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郭業(yè)便帶著張九斤和王八斤這兩頭憨貨，與長孫羽默一道兒，下了春流畫舫乘小舟返回瘦西湖的堤岸。
在回家的路上，郭業(yè)生怕長孫羽默玩性太重誤了正事，忍不住又殷殷囑咐了一通關(guān)于混入古井巷張家之事。
耽擱來耽擱去，直到一更天，他方才返回府衙。
當(dāng)他進了后院住處回到臥室時，吳秀秀已經(jīng)入睡。看著妻子睡得正香，他也不忍吵醒，躡手躡腳脫下衣裳臥在床榻一側(cè)，草草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明，當(dāng)他醒來與吳秀秀用完早飯，再派張九斤和王八斤兩兄弟去打聽長孫羽默的去向。對方已經(jīng)留下口信，一早便以世侄的名義前往古井巷拜訪世伯父張元禮去了。
到了中午午飯過后，他正打算著陪吳秀秀出府衙，到揚州城里好好逛上一逛，陪自己這位打小便在蜀中隴西長大的夫人出去走走，見識見識淮揚風(fēng)情。
在張九斤和王八斤這兩個揚州地頭蛇的帶領(lǐng)下，郭業(yè)小兩口剛要出府衙大門，迎頭卻趕來陳浪，正碰個照面。
陳浪一見郭業(yè)攜妻出游的陣仗，張嘴便問道：“郭刺史，你這是要和夫人出去啊？”
郭業(yè)笑道：“是啊，怎么了？莫非是鹽幫那邊傳來消息，已經(jīng)找到姓黃的船老大了？”
陳浪臉色一暗，搖頭苦笑道：“揚州水域茫茫一片方圓近千里，要找一個人哪有那么容易喲。不過刺史大人請放心，只要這姓黃的還沒死，還藏在這揚州水域上，我們鹽幫就能將這孫子揪出來。”
郭業(yè)嗯了一聲，點頭道：“我相信在江面上找人這種事情，絕對難不倒你們鹽幫，這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對了，你今天來府衙是另有其他事情找本官的吧？”
陳浪道：“沒錯，是有其他的事情，不過郭刺史這要出門，要不我晚上再過來吧，可好？”
郭業(yè)看了眼身邊的吳秀秀，然后應(yīng)道：“既然你不急，也成，我先帶夫人到這城中逛一逛。”
“不用了，夫君。”
一直聽著兩人對話的吳秀秀突然出聲道：“夫君如今已是揚州的父母官，豈能因噎廢食，為了妾身而罔顧正事呢？夫君還是公事為先吧。”
吳秀秀這話一出，陳浪立馬沖吳秀秀豎起拇指，贊道：“夫人深明大義，真不愧為郭刺史的賢內(nèi)助啊。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郭刺史有福了。”
吳秀秀聽罷莞爾一笑，矜持地沖陳浪微微頷首，柔聲說道：“陳都尉謬贊了，我們夫妻來日方長，隨時都能到城里游玩。我豈能因為自己圖一時玩樂，而誤了府衙之事呢？”
她這幾天呆在府衙里，多多少少也聽說了連環(huán)命案之事較為棘手，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最近因為這樁案子而比較頭疼。
于是乎，她又沖郭業(yè)說道：“夫君，就先讓張九斤和王八斤他們兄弟隨妾身到城里轉(zhuǎn)轉(zhuǎn)吧，有他們護衛(wèi)著，夫君大可放心便是。”
郭業(yè)聽著吳秀秀都這般說了，他還能說啥？只能感嘆自己真心娶了一個好媳婦。
隨后，他又沖張九斤和王八斤這兩頭孬貨格外叮囑了一番，讓他們寸步不離地保護夫人，好好在城里轉(zhuǎn)上一轉(zhuǎn)。
待得吳秀秀帶著兩人離去之后，他便和陳浪一同折返進了府衙大門，前往書房。
一進書房后，郭業(yè)請陳浪坐下，便直接問道：“陳都尉，現(xiàn)在房中就你我二人，有什么事情就直言吧。”
陳浪咧嘴笑了笑，嘆道：“還是郭刺史目光如炬啊，剛才礙于夫人在旁我不便明言，嘿嘿。聽說刺史大人昨晚去了瘦西湖，還登上了春流畫舫的花船？”
郭業(yè)面色一怔，脫口問道：“這事兒你怎么知道的？”
不過話一出口，他便立馬明白過來，肯定是張九斤和王八斤這兩個孬貨回到折沖都尉府大嘴巴胡咧咧，漏了口風(fēng)唄。
不過這陳浪還挺上道，沒有在秀秀面前提起這件事。
隨后，他又問道：“罷了，這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兒，沒必要追究誰泄了本官的行蹤。倒是你，怎么無端端問起這件事情來？”
陳浪低聲笑道：“刺史大人別誤會，俺可沒拿你把柄的意思。男人嘛，哪有不喝花酒的？沒有混過秦樓楚館沒有風(fēng)花雪月過的男人，那能叫男人嗎？”
郭業(yè)抬抬手，示意道：“好了，長話短說吧，你今天找我到底是為了哪般？莫非跟這瘦西湖有關(guān)系？”
陳浪又是小小拍了一記馬屁，贊道：“大人果真目光如炬，啥事兒也瞞不了您吶。大人新來揚州也許不知，這瘦西湖沿岸的秦樓楚館將近上百家，而瘦西湖上停靠的畫舫，更是多達數(shù)百艘，嘖嘖，瘦西湖不枉銷金窟之稱。”
郭業(yè)好像聽出了點端倪，皺眉問道：“怎么著？莫非你們鹽幫也惦記上了瘦西湖，想在那兒弄上幾艘畫舫撈點銀子？不對啊，你們鹽幫都是一群大老爺們，一直都是走江面販私鹽，哪里懂得這些鶯鶯燕燕風(fēng)花雪月的營生？”
陳浪連連擺手，解釋道：“大人誤會了，弄上幾艘畫舫哪里有販賣私鹽掙得銀子多？大人有所不知，其實瘦西湖沿岸的近百家秦樓楚館，湖面上的數(shù)百艘畫舫，都是有人照應(yīng)著。雖然歷來揚州官府都不跟他們征稅，但是這些秦樓楚館和畫舫的東家都得給人納貢，據(jù)說是十抽三。如果不給瘦西湖地面上的財神納貢，嘿，誰也甭想在那兒開門營生。”
“我靠，你是說有人在瘦西湖這一帶收保護費？”
郭業(yè)一臉訝異之色地喊道：“十抽三，這稅也抽得太狠了，這暗中收保護費的這伙人不是賺翻了？”
陳浪道：“保護費？這說法倒也貼切，這群人不是官府中人，卻仗勢欺人暗中用著恐嚇與無賴的鬼魅伎倆向商戶征稅，讓商戶求得一方平安。嗯，保護費這叫法很是應(yīng)景兒。大人說得沒錯，這伙人的確賺翻了，只是平日里不顯山不顯水，加上手段毒辣尋常人不敢輕易招惹，所以大人剛來揚州也未曾聽過他們的名頭。”
郭業(yè)沒想到自己的揚州治下，居然還有這么一顆潛藏著的毒瘤，不禁來氣，皺眉問道：“這些人什么來頭？難道歷任揚州刺史都不聞不問嗎？媽的，如果將他們這些保護費轉(zhuǎn)為地方稅收，那揚州府衙里還至于這么窮得叮當(dāng)響嗎？”
想想如今府衙銀庫的賬面，郭業(yè)頓時人窮氣短，苦不堪言啊。
陳浪苦笑道：“大人，我雖然帶著鹽幫在江面上討生活，但也是對這些人的卑劣行徑委實看不慣。正所謂盜亦有道，這十抽三的稅頭也抽得太狠了。看不下去，真是看不下去。”
郭業(yè)何等機靈，哪里會聽不出陳浪心里的小九九？
待陳浪痛陳怒斥一番之后，立馬丟了一個白眼過去，奚落道：“你少在這兒忽悠我，裝什么正人君子啊？你丫無非也是見著人家數(shù)錢數(shù)得手抽筋，看著眼紅想分上一杯羹罷了。不過嘛，這也不是不可能，關(guān)鍵你得先告訴我，這些人到底什么來頭？揚州換了多少任刺史，他們卻能在瘦西湖地界兒虎踞龍盤這么久，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兒。你說說看，他們這些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陳浪聞言一喜，說道：“又被大人看穿了心思，汗顏的很吶。大人，揚州城其實流傳這么一句歌謠，你且聽我道來……刺史刺史年年有，
換了一茬兒又一茬兒，
鐵打的揚州流水的官。
百年根基古井巷，
屹立不倒唯張家；
夜里又見風(fēng)雷吼，
嚇哭了小孩震破了膽。”
陳浪一首歌謠唱罷，郭業(yè)便自顧問道：“這其中百年根基屹立不倒的古井巷張家，我知道。但是風(fēng)雷吼又指著什么？莫非就是那群收保護費的雜碎？”
“沒錯，風(fēng)雷吼說得就是虎踞龍盤瘦西湖，暗中向商戶抽著重稅的風(fēng)雷堂。這風(fēng)雷堂當(dāng)真是夠厲害啊，大人你可知道為何我們鹽幫眼紅他們，卻不敢輕易上岸進城，跟他們分上一杯羹嗎？”
郭業(yè)搖頭表示不知。
陳浪道：“還不是因為風(fēng)雷堂這些人都是一群不要命的家伙，最擅長的就是跟你玩火器玩火藥。只要哪艘畫舫敢不交十抽三的保護費，哼，被他們風(fēng)雷堂盯上，絕對是將畫舫炸個稀巴爛焚燒殆盡。”
“火藥？火器？？？”
郭業(yè)張大了嘴巴，一臉見到鬼的樣子失聲喊道：“這個時代便有炸藥了嗎？這不科學(xu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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