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之間，王奈杰的腦子里閃過了無數(shù)念頭。

    第一個念頭，這位姑娘，深更半夜到我房間里，說的這個講戲，是真的要我給她講戲怎么演？還是我猜測的那個“講戲”？

    第二個念頭，鐘楚熙又不是三歲小孩，難道想不到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真是講戲也太過于曖昧？不可能的嘛！所以我這是要潛規(guī)則，不對，是被潛規(guī)則了？

    第三個念頭，無端端的，天上掉下個大美女，沐浴更衣好了自動送到房間里，這比想的都美……不是準(zhǔn)備給我下套吧？

    “那什么。楚熙啊，今天有點太晚了，要不改天？”

    盡管不覺得無緣無故鐘楚熙會跑來坑自己，但王奈杰還是本著小心無大錯的原則，又重新把關(guān)了一半的門打開了。

    因為預(yù)算充足，劇組安排的酒店還算不錯，特別是王奈杰這個導(dǎo)演的房間，大門又厚又重還是自動的，所以拉回來的時候稍微用了點力，撞擊在墻壁門擋上發(fā)出了“哐”的一聲。

    盡管聲音不算大，但在安靜的房間里還是略顯刺耳。

    “沒關(guān)系的，導(dǎo)演我……”鐘楚熙急忙轉(zhuǎn)身，恰好把王奈杰打開房門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要說的話，一下梗住，臉色也唰地白了許多。

    “咳咳。”王奈杰咳嗽一聲，決定說點什么以緩解尷尬的氣氛。“楚熙，你知不知道大晚上的，到我房間里來講戲意味著什么？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鐘楚熙一句話把他還沒組織好的語言堵了回去：

    “我知道的！我……我愿意。”

    說話的時候，她垂下了脖子，長發(fā)遮住額頭，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

    “……”

    現(xiàn)在的姑娘都這么直接的嗎？

    一時之間，王奈杰都不知道該怎么把話接下去。

    一個如花似玉，身材好顏值高的年輕姑娘，半夜鉆進房間里，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愿意”。

    哪個正常男人受得了？

    鬼使神差地，王奈杰目光就落到鐘楚熙修長筆直的雙腿上，真不愧是練舞蹈出身的，又直又白，就是瘦了點。

    不是，我在想什么，這地毯真白……

    “其實你用不著這樣的，趕緊回房間去吧……”王奈杰用無上的毅力控制著說出這句話，自己都感覺有點干巴巴的。

    鐘楚熙的身子僵住了。

    過了一會兒，忽然傳來低低的抽泣聲。

    “這真是……”

    怎么就哭起來了。

    王奈杰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把房門關(guān)上。

    此情此景，要是被人看見，那真是渾身上下長著一萬張嘴也說不清了。一個穿著單薄的姑娘，站在自己房間里哭，太能激發(fā)人的保護欲，還有想象力了。

    其實他也可以選擇直接把人推出去，甚至斥責(zé)幾句，但那極有可能驚動隔壁房間的其他人，先不說戲拍不下去，換人之類的麻煩，首先第一個這姑娘基本就算毀了。

    看到鐘楚熙努力壓抑著哭聲，單薄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雙手緊緊掐在一塊，因為過于用力青筋都暴露出來，他實在不忍心。

    這表現(xiàn)太真實、太清晰，要是靠演技演出來的，那早當(dāng)女主角了。

    “別哭了，萬一讓人聽見還以為我怎么你了，影響不好。”王奈杰輕聲說道，心底隱藏的那點本能欲望已經(jīng)徹底消失。

    只能說情況變化太快，自己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有點不可收拾了。

    鐘楚熙慢慢地抬起頭，蒼白的面頰上，碩大淚珠滾落下來：“你是不是覺得我特不要臉，特下賤？”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她這副倔強、逞強的表情，王奈杰覺得心底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上一世，曾經(jīng)孤苦無依的自己，也是這樣咬著牙齒，在社會上摸爬滾打。

    “別站著了，坐下說吧。”他徑直往里走，坐到客廳中間的沙發(fā)上，伸手示意鐘楚熙坐到對面。

    鐘楚熙止住眼淚，在原地愣了一會。猛地從玄關(guān)處的迷你吧臺上，抽出一瓶威士忌，擰開灌了一大口，這才破罐子破摔似地跟著坐下了。

    “怎么說呢？我認為你做了一個不是特別明智的選擇。”王奈杰沉吟片刻，謹(jǐn)慎地選擇著措辭，避免刺激到對方的情緒。“你來找我，是對角色有什么想法？”

    “我……我就是看了今天拍攝的鏡頭，覺得太漂亮了，太想當(dāng)女主角了……”

    大約受到王奈杰平和的態(tài)度及語氣影響，鐘楚熙的情緒也緩和了不少，用沙啞的嗓音說道。

    “首先第一個，電影的角色已經(jīng)確定，合約都簽好了，拍攝也開始了。不可能再臨時更換。其次，每一部電影都是導(dǎo)演的心血，在敲定演員之前，特別是選擇重要角色的演員之前，我肯定已經(jīng)反復(fù)考慮過。這部電影的兩個女主角，你都不適合，就算強行去拍，效果也不會太好。”王奈杰反復(fù)斟酌著語言，苦口婆心分析。

    “最后，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quán)利，旁人無權(quán)評價對或錯。但我覺得在做重要選擇的時候，還是慎重點好，畢竟一個決定，就可能導(dǎo)致你今后的人生截然不同。你說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又或者事情都已經(jīng)挑明了，鐘楚熙反而平靜了許多。

    她沒有接王奈杰的話，再灌了一口酒，把酒瓶放到茶幾上，緩緩開口：

    “從我懂事開始，就沒有見過爸爸長什么樣子。小時候，我老愛問我媽，為什么別人都有爸爸，我怎么沒有，我爸爸呢？但我媽從來不說，后來有幾次，看到她偷偷躲起來掉眼淚，我就不敢再問了……靠著打零工、當(dāng)服務(wù)員，開小店賣假貨，我媽供我讀書、把我養(yǎng)大。可惜啊，我不是讀書的料子，看見書就打瞌睡，成績總是倒數(shù)。后來，我媽狠狠打了我一頓，然后抱著我哭了很久……”

    鐘楚熙直勾勾地看著面前酒瓶，自顧自地說下去。

    金黃色的酒液，在燈光照射下泛著明媚的光澤，如夢如幻，讓人迷醉。

    “第二天，我媽送我去學(xué)跳舞。在舞臺上，我找到了快樂，老師也夸我天賦好，是棵好苗子。慢慢地，我總能當(dāng)上領(lǐng)舞，那種被所有人注視、夸獎的感覺，讓我變得越來越自信。我喜歡這種成為焦點的感覺，于是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成為最好的那個！我不怕苦，上課的時候練，回家自己也找地方偷偷練，表現(xiàn)越來越好。但是忽然有一天，我的腰疼到受不了，直接倒在了舞臺上……醫(yī)生告訴我媽，如果再堅持跳舞，可能一輩子都要在輪椅上過。”

    鐘楚熙抬起頭，面上泛著酡紅，看著王奈杰。

    “你知道，整個世界在自己面前突然崩潰，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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