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是時下流行的小鮮肉，典型的奶油小生，從長相到體格、身材都完美契合這個詞。而大壯是天天在健身房擼鐵操練出來的猛男，發怒的時候肌肉運勁，青筋血管道道凸起，跟蚯蚓似的扭曲駭人。
這兩人站在一塊，實力對比之懸殊令人發指。
金爵眼皮直跳，雙手抬起來護住腦門，下意識就往后躲。
不過剛退半步，才感覺不對，表現得太慫了未免有點丟面子，梗住脖子又道：“干什么？我被燙到了，一下手抖而已，最多是不小心。你還想打我不成？”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氣勢已然消退了大半。
“手抖？行啊，我也手抖一下！”大壯還真不慣著他，抬手就準備教訓。
“大壯！”
王奈杰及時叫住了死黨。
劇組里的其余人，都沉默地看著，想知道這個年輕的導演會怎么處理。
一邊是制片方特意安排的男主角，另外一邊只是無關緊要的“茶水”，這個選擇題似乎很容易做。
有人已經暗地里撇嘴。
王奈杰沒有搭理金爵，而是先走到蓮姐身邊，仔細觀察脖子上燙紅的地方。
還好，看起來不是很嚴重。
這也充分說明，姜湯根本沒有金爵說的那樣燙，否則現在估計差不多該起泡了，那穩妥起見，就得趕緊去醫院。
“蓮姐，有沒有藥油？”王奈杰溫和地詢問。
“啊，有……有的，藥箱我都有備的。”蓮姐手里還拎著放姜湯的籃子，忙不迭地點頭。
她做了幾十年的茶水，不僅經驗豐富，而且做事周到細心，很多日常需要用到的東西都會隨身備著。
“mark哥，趕緊帶蓮姐用涼水沖一下，敷點藥油。”
“唔緊要的，導演，我沒什么的。”
蓮姐是個老實人，趕緊搖頭表示不用。
“聽我的，蓮姐。”王奈杰聲音溫和而堅定。
“好，蓮姐來啊。”
劇務阿mark快步過來，帶著蓮姐去擦藥油。
王奈杰這才轉身，一直走到大壯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松開金爵。
雖然有點不情愿，但本著對死黨的信任，大壯還是推開了金爵，還狠狠地朝地面上吐了一口唾沫，以示不屑。
“蓮姐是個很細心的人，每次送姜湯給你喝，都會提醒要注意。剛才我都聽到了，你沒聽見？”王奈杰的臉色很平靜，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冰冷的有些可怕。
和他對視的金爵莫名有點心虛，視線移往旁邊：“我哪里注意得了那么多。”
王奈杰看看周圍：“你們聽到沒有？”
“聽到！”
“我聽到了！”
“蓮姐明明有講，‘姜湯來了，小心燙啊金生’……”
“我哋都有聽到！”
一開始只有一兩個人點頭，陸陸續續地，越來越多人出聲，場記、道具、錄音師、機械員，甚至連躲在角落休息的化妝師都跟著附和。
盡管，她的位置根本不可能聽到，除非長了順風耳。
金爵臉色刷地變了，有點難以理解地抬頭。
這些家伙只是在劇組混飯吃的，難道不怕自己找他們麻煩？
本來按照他的想法，自己是這部戲的男主角，蓮姐只不過一個茶水工，朝她發發脾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第一個沒想到的就是動作太大，不小心燙到了蓮姐。
第二個出乎意料的，則是居然有這么多人不給面子。
其實金爵有點高估自己，低估蓮姐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了。
也許他在內地，是受經紀公司熱捧的新生代，要不然也不會拿到保利公司新戲的男主角。可現在大家是在香江，劇組大部分工作人員都是本地的，剩下小部分也是王奈杰帶來的，都和他沒什么瓜葛。
換做是梁豐英這個金牌監制，這些人自然不敢開罪，但你一個內地的三線明星，還不是什么大牌，誰管你那么多。
大不了不去內地開工咯。
反倒是蓮姐這個“茶水”，別看她連字都不認識，卻是從上個世紀，香江影壇的黃金年代就已經入行的老人，做到現在有三十多年，劇組里幾乎所有人都和她合作過。
任何一個行當，能做幾十年，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蓮姐不僅做事兢兢業業，而且非常貼心、細致。天熱的時候出外景，她能及時送上一杯涼水和濕面巾。天冷的時候有熱茶、熱咖啡。下雨的時候，給你遞過來干毛巾擦身上。
劇組才開工七八天，她就已經對每個人的飲食口味、脾氣性格甚至生活習慣都記得清清楚楚。
忙著拍攝的時候，也許大家都注意不到她的存在。但真要是哪天不在，立馬就感覺少了點什么，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方便順手了。
人心都是有桿秤的。
金爵平時擺擺架子，大家低頭慣了，忍忍就過去了。現在擺明不得人心，連王奈杰這個導演都不撐他，那誰還當回事。
“你聽到了？”王奈杰指指大家。“好！我就當你看監視器太專心，馬虎大意。現在事實是，你什么事沒有，蓮姐卻被燙傷了。是不是應該向她道歉，賠償湯藥費？”
這次他沒有鼓動，但卻不知道誰壓著嗓子喊了一聲“應該”。
劇組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察覺到自己犯了眾怒，金爵的臉色變幻數次，最終還是把躲在一旁不敢出聲的助理叫過來，從皮夾抽出一疊紙幣，走到擦藥油的蓮姐面前：“對不起，蓮姐，是我錯了。”
看到所有人都幫自己說話，蓮姐早已經感動得眼眶泛紅，此時更連連擺手：“金生你也是無心的，我不要緊的，擦點藥油就好了。這錢我不能要……”
大壯在旁邊看得心急，直接沖上去從金爵手里抽出錢，塞到蓮姐手里。
“蓮姐你拿著，這點湯藥費應該的。別怕他，就當是我給你的！”
聽到這話金爵氣得發抖。
什么叫你給的，合著我出錢你當好人。
“mark哥，今天給蓮姐放病假，工資照算。”王奈杰交待一番。
盡管蓮姐再三推辭，還是被mark趕回去了。
金爵自覺沒有臉再待下去，正想著找個借口先走，就看到王奈杰拍拍巴掌示意眾人。
“好了，大家各歸原位，趁雨還沒停，抓緊時間繼續開工。”
“開工咯！”
“好，趕快趕快！”
“場記板啊，阿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金爵發現這些人做事的動作都敏捷了許多，一個個充滿干勁，根本不想已經拍了幾個小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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