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看看天色已經有點晚,如果抓緊處理完這件事,還趕得及回來吃晚飯。
揣了車鑰匙,剛坐進五菱車,就看到王進勇提著一個塑料口袋走過來,怯生生道:“顧闖,你等一下。”
“老王,你有事嗎?”自從三角戀的事之后,王進勇這幾天意志消沉。
這老頭是從艱苦歲月過來的人,一輩子老實巴交,估計以前也沒談過戀愛。而愛情這種東西很有殺傷力,尤其是對這種情場新人而言,簡直就是沉重打擊。
初戀嘛!
怕就怕老人想不開,有什么好歹。
“顧領導,我昨天回了趟老家,挖點了芋頭給你帶過來了。”老王將塑料口袋塞進駕駛室。
我:“別別別,老王你沒事送我東西做什么?”
“領導,我是真的感謝你,這幾天尋思著送你點東西。我們那里也沒有什么特產,想了想,就地里的芋頭還不錯,一點心意,一點心意。”他不住鞠躬。
“感謝我……”我抽了一口氣,感謝我什么,拆散了他和何芳平,這不是反話嗎?這老頭性子不好,只怕拿刀砍我的心都有:“老王,你和何芳平的事情,我很遺憾,可感情這種事情,說不清道不明。”
一說起這事,王進勇就紅了臉,連連點頭:“顧闖,我之所以不和何芳平在一起,倒不是因為我沒有退休金,真離開了養老院生活沒有著落。其實,兩個人在一起,就算吃糠咽菜,只要心里高興,喝水都是甜的,我也不怕吃苦,反正一輩子就是這么苦過來了的。可是,人和人之間什么最重要——信任。何芳平和我明明已經在搞對象了,還和范建國在一起,這是背叛,真的讓人很難過。我想了幾天,終于想明白一個道理。”
我問:“什么道理?”
“顧領導你是為我好啊,這種事情強扭的瓜不甜,以我的脾氣,如果真弄出事來,那不是害了自己嗎,還給大家添麻煩。”
我松了一口氣:“老王,能夠這么想最好不過。你們都老了,正是安享晚年的時候,平平靜靜過日子比什么都好,我走了。”
“這個芋頭……”
“好好好,我收了,老王你注意身體。”
我心中突然有點欣慰,能夠調解好三個老人的情帳真讓人有種成就感。雖然這事發展到最后讓人苦笑不得,但結果好就行。
事情雖小,卻也是要價值的,或許這就是我這種基層工作者工作的意義吧!
將芋頭交給食堂之后,我很開心地開車去了區人民醫院,路上將音樂開得很大聲,又跟著吼了幾句。
大約半個多小時,渾身“咯吱”著響的罪惡戰車五菱宏光喘著粗氣停進了醫院的停車場。
據馬院長的電話里說,李俊才在區人民醫院外二,四樓301床。
到了低頭,進得病房,就看到里面正在吵得熱鬧。
一個中年醫生帶著兩個實習生正紅著臉對著躺在病床上的那個病人道:“你這人怎么回事,讓你做手術你不肯,你自己想死,也不要搗蛋啊!護士好好地給你換藥,怎么就罵人了?”
病床上那個病人就開始罵:“我罵人又怎么樣,敷了這么久的藥,傷口怎么不見好,一定是你們為了多賺錢拖著。這一套,我見得多了,不就是想多拿點提成。你們醫生、護士的心黑掉了。是是是,我窮,我活該倒霉。如果我能夠給你們塞紅包,說不好這傷馬上就好了。你們這些雜痞,你們這些騙子,你們比南霸天黃世仁還壞。”
醫生的表情好象要吐血,因為醫院有紀律在,他也不便和病人對罵。只得耐下性子解釋:“你這腿是生了壞疽,是皮膚病病引起的,因為當初沒有引起重視,一拖才拖到現在這種地步,那也是很無奈的事情。”
“啥蛆,我看你們才是蛆。”病人繼續痛罵。在本地話中,疽和蛆同音。
醫生:“我解釋你也不聽,簡單說來,就是你的左腿已經壞死。如果不做手術,壞死的組織會產生毒素隨著血液循環,將危急你的生命,可聽明白了?”
“不明白,你們不就是想多賺錢嗎,不就是沒給你們紅包,就想砍了我的腿,你們的心黑成煤炭了。我就是不簽字,我只敷藥和吊鹽水針,其他都不干,隨便你。”
“截肢?”我也嚇了一條。
本人顧闖,男,二十四歲,年輕體壯,干過保險,兩個月磨破一雙皮鞋,一年到頭連感冒發燒都沒有得過一次。截肢這種事情似乎離我很遠,但沒想到就發生在自己身邊。
這間病房就一個病人,如果沒有猜錯,那人應該就是劉俊才了。
我咳嗽一聲,打斷他們:“請問,你是劉俊才嗎?”
“我就是。”病人直起身子。
這是一個大約七十多歲的小老頭,瘦得皮包骨頭,看起來是個執拗不太講道理的人。
在來醫院之前我查過劉俊才的擋案,他是桂花鎮高溪村人,老婆在六十年代的時候害水腫病死了,后來就沒有再成家,已經在福利院住了不知道多少年。
我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又勸道:“老劉,身體要緊,你要相信醫生的專業知識,積極配合治療,這也是對你自己負責。這腿該截還得截,命比腿更重要吧!”
劉俊才眼睛一瞪:“就是不截,死也不截,顧闖,你是不知道這些黑心醫生壞成什么樣子,他們所說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醫生被他罵了一氣,心中本就窩火,頓時忍不住了:“說誰黑心呢?”
“說得就是你,你欺負我們這種窮人。”
“你窮你有理啊?”
眼見著兩人就要斗嘴,我一看情形不對,忙將醫生拉住:“大夫,老劉情緒激動,要不咱們出去說。”
好說歹說將醫生拖出病房,我們來到值班室,醫生還在忿忿不平:“說我收紅包,我收誰的了?一個紅包才多少錢,一千兩千,為了這點蠅頭小利,被人抓到工作還要不要,我是瘋了嗎?要想高收入,以我當年高考的成績,就該去讀IT,學金融,當年干這行的同學誰不是年薪百萬?本碩連讀七年,加上幾年實習,耗費了多少青年歲月,我是真的喜歡這一行。”
“是是是,大夫你說得是,我代表福利院向你道歉了。”我連連陪不是,說劉俊才的思想工作院里會做,還請他不要放在心上。
醫生好半天才消了氣,說他被病人誤解也不是一回兩回,都習慣了。不過,劉俊才的腿必須盡快截,不能再拖,一拖,說不好隨時都會死。
“隨時都會死?”我嚇了一跳,見醫生鄭重地點了點頭,心中咯噔一聲。這事如果真的發生,問題就嚴重了。就算死者親戚將來不鬧,上頭也會追究。到時候,我只要也要擔上工作疏忽的責任。
醫生點點頭:“病人的身體炎癥很厲害,這幾天都在使用大劑量的抗生素。怕就怕,將來器官衰竭,倒時候換誰來也沒有辦法。小顧,你們得快點說服病人接受手術。”
“好,醫生,準備手術吧,就今天手術,我保證說服病人。”對于自己的口才,我還是有點信心的。
醫生見我很自信地樣子,道:“好吧,我去準備手術,你務必要讓病人簽字,沒有劉俊才簽字,我們也不敢動手。另外,你也得簽。”
正說著話,突然聽到走廊里響起了拐杖的篤篤聲,然后是護士的叫喊:“劉俊才,你怎么跑出來了?”
我和醫生同時吃了一驚,回頭看去,卻見劉俊才柱著拐杖步履蹣跚地走出來。
醫生頓時就毛了,走上前去喝道:“干什么,回去躺下,不想活了?”
“我要出院,我要回去,再不走,我的腿就要被黑心醫生給砍掉了。”
“不許走。”醫生一把抓住劉俊才:“來人,把病人帶回房間去。”
“救命啊,黑心醫生打人了,黑心醫生打了人。”突然,劉俊才喊起來。然后,提起拐杖敲到醫生的腦袋上。
那根拐杖的頂端上分成三個分叉,上面裝了用以防滑的橡膠墊,分外沉重。
醫生一時不防備,受了這一重擊,身體一個趔趄,頭又撞在旁邊的墻上,頓時流出殷紅鮮血。
我驚得幾乎呆住,忙一把抱住劉俊才:“老劉,冷靜點,冷靜點,醫生,你不要緊吧?”
醫生捂著頭苦笑:“你說呢?”估計他平日里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這類事,早已經修煉得寵辱不驚:“小顧,看來今天這手術也做不成了。”
劉俊才還在不停掙扎:“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誰敢留我在醫院,我馬上跳下樓去。”
我:“醫生,我先帶病人回福利院,你放心,我能做通老劉的思想工作,你還是先去包扎吧!”
這里已是亂成一團,再留劉俊才在醫院鬼知道他會再弄出什么事來,還是先帶回福利院,慢慢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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