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一股水柱在船舷邊上高高騰起，船身劇烈的搖晃。海水倒灌下來好像是在下雨一樣，站在桅桿上的瞭望兵直接被晃進了海里。
“這是警告射擊，再不停船他們就會打咱們。”揆一扶著船舷都快哭出聲來。
“嚇破了膽的慫蛋，他們不是在警告射擊，而是打偏了。”吳三桂緊緊抓著船舷罵了一句。
船已經(jīng)駛進了亂石灘，這時候擔(dān)心暗礁比擔(dān)心炮彈來得實在。
海流很亂，這是暗礁密布的特征。吳三桂掐著揆一的脖子，把他按在船舷上：“你是老水兵，給老子看好了。暗礁密布的地方鯊魚也多，這個道理你應(yīng)該知道，撞上暗礁咱們都完蛋�！�
從小就學(xué)騎馬打仗的吳三桂，玩騎兵還湊合，論起玩海軍他還差得遠�，F(xiàn)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揆一這個老海軍。
致遠依仗著高航速，緊緊咬住船隊。身后的定遠跟不上，打了幾次旗語陳老虎都當(dāng)做沒看見。
望遠鏡里面看得真切，按照船的形制應(yīng)該是英格蘭造的船。聯(lián)想到昨天作戰(zhàn)，打死的那些黃毛人，陳老虎確信，這些就是逃跑的英格蘭人�；蛟S里面還有大人物也說不定，如果能把這支船隊俘獲，一定是大功一件。
叔叔老陳福已經(jīng)老了，逐漸淡出了大明權(quán)力中心。陳老虎現(xiàn)在迫切需要戰(zhàn)功，只有官職夠高才能成為陳家實際的掌舵人。
手里沒權(quán)，說話不硬氣！
“追，給老子追上他們。抓住了大魚，統(tǒng)統(tǒng)有賞！”陳老虎的眼睛里冒著光，端著望遠鏡緊緊盯著逃竄的英格蘭艦隊。
“陳爺！前面的海流不對啊，好像是……好像是有暗礁。”艦長忽然間發(fā)現(xiàn)涌動的海流有些不對勁兒。
“暗礁？”陳老虎趕忙端起望遠鏡，除了臺風(fēng)，暗礁是水兵最大的敵人。就算是鐵甲艦，真要撞到暗礁也是九死一生。
果然，前面的海流紊亂，涌動的海水東飄西蕩沒個準(zhǔn)兒，連海浪都是互相撞擊。偶爾還可以看到一個個旋渦，漏斗一樣掛在海平面上。
“我操他姥姥的，真他娘的有暗礁。減速！減速！”看到前面的海況，陳老的臉一下子就白了。自己腳下這艘致遠艦，那可是李休的眼珠子。真敢把這艘船弄沉了，自己也就跟著沉到海底喂魚算了。
山一樣的戰(zhàn)艦已經(jīng)開到全速，巨大的勢能怎么可能說停就停。這是海上，可沒剎車這一說。命令下達，可致遠艦還是憑借慣性快速沖向亂石灘海域。
陳老虎的心一下子墜到谷底，整個后背瞬間濕透。完了！這幫孫子是有意把自己引到這里來。
“雙機倒車！”艦長大聲的吼著。
“對！對！對！倒車！倒車！”陳老虎聲音里面呆著顫音。
剛剛停穩(wěn)的傳動軸，立刻逆向旋轉(zhuǎn)起來。致遠艦的航速一下子降下來，陳老虎快要爆血管的血壓，也跟著降下來。太他娘的懸了，致遠艦吃水這么深，一旦觸礁后果不可想象。
“多虧了你��！”陳老虎拍拍艦長的肩膀，這是鄭家的一個小子，聽說是鄭森的族兄。看起來在水上漂著的本事，還是人家鄭家了得。
“哪里！哪里！都是陳爺您……！”
“轟！”船身距離抖動了一下，陳老虎差點兒從筧橋上摔出去。
“撞礁了！管損！管損！”艦長的喊聲破了音兒，一旦觸礁整船人一個都別想活。
“左弦！左弦！”
左弦吃水線下面，被堅硬的礁石硬生生劃開一米多長的大口子。帶著壓力的海水一下子就滋進來，兩個正在工作的水兵，一下子就被水流沖倒。
“管損進去！”聽到左弦的報告，管損對立刻抱著材料工具沖向左弦。
管損隊剛剛進去，陳老虎就大聲的吼：“關(guān)閉水密艙�！�
“陳爺！管損隊還在里面。”艦長聽到陳老虎的命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旦管損控制不住，水密艙又被關(guān)掉，他們會活活淹死在里面，沒有一絲逃生希望。
“關(guān)閉水密艙，船他媽的沉了，咱們都下去喂魚�！标惱匣㈦p目赤紅的咆哮著。
“諾！”艦長咽了一口唾沫，陳老虎說的沒錯，關(guān)閉水密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艦長，咱們有電機可以抽水�！币慌缘拇蟾碧嵝训�。
“對啊！咱們有電機可以抽水。那他娘的還不快去！”陳老虎狠狠踹了一腳大副。以前的戰(zhàn)艦，包括定遠在內(nèi)都沒有電機，更不用說抽水機。
不管是陳老虎還是鄭家艦長，他們的認知還停留在木質(zhì)帆船時代。
木帆船一旦觸礁，船舷側(cè)板會在巨大的水壓下，一塊塊的被壓開，最后整艘船都會解體。而致遠是這個年代第一艘真正意義上的鋼鐵戰(zhàn)艦，這個深度的水壓還不夠撕開鋼鐵。
“報告艦長，船身開始傾斜�！�
“管損！管損！一定他娘的給老子把口子堵住�！标惱匣⒉蛔〉泥洁�，心里已經(jīng)問候過了漫天神佛。
“報告艦長，船身繼續(xù)傾斜�！�
陳老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這一次他的禱告非常真誠。
“抽水！把所有抽水機都打開，排空左弦積水�！迸為L的聲音也差了音兒。
好在鍋爐沒事兒，五臺抽水機一起開動。海水順著排水口激射而出，看到那大腿粗的水柱，陳老虎的心稍稍跳得慢點兒�！盎蛟S能保住這條船吧……！”陳老虎小聲的嘟囔。
“報告艦長，船身不再傾斜�！�
“砰！”艦長一拳砸在船舷上。終于他媽的止住了，如果再傾斜下去，船遲早會翻。
“繼續(xù)排水，慢慢轉(zhuǎn)舵返航�！迸為L下完命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渾身被汗水濕透了。
“干的不錯，回去給你請功�！标惱匣⑴牧伺泥嵟為L的肩膀，心里想的卻是這黑鍋誰他娘的背。
“爵爺！他們的船好像是觸礁了，但卻沒有事兒。”船員指著遠處的致遠艦大喊。
“這他媽的什么船，明明撞到礁石上，卻他娘的沒事兒一樣�！蓖h鏡里面，吳三桂看著已經(jīng)明顯傾斜的致遠號戰(zhàn)艦，居然神奇的沒有沉沒。不但沒有沉沒，居然還有動力返航。
吳三桂也是被這戰(zhàn)艦折服了，被暗礁撞到都沒事兒。更不要說拿炮彈打，雖然不熟悉海軍，可吳三桂也清楚。炮彈再牛，也不可能打到吃水線以下。
只給戰(zhàn)艦的上層建筑造成損害，想要造成擊沉根本不現(xiàn)實。除非運氣好的爆炸，一炮正干到敵艦彈藥庫里面。
“明國海軍會變得不可戰(zhàn)勝，現(xiàn)在他們欠缺的就是一些經(jīng)驗而已�！鞭褚豢粗h處的戰(zhàn)艦，嘴里不斷的嘟囔。在他看來，戰(zhàn)艦在這個航速下撞到礁石上必沉無疑。
“不要長他們的志氣，遲早咱們也會有這樣的戰(zhàn)艦。我能搞到他們的制槍圖紙，還有最新的火藥配方。也能搞到戰(zhàn)艦的圖紙，大明人貪財，我比誰都了解。咱們走著瞧！”吳三桂對著漸行漸遠的致遠艦揮了揮拳頭，不知道是給揆一還是給自己打氣。
“但愿吧！”揆一嘟囔了一句，轉(zhuǎn)身走進了船艙。背影蕭瑟落寞，一向停止的脊梁，好像蝦一樣的彎著。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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