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柔順的細雨,到了夜晚突然轉瞬一變,化作來勢洶洶的傾盆暴雨,烏云已然遮蔽了月光,漆黑一片。狂風激烈地橫沖直撞,拉扯著窗外的竹子嘩啦呼啦地作響,它們擁擠著鉆過狹長的門縫沖進屋內,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叫。
我呆若木雞沉坐在床榻邊,膽戰心驚。
就知道在這里生活會有很多不便,沒想到來的那么快,平時睡覺都不敢關燈的我,怎受得了這驚嚇。就在我被恐懼折磨得快要魂飛魄散時,傳來幾聲敲門聲,我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子雨姑娘,你睡了嗎?”
是張良!我心里竊喜,你可來的正好!
我箭步上前打開門的一瞬,張良不自覺小退了一步,目光中有一絲驚訝。
難道是我迫不及待的速度嚇到了他?
他端詳了我一翻,想必已經看出了我的驚慌,溫言道:“子雨姑娘人生地不熟,今夜又突然暴風驟雨,張良特來看看姑娘安頓妥當了沒有。”
“多謝關心。”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謝過。
“姑娘還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這個……”我一時語噎。
我一個女孩子家總不能那么直接叫一個男人留下,但是我又不能讓他走。今晚這鬼天氣實在太驚悚,我不被嚇死才怪。
“這個……這個……風雨吵的我睡不著,張良先生可有空陪我陪我下下棋呢?”
我大喜自己真是機智無比。
“張良欣然奉陪。不過在下要麻煩姑娘務必喚我子房,這個不改口,戲可要露馬腳了。”張良字句中混雜著點滴戲謔,語氣卻也斯斯文文沒有一絲無禮。“姑娘務必謹記。”
想到顏路今日告訴我張良謊稱我是他未結發的妻子,我猶豫著是否和張良要聊一聊這個戲他打算到底要怎么演,又要演到何時,卻又感羞澀不知怎樣開口。我對自己失望透頂,一個21世紀獨立自主的女漢子竟然這樣扭扭捏捏,真是貽笑大方。
在我走神片刻,張良已經安置好了棋盤在桌邊坐下,他沖我淡淡一笑:“沒想到子雨姑娘也愛下棋。”
我拉回自己的思緒,在他對面坐下。“張……哦,那個……子房……對吧。”說真的我真不習慣叫一個人子房,總讓我不可抑制的聯想到植物的器官,我不禁失笑。
“姑娘這是在笑什么?”張良饒有興趣的看著我,目不轉睛。
我有些尷尬,笑意驟然凝固僵在了嘴角。怎么有種時刻被看穿的感覺?
為了搪塞過去,我連忙接著自己剛才的話說了下去:“那個……子房!你一定精通圍棋吧,我的棋藝那叫不堪入目,你就主要教教我下棋的心得吧,對弈的話就算了,我一定不是你的對手。”
張良囅然而笑,若有其事的說道:“遵命娘子!”
“你……你演戲也不用那么投入吧,這里可一個人都沒有!”
從張良口中突然冒出的娘子二字著實把我雷的外焦里嫩,我羞得面紅耳熱,竟也有些狼狽。
“這話可不對,平日里不習以為常,關鍵時候不要露馬腳了?”
即使是戲謔,張良還是說的淡定自若又不失溫文爾雅,讓我一時有些糾結不清到底應該以何種態度去回擊他。想來想去沒個所以然,也就作罷,我搖搖頭道:“也罷!自從莫名其妙來到秦朝,我就已經七暈八素,沒有東南西北了,隨你怎么安排吧,你不會害我就好!”
“張良害誰都不會害自己的娘子的,娘子請放心。”
張良又壞壞一笑,一副放蕩不羈的摸樣,語氣卻是坦坦蕩蕩,甚至還給人一種隱隱約約的真誠之感,真是個奇怪而又難以捉摸的人。我郁悶著自己老是被他擾的雨里霧里不明所以,也就作罷了與他的口舌之爭,專心下棋了。
說到棋琴書畫,我也算樣樣擅長的標準中文系女生了。但是到了這里恐怕就要處處技不如人,淪為三腳貓功夫了吧。我與張良走了幾回合,明顯感覺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他每步落子總能恰到好處,讓我抓不到空擋,一直被牢牢牽制。
“子雨姑娘,你的棋藝也不差,看得出是把握了圍棋的精妙的,不拘泥于局部,而更看重全局形勢,審時度勢。”
我笑笑,沒想到我這個業余三段也能得到謀圣的夸獎。
誰知張良又話鋒一轉:“雖說的確遠不是我們儒家弟子對手,但加以時日,用心鉆研,應該可以精進不少。”
這話在我聽來怎么那么變扭,明擺著是嘲諷我嘛,是何居心!我也懶得理他,繼續琢磨著眼前的這盤棋。就這樣不知不覺已過一個時辰。
“子雨姑娘,時間也不早了,棋就簡單下到這吧。”
“這個……”我在腦海里奮力思索著新的借口。
“沒什么事,在下先告辭了。子雨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我很想叫住他,但是又苦于合理的借口還是沒有從我腦袋里蹦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起身離開。誰知門剛打開,一陣風猛的刮進屋內,忽的一下就把油燈給吹滅,四周頓時一片漆黑。
我憋了好久的話終于脫口而出:“你別走!我……我害怕!”
黑暗中,張良輕笑一聲,折返回來又幫我重新點起了油燈。
“男女授受不親,在下留下來恐怕不妥吧。”
“這個……但是我真的很害怕,這里晚上周圍一片漆黑,風還刮的鬼哭狼嚎的,我實在……實在不習慣!”到了這份上也不拐彎抹角了,反正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讓他給我留下。“你不是號稱能護我周全,所以你就得幫我想辦法,我一個人在這里已經快嚇得魂都沒了。”
“子雨姑娘你就那么相信我?”
“你可是名垂千古的謀圣,德才皆備的英雄豪杰,我當然相信你啦!赫赫……”
張良啞然失笑,估計沒意料到我會拍馬屁拍的如此直接。轉而他又故作深沉似得思索了一會兒,鎮重其事的說道:“娘子請夫君留下,那是天經地義不是嗎?”
“你…你還取笑我!有沒有同情心啊!”我被氣的牙癢癢,氣不打一處來,心想怎么司馬遷盡寫你好的,只字未提你的腹黑事跡,真是太可惜不能讓后人見識到你讓人驚艷的真面目。
“小圣賢莊上上下下都以為你是我的娘子,我留下的確也無礙。”
面對惱羞成怒的我,張良語氣反而突然沉穩下來。
“你還有傷今天也累了,快去休息吧,我就坐在這桌邊睡。”
此刻的他,仿佛又換了個人似的,言語中滿是溫柔和關心,讓我有點晃神。
“你就在這桌邊睡真的沒問題嗎?”我故作客氣的關心到。
“張良也是習武之人,沒事的,你早點休息吧。”
“那就謝謝你啦!”
我松了口氣連忙趴到床榻上,其實自己折騰了半天早已經累的不行了,這不是礙于面子才死撐到現在。我側過臉偷偷的瞥向張良,見他側對我坐著姿態異常端正,端起一杯水,緩緩地喝著,慢條斯理溫文爾雅,側臉棱角分明的輪廓在燭光的映襯下閃著金色的光。睡眼惺忪中看著看著我仿佛就看醉了,沒多久便昏睡了過去。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我睡得很沉很沉,就像睡在自己的閨房中那么踏實和安心,而之前發生的一切仿佛真的只是一場夢而已。半夢半醒中我還樂呵呵的笑著,笑話自己怎么做了這么個奇葩的夢,竟然還有謀圣張良……這個張良還性格那么古怪……真是滑稽!
“子雨姑娘?你醒了嗎”一個明朗的聲音打碎了我的好夢。
“這不是張良的聲音嗎?哦,不!”我心一沉,眉頭緊皺,掙扎著想擺脫這個聲音,但它還是像催命鬼一樣在我耳邊纏繞不去,我猛的睜開眼,倏地一下坐起身來。
“子雨姑娘,你沒事吧?!”張良眉頭微緊,擔心的看向我,可見我的臉色有多恐怖。
我像是見到掃把星一樣幽怨地看著他,用力的晃了晃腦袋,定睛一看,那個瀟灑倜儻的謀圣還是真真切切的站在我的面前。什么叫做無畏的掙扎,說的就是現在的我吧!我苦笑,坐了許久還沒回過神來。
張良在一邊也站了頗久,他突然雙手握住了我的肩,輕輕地晃晃了,讓我猝不及防。他手掌的溫熱在我的肩膀暈開,我像觸了電似的立即清醒了過來,心撲通撲通狂跳。此刻有那么一瞬,我真的懷疑自己是犯心臟病了,我摸摸自己的臉,我的天,燙地40度高燒似得。
“子雨!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張良見我面色潮紅,伸手來摸我的額頭。
“我?哦!沒有,就是覺得特別熱,呵呵,被子蓋多了……”我連忙轉過頭,擋掉了張良快要放上我額頭的手。我擦擦額頭的汗,異常狼狽。
咚咚咚,此時突然有人敲門。
“子房,你在里面嗎?”好像是顏路的聲音。
張良應聲開門,顏路見到張良,笑了笑說:“子房,別忘了早點帶你的娘子去拜見大師兄,另外今日還有貴客迎門,你也需早些準備。”
“是,師兄!”張良笑著答應,并不在意顏路話中的調侃,他看了一眼我又問顏路道,“師兄,你的醫術精湛,可是為何喝了你的藥后,子雨姑娘還是驚神未定面色那么……”
顏路的目光輕輕地落到我身上,我面紅嬌羞的摸樣似乎讓他明白了什么,他只是搖了搖頭,微笑著沖張良嗔怪道:“你啊!子雨姑娘無礙。你趕快準備下吧,掌門師兄正等著你們呢。”說完便轉身先行離開。
這時我已經起身,走到了水盆邊準備洗漱。張良見我似乎的確無礙,便交代道:“師兄精通醫術,如果你有什么不適都可以請師兄給你診脈。”
“嗯”我應了聲,捧起打濕的手帕往通紅的臉上拍,一陣冰涼。
“那好,子雨姑娘,我在外面等你,等下我們一起去見掌門師兄。”說著便轉身出去幫我合上了門。
我見張良已經出去,方才松了口氣,心想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張良再帥的沒天理也是和我兩個世界的人,我亂激動個什么,被他碰一下都像打了強心針一樣。雖說沒穿越到秦朝前,我本就非常欣賞歷史上的留候,認為一定是個很有性格魅力的人,否則怎么會像劉邦這樣不拘小節的草根,對誰都會亂冒臟話的主子,只對張良言必稱其子房呢。此刻我再聯想起這個場景,還頗感有些滑稽!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見到劉邦呢?但愿沒這機會吧!此地還是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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