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間里，陽臺的門打開，可以看到戛納港口的夜景。

    晚風輕拂，帶著絲絲涼意，吹在身上非常地舒服。

    王奈杰正襟危坐，旁邊環繞著燈光師、攝影師和化妝師。

    這是在接受《電影》雜志的專訪。

    拍完了照片之后，就是和雜志記者一對一的采訪談話。

    作為國內最知名的專業雜志，《電影》編輯部派了一支工作組到戛納，特派記者是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女子丁舟，名字很中性，說話很客氣，待人接物非常妥帖。

    采訪之前，丁舟就已經把提綱給王奈杰和祁安予看過了，基本上都是圍繞著《情人節游戲》這部參賽作品提問，沒有什么大問題。

    兩人面對面坐在沙發上，就像是日常朋友聊天一樣，這種采訪方式讓王奈杰覺得很舒服。

    丁舟：“采訪之前，問一個稍微敏感一點的話題，如果王導覺得不方便的話可以不回答。《情人節游戲》這部電影在戛納首映爆滿，觀眾普遍比較認可，你覺得有沒有機會拿到獎項？

    說是敏感一點的話題，其實也已經提前給王奈杰看過，早就打好腹稿，當然不至于回答不上來。”

    王奈杰露齒一笑：“坦白說的話，是我不知道。對一部電影是否欣賞，這是很主觀的事情。也許有的評委比較喜歡，有的評委又不太喜歡，最終結果揭曉之前，誰都說不準。如果要讓我猜，《情人節游戲》從寫劇本開始，到拍攝，整個過程首先考慮的都是觀眾接受度，所以相對來說比較通俗一點，在獎項方面并沒有什么優勢。唯一有些機會的，估計是劇本打磨，我自覺寫的還是不錯的，不過希望也不大，還是不要期望值太高比較好。”

    丁舟：“所以王導也贊同獎項和票房不可兼得這個說法？”

    王奈杰：“換個說法可能會更貼切一點，觀眾和評委的接受度、觀影角度不一樣。首先藝術肯定是要服務大眾，這點毋庸置疑。但具體到每部電影的拍攝和制作過程中，就會融入導演個人的想法、思考、甚至新的嘗試，造成電影的差異性。觀眾看電影目的是為了好的觀影體驗，不管喜劇也好、悲劇也好，甚至恐怖片也好，都一樣，觀影體驗好他們就認可，票房就會高。但電影節特別是競賽單元的評委不同，獎項的目的是為了提高電影藝術水準，鼓勵電影人拍出更多、更好的電影，更注重著眼未來，所以他們更加看重一部電影當中表現出來的創新性，無論敘事風格、內涵思想又或者畫面水準、鏡頭運用，都應該是有突破或者新的東西在里邊，才能得到獎項的認可。而實際上，往往這些突破創新都是先鋒的，帶有實驗性質的，普通電影觀眾接受起來會比較困難，甚至在理解導演意圖上有障礙。我想，這應該是造成普通影迷和評委對有些電影評價不太一致的原因。”

    他看看丁舟：“不知道我這樣說，算不算稍微回答到你的問題。”

    丁舟：“已經非常深入細致了，謝謝王導，聽你這么一說，我想大家都能夠理解了。以往也有一些名導、大師的作品非常優秀，但在獎項方面卻沒有預想的那么多，是不是就因為在突破性方面還差了一點？”

    王奈杰：“有可能吧，畢竟已經是大師了，大家對他們的期望值肯定要更高的。其實也有少數既能兼顧普通觀眾觀影體驗，又能在藝術水準上有所突破的影片，不過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只有大師們，像我這樣的新人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丁舟換了一個話題：“作為今年唯一一部入圍電影節競賽單元的華語電影，國內影迷還是比較期待獲獎的，會不會讓王導比較有壓力？”

    王奈杰：“還好吧。說到底，我也是只是一個新人，《情人節游戲》這部電影是我拍攝的第一部電影長片，能夠入圍電影節，已經很高興了。拿獎固然驚喜，不拿獎也可以接受。我也看到一些網友的評論，有的說我代表華語電影，這個太過譽了，遠遠達不到這個高度。”

    丁舟：“聽說這部電影的制作成本只有一百萬，而且基本都是王導自籌資金？”

    王奈杰：“差不多是90多萬吧，主要是我自己前期的積累，然后副導演白斯、孫存壯都是我的同學兼好友，也幫忙湊了一部分。”

    丁舟：“最后的票房達到了一億七千萬，超過170倍的收益，上映前有想到過會這么受歡迎嗎？”

    王奈杰：“沒想過，只覺得回本還是有希望的，畢竟是我的處女作。如果賠錢的話，以后想要拉投資就更難了。”

    采訪進行的非常順利，王奈杰的談興很濃，基本上做到了有問必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坦白直率、沉穩大氣的風格，讓丁舟感覺愉快同時，也暗暗豎起大拇指。

    作為一個年輕人，能有這樣的臺風和應對，非常難得。

    畢竟是專業雜志，采訪重點還是放在了電影本身。

    丁舟：“《情人節游戲》的劇本寫了多久？有很多影迷看完之后評價是‘細思極恐’、‘心有戚戚’，細節做得太好、太真實。”

    王奈杰：“最早的思路其實是曾經看過某部小說里面，‘密室殺人’的橋段，覺得拿來作為電影場景也會比較有趣。不過正式開始寫是2013年，前后改了十幾稿，自己覺得差不多滿意才敢開始準備拍攝。”

    丁舟：“整部電影真的就像密室殺人一樣，一個房間、一場聚會，靠著手機這一樣道具，就把現代人的婚姻和生活拆解得片甲不留。也有觀眾說，劇情太巧合了點，剛好都在聚會上接到電話和短信。”

    王奈杰：“畢竟藝術來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肯定會有一些再創作的過程。比如里面的事例其實都有一定的代表性，渣男、心機女、情感匱乏的主婦，而且處在婚姻的不同階段，與其說是電影角色，不如說是整個社會群體的某些縮影。把他們放到一部電視劇里，可能顯然自然點，但那就沒有電影的戲劇和沖突效果了。”

    丁舟：“結尾非常棒，我個人特別喜歡，覺得是神來之筆。為什么會這樣設計？”

    王奈杰：“荒誕還是現實，有時候只在人們一念之間。我覺得這個選擇，還是留給觀眾好一點。因為人性永遠是復雜的，不是非黑即白那樣簡單。”

    丁舟：“永遠不要考驗人性，因為人性從來經不起考驗是嗎？”

    王奈杰笑了：“總歸是要抱有希望的。”

    丁舟：“新電影《重慶森林》還有多久會和大家見面。”

    王奈杰：“應該會很快。”

    就在王奈杰覺得差不多就這樣，采訪順利結束的時候，卻看到丁舟的助理走過來耳語一番，并把手機拿給她看。

    盯著手機屏幕上內容看完之后，丁舟抬起頭，又問道：“不知道王導對于沒作品走紅毯的行為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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