍遙也狠狠得吸了一口涼氣,心中頓時生出了不秒的感覺。
那婦人依然沒有感覺到兩人的回歸,還是保著那樣的姿勢,雙眼里還是那樣的空洞嚇人。
李逍遙走到這婦人的面前,想和這婦人打聲招呼,他一伸手欲扶她起來。當他一接觸到對方的手臂時,身子如觸電般顫抖了幾下,而他的手也閃電般的縮了回去。他臉色大驚,同時也驚疑不定,他又伸手在那婦人的鼻孔前一探,發現那婦人早已經氣絕身亡。
這時一陣寒風從那婦人的身上刮過,而葉吟風的雙眼正對著那婦人的背影,待那陣寒風刮過之后。葉吟風的雙眼一凝,心里莫名的顫抖起來。
那婦人后背的棉衣此時已經被化作了一團粉塵,那寒風吹過,將她的后背的棉衣掀起,化作粉塵的棉衣隨風而飄,露出了那婦人的后背,如白雪般的后背一條腥色的鞭印如鉻在她后背之上,而她的后背卻還有一些如蟲涌般細細的鞭印,微紅的帶著黑色。她的后背之上布滿了這樣的如長蟲涌動般的鞭印。
葉吟風連忙轉過了頭,他再也無法看下去了,他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的惡寒,他心中對這婦人的同情此刻早就超過了那修羅童子。
在那酒肆的不遠處立著兩座墳,一座是那婦人的,一座是那修羅童子的。那兩座墳沒有立碑,沒有署名,有的只是兩堆凸起的土包。
“轟隆”一聲,大地莫名的顫抖起來,一聲巨響從那陰森的天空中傳來,原來是一道冬雷,比較稀少的那道冬雷發炸開般,響徹而起。或許似乎在為這兩條孤魂野鬼鳴祭吧。
四人一狗靜靜的立在那兩座孤墳之前,默默的不出聲。其中三人一身泥濘,還有一位胖公子身也是濺了一些泥水,但比其他三人稍稍好一些。
葉吟風將手中的那張面具扔在了那修羅童子的墳上,本來他想留下來,但是最后還是扔了。那面具在那土包之上被寒風一吹,從那墳上滾落而下,又被那寒風一吹,竟然飄了起來,朝遠處飄起,飄向了那遙遠的天際。
突兀的天空傳來了一陣烏鴉的叫聲,有幾只“撲通撲通”的飛在了那墳頭之上,它們也不怕有人,一直張著嘴在那歡快的叫著。那凄慘的叫聲如一把無形的利劍般直刺向眾人的心窩,使得眾人的臉色又變了變。
“我們惹上大麻煩了。”那老者望著墳頭上歡叫的烏鴉,莫名其秒的説一句。
李逍遙聽聞此言,也是臉色一凝,但他雙眼里卻是爆出了一抹凌厲的精光,很刺眼。
“不錯,這xiǎo怪物死了,恐怕那老怪物就會找我們的麻煩。”李逍遙幽幽的説道,雖然從他眼睛里可以看到他那股沉沉的凝重,但他的眼神里并沒有害怕的神色。
葉吟風這時才想來那修羅童子説過有一位師父的,難不成這修羅童子死了他的那位師父會出來幫他報仇。但自己等人并不是真正的殺死對方的兇手手啊,那已死去的婦人的才是。
“走吧,那老怪物要查出來恐怕還要一段時間,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獨孤老者再次回望了下那座孤墳,便轉身欲離去。
葉吟風一樣的跟在李逍遙身后,而xiǎo胖子李從嘉則跟在那老者的身后。
只剩下兩座孤墳靜靜的在那村落之頭的另一處,還有幾只烏鴉在那墳頭之上盤旋著。沒有人知道這婦人為什么要殺修羅童子,一切都緣起緣滅,一切都化為那一抔黃土,在九幽之下繼續他們的今世前生。
但他們走回了到了那村口之處,還是那參天大樹之下時,發現一個身影正急急的向他們跑來。
他們定睛一看,那人卻是陳長慶,只見滿頭大汗急的一陣xiǎo跑,待他跑到眾人面前時,已經是氣喘吁吁了。
“總算找到各位了,今日怕是走不了,還有一些貨物沒有裝齊,所以xiǎo的特來尋找各位來通知的。”陳長慶一邊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向眾人説道。
他們四人相視了一下,一個念頭同時涌現出來了,那就是這商船之上有內奸,要不然這一大早那xiǎo廝打扮的人怎么會知道這商船上發生的事,好這商船上的一舉一動都被別人撐握之中。
“有勞陳公子,既然明日才能啟航,那我等就在此附近好好的游玩一番。”李逍遙向陳長慶揖首説道。
這陳長慶也沒有問昨日為何不見他們之事,反倒介紹起這附近的美景來,顯然他對這四人昨晚失蹤的事早就知曉,而且也知道他們住在此處,可能那暗中之人早就通知他了。
李從嘉卻是一臉的懼色,今早發生的事太匪異所思了,他xiǎoxiǎo的年紀本來就沒有經歷過什么大風大浪,哪里受得了這等驚嚇。
而陳長慶絲毫沒有注意到李從嘉那已變的臉色,依然滔滔不絕的談起這湖口縣,這鄱陽湖的每一處美景來,同時還説到了那湖口連長江處的那兩座石鐘山。一些典故信手拈來,如數家常,這一頓細説又將他與等人的距離拉近了。
“昨晚各位住此處可還習慣,若不習慣我在那湖口縣里訂好客棧,我等前去那邊好一些。”陳長慶一邊打量著這參天古樹之下的那酒肆,一邊向眾人尋問道。
眾人也沒有答話,而陳長慶的眼里看來這四人顯然是對這里比較滿意,再説他與這四人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交結,他以為他們四人將他排斥在外了。當下他心里雖然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覺,但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他是個商人,當然不會將自己內心的想法露在臉上。
“既然各位在這里住得習慣的話,那么在下就先行告辭,商船上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明日一早xiǎo的會派人來這里接各位回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陳長慶在這里和眾人也聊了好長一會,這附近的美景都介紹完了,同時他也感覺這四人身份有一些特殊,自己此時還是遠離他們一diǎn才好。
“好吧,陳公子先請回吧,畢竟商船之事重要,我等自會好好保重的。”李逍遙苦笑一聲,他也沒有想到對方居然誤會了他們,就只好將錯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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